好似过了一个世纪般长,她微微一笑,轻挑眉峰,“这茶,倒是罕见的好茶,”话未落地,她慢慢地起身,站在李云娘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至于娘子方才所说,过些时日,孤会给娘子一个回复。” 李云娘心知无双已经动心,微微躬身道:“既然如此,奴便等着殿下的好消息。” 杨花楼下,马车静静地等在路边。无双从楼里出来,径直上了马车。 太阳没灿烂多久,又吝啬地退到了积云之后,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入青宫,朱楼碧瓦,在积雪的包裹下美得别致。 无双回到寝殿,换了一身衣服,转身走入书房。 书房内,烛光暖黄,却比屋外天光更亮。 她长日里呆在这里,阿梅担心她看坏眼睛,命人在书房内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添了数盏烛台。 无双拾起桌面上的账本,细细读过,抬笔正欲批注,阿然却敲门禀报,说是卫春求见。 卫春乃是府里的侍卫,与陇雀素来交好。 无双放下手中的毛笔,道:“让他进来。” 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玄色侍卫服的少年急促地走了进来,似乎方才经历了一场混战一般,灰尘落在他的袖口和褶皱。见到无双,他的双膝几乎是本能地跪了下去,“殿下,陇雀他...求您救他!” 无双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今日不是告了假去看他母亲去了吗?” 卫春吸了口冷气,“陇,陇侍卫的母亲如今住在城郊的宅子里,素日里喜欢做些手工活拿到街上去卖,却不料被秦国公府大房的赵二爷纠缠。今日,今日陇侍卫去探望母亲,正好瞧见赵二爷对她纠缠,一气之下,动了手。” 听见这话,阿梅和阿然对视一眼。秦国公乃是天子近臣,从龙有功,难怪赵二爷会如此猖狂。 卫春神情焦急:“赵二爷当场没了气,陇雀已经被大理寺带走了,求您救救他。” 阿然走近,凑近无双的耳边小声道:“殿下,大理寺的赵太卿与国公爷私交不错,若是私下逼着陇侍卫画了押,可就不好了。” 无双深吸一口气,“走,备马车。” 风雪之中,大理寺的庭院铺满了厚厚的雪层,仿佛覆上了一层银绣的纱衣。路的两旁松柏被雪压得低垂,形成一个自然的白色隧道。 青宫的马车缓缓驶入,马蹄踏雪,发出淡淡的咯吱声。无双从马车中走出,雪花飘然而下,细碎地落在她玄色的大氅上,她缓缓向前,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大理寺卿赵畅紧张地等在门前,看见无双,连忙上前,步伐显得有些急促:“臣恭迎殿下,不知殿下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无双淡淡看了他一眼,问道:“孤听说,国公府的赵忠寺死了?” 赵畅被这问题问得有些措手不及,稍微迟疑:“正是,赵忠寺在城郊被歹人所害,命丧当场,凶手被我们抓捕归案,已经签字画押。” 大氅下摆随风微微飘动,她冷笑:“赵忠寺欺压民妇,死有余辜。你抓的犯人呢?人在哪儿?” 赵畅微微后退了一步,低下头道:“犯人,已被压入死牢,臣已奏请陛下,即日死刑。” 京城中凡是判了死刑的名字都必须要过宣武帝的眼。 无双看了赵畅一眼,道:“孤要见他。” 赵畅在官场沉浮多年,自然察觉出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小心翼翼问道:“不知那歹人,与殿下……” “陇雀是陛下赐予孤的贴身侍卫。”无双淡淡打断了他,语气沉冷,像是冬日雨雪,让赵畅身上一阵寒意。 人捉回来的时候,按照国公府的意思,让他吃些苦头。赵畅想着左右也死有余辜,便乐得顺水推舟做个人情,谁承想,竟然是皇太女的人? 无双看着赵畅发白的脸色,就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对陇雀下了狠手。她厉声道:“人呢!孤现在要见人!” 赵畅的头低得更低了些,身子在寒风中微微颤抖,半响,他才对身旁的人挥了挥手,道:“快,快去,把死牢里的犯人带出来,好好,好好招待。” 非刑拷打,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赵畅敬小慎微地抬头瞧了眼无双的脸色,却立刻再次低下了头。只怕明日早朝之上,够他喝一壶了。
第58章 冬夜将近, 风雪打在大理寺的院墙上,发出淡淡的啪啪声。书房里,火盆熊熊燃烧, 无双坐在暖炉前,明亮的火焰却无法融消她眼中冰寒。 下人奉上了热茶,赵畅小心翼翼地将她面前的茶杯斟满,道, “殿下稍安勿躁,人马上就来。” 随着话声落地, 书房的大门被推开,两个侍卫走了进来, 拖着一个虚弱的身影—— 陇雀的双手被粗麻绳捆绑, 褴褛的衣物上沾满了血迹。原本俊逸的面庞, 此刻布满污渍与瘀青, 伤口中还淌着血水, 眼神中透出疲惫,但他的嘴唇紧紧闭合,始终不发一言。 赵畅的目光扫过陇雀身上伤口, 心知这些伤痕大多来自那些侍卫的拷问, 有些心悸地看了无双一眼, 却见她面色阴沉如水。 “禀大人,犯人已经带到。”侍卫沉声道。 无双眯了眯眼, 她走到陇雀身旁,轻轻抬起了陇雀的脸。 陇雀抬起头,目光似乎有些躲闪, 嗓音沙哑道:“请殿下恕罪。”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无双冷声道,说着, 她转头看向赵畅,语气断然,“这是孤的人,孤要带走。” 赵畅闻言,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为难。 