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一回到皇城司,马德全就走了过来,他道,“公子方才找过我,说是......让我帮着去王家要银子。” “不必管他。”顾钦道,“我看他是还把自己当顾家的大少爷,今后他再要见你,你不必见。” 马德全早就见识过这家人对待顾钦是个什么模样,这还是当着外人的面,要是在私底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 多少年磋磨,顾钦对他们冷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记住了。”马德全道,“今日早晨,有人来点了一拨人,听说是去迎南暻使臣了,周敬和徐扬也去了。” “嗯。”顾钦早知此事,翻了翻案上的文书,顺口问道,“荆州太守到任了吗?派去的是个什么人?荆州重建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荆州太守已到任,听说是崔氏的人,未经过陛下的允准就直接被插了过去。”马德全道,他是陇西之地土生土长的,从未曾见过这种世家门阀林立的局面,以前总以为普天之下皇帝最大,谁敢越过皇帝去? 这些世家也太乱来了。 顾钦沉吟一声,竟然指派了个世家的人过去,这到底是过去重建还是借着重建捞钱? 她不去早朝,这件事无从得知,也不知道苏玉澈那边是不是也在头疼这件事。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殿门之前跑过去一队人,道:“左卫那边的人打起来了,好像发生了踩踏,伤了不少人呢,快去看看!” 顾钦抬眸与马德全对视一眼,起身走出了大殿。 左卫那边的情况比他们料想的还要凄惨,一群人互相压着,有人爬起来踩着别人就往上爬,皇城司的守卫忙着把人拉开,但一时半会儿也拉不开,还有被连带着卷进去的。 顾钦咋舌,晃了一圈都没看见顾擢的身影,对刚过来的这一队守卫道:“结队,分四小队冲散人群,把他们分开。” “是!”一伙人得了命令,各自拿着木棍结队起来,尽朝着空隙钻,然后将手中的木棍一横彻底挡住人群,几息时间就把局面控制住了。 “顾将军,多亏您了。”那边指挥的参军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朝顾钦行了个礼。 顾钦点了点头,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最后通过一根拐杖锁定了顾擢的方向,她三两步上前,直接把人给提了出来。 顾擢脸色发青,不住地抖动着,这一看就是被人踩到了跛腿,而且另一条腿也以十分怪异的姿势扭曲着。 顾钦:“......”他这是另一条腿也被人踩折了啊。 “找个会接骨的大夫来。”顾钦对马德全吩咐一声,让人抬着顾擢回去了。 等把人放到床上,顾擢还是浑身都抖得厉害,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吓的。 顾钦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道:“这下你两条腿都折了,怕是今后连下地都不能了。” 顾擢听见她说话,转头把脸埋了下去,战栗着声音道:“银子我会还你的。” 看着他这副可怜模样,顾钦开始怀疑自己做得是不是有点过分,毕竟这是原主的亲哥,毕竟也是顾启的亲儿子。 她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踩他痛处:“你自己都是个寄人篱下的,拿什么还银子?” 顾擢身形一僵,他勉强从床上支起身子来,低声道:“我知道你怪娘苛待你,哥哥以前......也对你不好,今后哥哥会想办法弥补的,不会再欠着你的。” 顾钦对原主的家人并没有什么感情,她不是一个会轻易心软的人,听见顾擢说这些话也无动于衷。 只是道:“大夫就快到了,看看再说罢。” 她说完便去了外间,不打算再与顾擢同处一室,顾擢抬眸,看见外面那些人对顾钦毕恭毕敬的样子,不禁苦笑一声。 他想,若他这妹妹是个男儿身,那这些年受母亲讥讽打压的,会不会是他自己呢? 一炷香时间后,马德全找来一位大夫给顾擢检查伤势。 “只是错位了,骨头还好。”大夫道,“不过这位公子这条跛腿上的旧伤,似乎处理得不大得当啊。” “他这伤是在陇西时候弄的,距今已经有三年了,那边没什么太好的骨科大夫。”顾钦说着瞥了顾擢一眼,“您的意思是,他这条跛腿还有的治?” 那老大夫摇了摇头,“不能断定,只能试试看。” “行,那您就去我府上长住罢,期间再给他看着病,每月给您开二两银子,如何?”顾钦商量着道。 “好说!好说。”大夫转而去开药了,顾钦见这里没有她什么事了,转身正准备离开,却被顾擢叫住。 “妹妹,多谢你。”他道。 “倒也不必这个时候跟我套近乎。”顾钦道,“眼看着就是中秋了,你们自己在别院过,可别拉上我。” 顾钦说完就走出了大殿,顾擢皱紧眉,想起家里不住絮叨的母亲,心里也泛起一片愁。 他也不大愿意回那个别院去了。 顾钦天生性情冷漠,她对亲情并无太大需求,毕竟在她的世界,自己也是从有意识开始就是孑然一身。 人一旦习惯了独来独往,对一切有牵连勾带的感情就会生出排斥,她习惯了自己吃饭、自己睡觉,不用去揣摩别人的心思,也不用刻意维护关系。 可是这些感觉,似乎在她穿到这个世界以后就慢慢改变了。 