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应该做个“昭王妃”,就应该这么天天在内宅里,帮忙养着贺濯的孕妇、孩子、然后再等待孩子长大, 操办他们的婚事,思考联姻对象—— “呕。” 白启霜没忍住呕了一声, 旁边的侍女虽然担心, 却并没有开口询问。贺濯已经长久没来她的房中,这样的反应必然不会是什么有孕。 “王妃, 太女送来的帖子, 今日来访。” 最后还是立秋叹了口气, 主动上前给白启霜递了水:“昭王知晓,但未反对。” “来见我又不是去见他, 他凭什么反对。” 近乎是尖叫的音量让门口的侍卫也心中一紧,低头尽可能不去听。白启霜深吸两口气, 随即才把自己撑起来, 朝着旁边示意:“走吧, 去前厅。” “是。” 来者是太女, 昭王府有特意被贺濯画出来的了前厅和女厅, 即专门用来接待女客的厅室,也不能用来迎接贺澄——要真用了,昭王不把太女放在眼里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弹劾估计得飞满整个勤宁殿。 久违坐在前厅看着大步前来的少女,白启霜脸上依旧有着标准的笑容。只是在见到贺澄望过来的那一瞬间,她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太师椅扶手,才让表情得以保持原样。 她太明白自己现在的表情了,有嫉妒,有不甘,更有一种绝对不能表露出来的求救之心。 可是白启霜不表现出来,贺澄就看不见么?几乎是在那个对眼,贺澄就明白白启霜想要和自己说什么。 来到大庆她很少能够看到这个表情,当然可能是因为她接触的层次的缘故。但是在太学最后一年,她见过好多学姐同学的眼中都多了类似的表情。 她们能做什么?嫁人之后还能不能和现在一样,可不可以出仕,甚至在太学有了能够直接参加乡试的资格,还能不能去考一场科举? 这些本来是肯定的答案都变成了未知数,大家自然会变得没有底气。贺澄没怎么见过白启霜,但她现在这个状态,却像是在溺水的过程中抓住了不知道有没有用的稻草。 “见过昭王妃。” 昭王妃。 在听到这个词的那刻白启霜的微笑依旧,同样起身行礼:“太女今日风采过人,看着就让人觉得很是欣喜。” 是么?那为什么我这么喊你的时候,你那么心不甘情不愿? 两个人对视着说各种客套话,周围的侍女站在阴影处等待她们可能的吩咐,却除了上茶上点心以外,没有听到任何能够禀报昭王的话。 她们在说花样子,再说衣服布料,聊贺澄在度平见过的风景。白启霜时不时笑一笑,再喝口水,吃块糕点,完全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 “说起来,太女可是第一次来昭王府?” “是的。” “那您应当还没去过王府花园,可否与我去走走?” 那当然可以。 几乎是步调一致地推开面前的茶盏,两个人身边只跟着立秋立春,往着郁郁葱葱、却无什么花朵的昭王府后院走了过去。 真要说没有花朵也是假的,总有那么一两朵小花冒头,点缀着一片绿意的囚笼。贺澄看着昭王府花园里还有一片紫藤架,索性伸出手对着白启霜示意:“可否在紫藤花架下坐坐?” “没想到太女会喜欢这地方。” “我自然是喜欢的,只是不知道雪明喜不喜欢。” 听到自己的字白启霜坐下的速度缓慢了一瞬,脸上的笑容多了点不同:“我应当是喜欢的。” 应当,所以心里不喜欢,却不得不表现出一副热爱的样子,去做自己最厌恶的事情。 茶上的很快,贺澄看了眼上茶的侍女,见到白启霜对她点头才拿起面前茶杯:“风景很好,只可惜,少了点什么。” “阿静是觉得,少了什么?” “少了点人气。” 白启霜喝了口茶,听到这句话歪了歪头:“是么,有人气的时候,阿静反而会不乐意看到。” “这也没什么关系。” 白启霜不接话,贺澄也不想说。反正现在换算一下也是下午三点,饮茶先啦。 蹭一顿贺濯家的下午茶,岂不是美滋滋? “阿静。” “什么?” “我欲前往占城。”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贺澄听到这六个字时猛然抬头,却发现白启霜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度平的景色我听到了,西北的壮阔我明白了,但我没去见过东南的海。” 她是洗仓人,洗仓靠海,也有船厂。她在船上长大,掌舵,也开过船上的炮。考了廪生以后她去考了太学,一路北上坐着船,却是她最后一次掌舵。 亲手把自己送到现在这个境地,算不算一种嘲讽? 海上的舵手,终究把自己关在了四方院里。她在海上如履平地,到了真正平地的地方,却觉得头晕目眩,甚至走两步都觉得身体晃动,神魂不稳。 “你要怎么去?” “总是有方法的。” 反正不会是假死这种方法。 看到白启霜这种坚决的样子,贺澄稍稍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举起手中茶杯:“有没有需要我的地方?” “太女,你可知道船队何时拔锚?” 这点贺澄也不是很确定,开海从朝廷勉强赞同到现在一年时间,也只建好了两艘用于远航的大船。水军虽有,但海上不比河道,选拔上船的海军也得重新训练,八成还是直接在沿海地区再选一批人。 第一轮出海总是不太确定的,哪怕是官方组织的也一样。不过贺澄已经投了度平布在里面,话语权还是有的。 “最快大约半年。” “明白了,多谢告知。” 