陇雀不是普通的侍卫,而是皇太女的贴身护卫,看这样子似乎还颇为看重,这次的事情,恐怕是棘手了。 灯影摇曳,房间内的气氛忽然一下压抑到了极点。 见赵畅不回话,无双眼中锋芒毕现,她冷冷地扫了赵畅一眼,道:“还不放人?难不成要孤亲自动手?” 说着,她挥退了两个侍卫,抚着陇雀的肩膀,迈步朝门外走去。 赵畅此刻才回过神来,他急步跟上,试图解释:“殿下且慢,此事,犯人已经画押承认……” 然而无双并未迟疑,拥着陇雀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只撂下一句:“今夜之事,孤自会向阿爷禀明。” * 车轮碾过青石路面,马车稳稳地驶入青宫。冬夜的风透过裂缝,寒冷刺骨。而鹤鸣轩内,却是灯火辉煌,映照出宫人们忙碌的身影。 缓步走入鹤鸣轩,她小心地将他安置在床上,而后下意识地要帮他脱下那件破破烂烂浸满了血的玄衣。但在她的手触及陇雀时,陇雀却像是只受了惊的鸟雀往后瑟缩了一下,低声道:“殿下,臣,臣自己来。” 无双的目光里滑过一丝诧异,她轻轻退后,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陇雀伸手想要脱下已经与血肉粘连在一起的黑衣,却未料到,自己的胳膊方才已经被人打脱臼,使不上力。 无双看着他,冷笑一声,道:“在孤面前倒是挺硬气的,被人打的时候怎么屁都不放一句?” 赵畅若是知道陇雀是她的人,怎么敢这么打他? 陇雀听见这话,脸色却越发苍白,声音微颤着回道:“不是件光彩的事情,臣,臣原本不想连累殿下……” 无双冷哼一声:“不想连累孤?怎么,你是打算过几日陛下判处你午时斩首的时候再告诉孤?” 陇雀身子一僵,旋即却“咚”的一声跪了下去。膝盖磕在冷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陇雀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 他垂头跪在无双面前,嗓音沙哑道:“赵忠寺欺辱臣的母亲,臣一时冲动杀了他。按律,该当以命相抵。一切的罪过,皆是臣的,您要打要杀,臣绝无怨言。” 他睫羽微颤,低头看着面前那双精美的明黄绣鞋,鞋头的东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没想过要连累她的,可是最后却还是将她扯了进来。 无双看向陇雀,道,“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 “臣是殿下的人,不该因为一己之私连累殿下名誉有损。” “错!”无双躬身看向他,沉声问道,“你母亲受了赵忠寺欺负,你为什么不来找孤?就算你若是当下忍不了气杀了他,在大理寺为何不报孤的名字,若不是卫春恰好也在,是不是要等你死了孤才会知道?” 鹤鸣轩内灯火摇曳,陇雀抬头,只见女子面色有些冷,看着他,那双凤眼里面似有暗火汹涌。 陇雀的心,忽然漏了一拍。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阿然的声音随即响起:“殿下,赵太医来了。” “让他进来。”无双冷冷地回应。 女子的眼睛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得陇雀有些心慌,不知为何,只觉得胸口的位置越跳越快,他紧了紧喉咙,小心翼翼道:“臣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 无双未曾察觉陇雀耳边缓缓浮上来的薄红,只觉得自己是对牛弹琴。 恰逢此时,赵太医推门走了进来。无双站起身子,冷声吩咐道:“在鹤鸣轩里待着好好养伤,没有孤的命令,哪儿都不许去。” 说完,她转身离去,只给屋里的两人留下了一个分外冷硬的背影。 陇雀愣愣地盯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赵太医轻轻提醒:“皇太女已经走了,快起来吧。” 陇雀轻轻侧头,与赵太医的视线交错。赵太医眼中的深沉同情让他稍微有些尴尬。 赵太医自然知道陇雀三天两头地被皇太女折腾,每次将人弄得奄奄一息,再扔给他疗伤照顾。赵太医可能自己都记不清,将陇雀从鬼门关里救回来过多少回了。 陇雀深吸了口气,似乎想要为自己辩解,道:“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 赵太医叹了口气,眼中的怜悯更甚:“不必多解释,我都明白。” * 京都几日不见阳光,天色显得尤为阴沉,平康坊的断月轩上,炭火烧得正旺,透过繁复精美的雕花木窗,房间里的客人可以清晰地看到茶楼外繁忙街道,却听不见丝毫街上的嘈杂之声。 齐王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持着一个白瓷茶杯,目光落在窗外,不知在盘算着些什么。 不久,双扇雕花门被人从外推开,李敏贤踏步入内,步履稳健。他微微一礼,清了请嗓子道道:“王爷,恕晚来一步。” 齐王微微抬眸,仿佛从千里之外拉回了视线。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淡淡地问,“这么早便叫本王前来,有何紧急之事?” 李明贤侧身坐下,低声道:“有个消息,皇太女的亲信护卫,昨日杀了赵忠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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