没有天灾之下的民众近乎淳朴,他们都自得其乐,生出感情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这里的氛围让顾钦生出了想要好好生活的心思,她若和中意的人在一起,那会是花前月下,风月无边,而不是抱着人到处躲躲藏藏,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想到苏玉澈,顾钦不住用指背摩挲着自己的嘴唇,快要下早朝了,她应当去接他的...... “那些要钱的人处理得怎么样了?”顾钦问道。 马德全耸了耸肩,“这些会买低价徽章的,家中大多没什么权势,或者中不溜的,左卫那边的人没客气,全都打了一顿赶出去了。” 顾钦哼笑一声,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出在被炸的鸿浮院上,鸿浮院早晚都要被解决,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家独大,迟早都会有一批人受到牵连,不是他们也会是别人。 何况是他们自己买东西不开单据,顾钦心中对此全无负担。 她差人把顾擢给送回去,在院长踱了会儿步,最后仍是没能忍住,牵上自己的马转道去了宫门。 顾钦素常都会等在宫门口那棵大树下,不但显眼还有阴凉,今日却不是这样,她栓好了马,在一家茶摊上要了碗茶,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别扭什么,不全然是因为他引她去见李长安的缘故,更是因为他围在丞相府的那些墨阁侍卫。 顾钦会忍不住想,倘若昨夜她杀了李长安,苏玉澈会拿她如何...... 她这辈子没有过什么别的感情,但如果要了,她想要最好的,一点勉强、一丝杂质都不要有。 顾钦没有主动追过什么人,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已经表露得很明显了,可那人对她还是不冷不热的,好像同别人没有什么区别。 怀着这样的心思,顾钦在看到宫中那辆熟悉的马车出来时,突然没那么想凑上前去了。 她只是坐在毫不起眼的阴凉之处,默默注视着马车。 ...... 她...还是没来吗? 苏玉澈真想撩开帘子看一眼外面,可是外面是苏丁在驾车,倘若顾钦来了,他一定会把马车停下的。 早就会停了。 就算不停,他也能听见顾钦过来时的马蹄声,可是现下四周都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有,就和早上他府门前的巷子一样。 他端坐在马车中,蹙起好看的眉头,心里闷得厉害。 而顾钦坐在原处,摸了摸自己放在桌上的腰刀,终是没有起身跟上,只远远看着那辆马车离开了。 当夜便下起了大雨,夜空中电闪雷鸣,将平静的夜幕一次次割裂,暴雨倾盆,将丞相府的瓦砾打得劈啪作响。 许久不曾疼过的双膝此时隐隐作痛起来,苏玉澈自己缩在被子里,蜷缩着身子揽住自己的双腿,不轻不重地在揉捏着痛处。 肃京向来干燥,他这双腿鲜少受阴湿的罪,除却被打伤了腿的头一年外,几乎不会太疼了。 可今晚莫名疼得厉害,他默默忍着,了无睡意。 窗外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乍现时将他颈侧一片肌肤都照得雪白。 朦胧之中,他仿佛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她带着炽热的眸子,还有同她双眸一般炽热的双手,轻轻按在他膝上给他捂着。 苏玉澈说不出话来,他默许了来人的举动,甚至主动舒展开身子方便她的动作。 怪异的是,他双膝的疼痛好像真的因为她的抚摸缓解许多,渐渐地一点都感觉不到了。 苏玉澈认认真真注视着她的脸,总看不大清楚,他努力眨了下眼想看个真切,可竟连那个身影都模糊起来。 “顾钦......”他下意识伸手想拉住她,可是指尖却摸到一片空,他浑身抽搐一下,从梦中惊醒过来,终于看清床边空无一人。 膝上的伤好像更疼了,苏玉澈敛着眉目,没什么表情地又躺了回去,修长漂亮的手指却死死绞住自己的发丝,不知痛觉似的乱扯着。 很快头发被他自己弄得凌乱又毛躁起来,他用力地蹭着枕头,再难将歇。 • 翌日早,肃京城蒙上一层冷气,下了一整夜的雨在地上泅成积水,狂风吹落一地绿叶,隐隐有转黄之势。 顾钦推开房门出来时,就感觉到一丝凉气顺着领口钻了进去,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好像快要入秋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好像一过了乞巧,夏天就开始收尾了。 她在中堂吃过早饭,牵着自己的马出了将军府。 昨夜顾钦认认真真想了一夜,还是忍不住想去找他,她给自己找了一堆理由替人开脱,比如这个时代的忠君思想本来就是刻入骨髓的,李长安让他做事,他做了也是理所应当。 仅仅这样一个理由就说服了顾钦,她想通这一点后,一大清早就骑着马出门去丞相府了。 刚下过雨的清晨还有阵阵风声,顾钦骑马等在丞相府门口,但是等候许久都不见有人出来。 怎么回事?这人今日不去上早朝了? 她思忖一瞬,决定下马敲门问问。 开门的依旧是那个老伯,看见顾钦吃了一惊,道:“将军这个时候还不去上朝?我家公子早就走了。” 老伯不清楚顾钦的具体职位,也不明白顾钦究竟用不用上朝,见面开口就是这样一句。 顾钦道:“打扰了。” 她重新跨上马背,驾喝一声朝着宫门口奔去,不过觉得希望渺茫,她在苏府门前等了那么久,人肯定早就进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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