看她无比潇洒的拱手,贺澄想了想也有点斟酌:“只是雪明,还得保重身体。” 要和现在这样时不时干呕一下,肯定不可能让人登船的。 “你放心,我只是在地上会这样。” 上了船,她比谁都要自在。 不过贺澄的话也有道理,自己确实没事,但不代表别人不会瞎想。近日已经有各种太医轮番来给自己请平安脉,贺濯的表情也越来越怀疑,更让她觉得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 不去管昭王府的家事,听了白启霜的话,贺澄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世界上,还有人晕陆地的? 带着一种开了眼了的心情离开昭王府,太女殿下品了品白启霜的意思,不由得啧了一声:“这是真晕陆地,还是假的?” “半真半假,也不必去强求。” 立春也觉得有点好笑,她之前见过的昭王妃不是这样的,至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的她仿佛站在绝路之上,有的是如同冰下燃火般的愤怒。 “昭王不会同意的。” “不会同意又怎样?” 莫名想到曾经听过的那句“他不想体面,我们就帮他体面”这句台词,贺澄品了品觉得说得很对:“半年时间也正好,我那好堂哥的长子或者长女也该出生了。”① 不算别的旁系,那是老贺家真正意义上的下一代。只是贺澄很好奇,男女比率各占一半,贺濯如果说见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姑娘,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等他长子长女出生,昭王妃又怎么能离得开?” “生病嘛,这不是走路都晕,需要调养。一旦要开始调养了,那不是随便她去什么地方?” 贺澄的理直气壮让立春嘴角直抽,这是个好理由没错,但也未免太直接了点。理由确实不错,昭王妃到时候调养要去哪里调养? 回老家洗仓,再登上船回到大海怀抱是吧? 不过看到贺濯与白启霜原本算是一对佳偶,现在却成了这幅样子难免让立春有些叹息,也有不少警惕。爱侣难以长久,两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变化,像是贺璞陈悦澜这样的太少了,简直少到让人难以置信。 更多人会像昭王夫妇,就这么从相爱到相看两厌,甚至都不愿意在靠近、乃至触碰到对方发丝。有这样一对先例,贺澄与赵学思,又会是什么走向? 不知道立春在思考什么,结束与白启霜的会面,贺澄立刻就回了东宫,开始准备着手处理东宫的相关事务。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赵学思已经在孙若兰的帮助下把各种事情都处理完毕,月钱、宫花、换季衣料等等都发放完毕,就等她过目签个字。 “好厉害啊,这以前都是立春和我的东宫属官帮忙做的。” 确认无误盖上自己的太女印,贺澄看着赵学思眼睛发亮:“才大婚半个月你就都会做了?” “都有先例,按照之前你做的做下去,萧规曹随罢了。” 赵学思明显是有点不好意思,又很快表情认真了起来:“工部今日有人到访,被我打发了。阿静,你在工部可有受委屈?” “那肯定没有。” 贺澄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被欺负,还不如说现在工部反而和礼部似的,用不用赵学思的治河方案都分成两派,让她天天看热闹:“你这么说肯定有原因,是什么?” “洗仓白家传来信,我看了一下,觉得有点问题。” 白家。 刚拜访了白启霜就有白家的事情,让贺澄挑了挑眉,示意赵学思继续往下说。 “洗仓织度平布的机子,被砸了。” 作者有话说: ①:选自《让子弹飞》
第68章 什么叫仙人入梦来啊 砸织机这种事情贺澄早有预备, 赵学思也听她讲过几次,因此并没有露出什么错愕的表情。他当时“看”完这封信,第一个想的也不是被砸了的织机要不要紧。 “人有事么?” “官差一直都在盯着, 对面人一动手就直接冲了出来,把带头还有动手的几个捆了。” 赵学思很冷静, 不过他与贺澄都没有去洗仓看过,并不真切知道洗仓的情况。但从白向岑的信看来,这种砸机子的事情并不是由百姓主动的。 “有人故意去挑起的这件事情。” “是的,而且在人砸机子的时候,更有不少人前去制止,护住那些织机。” “带走的人查过了么?” “嗯,但现在另有一件事情。” 贺澄点了点桌子, 既然有人在挑衅那就说明自己做的戳到了他们的痛处,接下来大概率就要弹劾自己不顾民生, 挤兑各路布坊了。但同样的, 这也说明开海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不成系统。 “约定俗成并不代表真的就是这样, 开海一事礼部担当不起, 得另开一部。” 开海现在主要是礼部与工部共同负责, 把贺澄放去工部练手张茵华看得明白,估约贺璞也有想以后让贺澄继续来带着开海这事的意思。偏偏工部对着太女完全没有任何信任感, 那这么一来,将开海事务分出去也是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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