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远的指甲深深嵌到手心之中,他唇色发白,几乎想不顾一切冲上去问她,到底是为何? 为何就这么笃定他们不能举案齐眉,白首一生? 为何就不肯给他一个机会? 少年的肩胛骨抵着假山,几乎有些颤抖。
第38章 贺礼 ◎折一枝北境的花赠她◎ 并非良配? 显然棠墨晚也不是很理解棠梨这话:“上次你跟我说不是很喜欢他这性子, 也就罢了,为何又说你不是他的良配?” 他旋即想到了某种可能,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 棠家的家世比起陆家来还是差了一些,如今对方已经中了解元,春闱还未举行,陆辰远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尚未可知。 说一句前途不可限量也当得。 莫非是这小子私下里和妹妹说过什么?他竟敢嫌弃妹妹的出身?! 棠梨一眼便看穿了哥哥的想法, 她扯了下棠墨晚的袖子:“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棠墨晚眯了眯眼:“妹妹, 此处没有旁人, 你同我说实话。” 起风了。 一朵尚未绽开的花骨朵从枝头坠下,掉在泥土里。 棠梨忽然便想起上一世,那些官兵闯进陆家, 踏烂一地落花, 寒意森森的刀戟压在陆辰远的脖颈处。 那时她险些惊呼出声, 少年却还不忘拉住她的手轻做安抚。 只是那交叠的大红衣袖, 怎么看都像是这场婚姻血流成河的注脚。 爹爹奔走惨死,哥哥和师兄们的尸首被挂在午门处, 姑姑在流放路上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就连她自己……也被长箭贯穿心脏。 虽说隔着两世光阴,可那些惨烈, 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又叫她怎么忽略?怎么忘却? 重活一世, 已是上天垂怜。 她还妄图铤而走险与命运对抗,为陆家争夺那一点微弱的希望, 以期扭转局势。 人都有私心, 这辈子她不想再把自己的家人卷入其中。 退一万步讲, 哪怕这一世最后她依然没能扭转陆家原本的命迹, 但少了她和陆辰远的那层关系, 棠家未必会像上一世螳臂当车。 她无能保陆家人,至少也能保下棠家人。 所以……她绝不能嫁给陆辰远。 然而如此种种,却无法开口向棠墨晚言明。 棠梨酝酿片刻,只得开口道:“哥哥,你不要骂我离经叛道。” “我不想时时刻刻胆战心惊他会不会抛下糟糠之妻,也不想和其他女人勾心斗角,共侍一夫……” 假山背后的陆辰远闭着泛红的眼,缓缓摇头。 不,他会敬她、爱她、怜她。 不管是现在布衣之身,还是日后封官进爵。 现在是解元又如何?哪怕是将来中了状元,他也不会搭理那些达官贵人的笼络。 他只会娶她做自己的妻。 陆家家风清正,他不会学着上京那些子弟纳妾、甚至养外室。 他一辈子都只会有她一个人…… 然而少女顿了顿,忽然艰难道:“我……我不想像其他深宅妇人一样困在垂花门内,替一个男人生儿育女、管理家宅。” “哥哥,我不想嫁人,也……不想要孩子。” 陆辰远猛然睁开眼。 棠墨晚果然露出震惊之色:“你……” 他眸色变了又变,最后他重重叹了一声,语气凝重问:“棠儿,你说的可都当真?” 棠梨咬牙道:“当真。” 棠墨晚凝视她许久,“可以不用成婚,不用要子嗣的人……这世上又能有几个呢?” 棠梨眸光微动:“哥哥,我知道,想活得随心所欲,必然不能是一般人。” 如此潇洒者,她印象中也就只有上京那位长公主了。 棠墨晚显然和她想到一块去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有一点哀伤:“傻棠儿,咱家虽然没有显赫的出身,但哥哥会努力,让你的愿望实现。” “既然不想嫁人,不想生子,那哥哥便养你一辈子。” 棠梨的鼻头泛酸,带着哭腔说:“我可不要夹在你和未来嫂嫂中间让你为难,我自己会赚钱,等赚够了钱,我便买一座庄子,去庄子上自由自在。” “傻丫头,以后你就成老姑娘了,一个人在庄子上多孤独。” 棠梨破涕为笑:“我可以收养一些孤儿,小孩子一多就会热闹……” 棠墨晚叹了口气:“棠儿,这些话你不要跟别人说……” 毕竟这个世道,妹妹的想法实在是太过离经叛道。 见棠梨点了点头,棠墨晚又问:“准备什么时候和陆家彻底说清楚?” “春闱后吧,之前我已经跟陆公子提过,现在得暂时缓缓,陆伯父陆伯母若是得知此事,或许会影响陆公子春闱。” 棠梨又说:“陆公子乃人中龙凤,春闱结果不会差,到时候他春风得意马蹄疾,我再寻个由头退了亲事,想必也不会对他的名声造成什么影响。” “哥,只是此事……暂时不要告诉爹爹和姑姑,我担心节外生枝。” 棠墨晚见她思虑得如此周全,心中发酸。 他们家棠儿再好不过,是陆家没这个福气。 “好,我不会告诉他们,等春闱之后,一切尘埃落定,届时哥哥再陪你一起去陆家退亲。” 棠梨笑着冲他点头:“好。” 得到了答案,棠墨晚虽然心情更复杂了,但只能自己好好消化,他见棠梨面色不佳,想必仍然疲乏,于是说:“哥哥不打扰你了,快回去歇息吧。” 棠梨:“好,后日你们便要返回上京,哥你也好好养精蓄锐,我彻底养好之后,就来上京找你。” 说起这个,棠墨晚又看她一眼,这丫头之前说要去上京找他,他还以为是转了心思,又喜欢上陆辰远了。 现在看来,分明是另有打算。 棠墨晚知道她的性子,也不问她到底要做什么,说:“行。” 假山背后的陆辰远听到棠墨晚离开,听到门环作响,门扉掩上。 他的背脊缓缓弯曲,整个人抵在假山上,面色苍白如鬼。 他失魂落魄杵在原地,耳畔是棠梨的话一遍一遍重复响起。 心像是被放在油锅中煎炸百遍,疼得指尖都冒出了冷汗。 竟是如此…… 竟是如此! 他能抵抗住诱惑,抵抗住流言蜚语。 但又怎么去扭转一个人的想法?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卧房的。 陆家的小厮看到陆辰远脸色不好,焦急地开口询问。 却见少年如同游魂一般往房间里走,他心中焦急,伸手扯了一把陆辰远的袖子。 陆辰远便直挺挺地栽到了地上。 小厮慌乱间就要喊人! 陆辰远却一把拽住他,哑声道:“我无碍,不要声张。” 只是整个人却如同丢了魂魄一般,愣愣坐在地上。 时间一晃而过,棠墨晚几人匆匆赶来,又要匆匆返回上京,备考春闱。 棠梨等人将马车装得满满当当,站在门口送他们。 青骊拉着棠墨晚的手:“放宽心,莫要紧张。” 棠墨晚回握住她的手:“姑姑,我晓得的。” 青骊点点头,又对陆辰远和徐江松说:“你们也是,仔细身子,莫要生病。” 两人笑着应好。 棠溪白背着手,“切莫骄矜,亦莫妄自菲薄。” 三人纷纷应是。 棠梨应该会赶在春闱前到上京,所以只是笑盈盈看着他们。 马车缓缓发动,棠墨晚一把掀开车帘,“爹爹,姑姑,等我好消息!” 车帘放下的那一瞬,棠梨与陆辰远目光交错。 少年眼下浮现着淡淡黑青,面色也有些阴郁。 棠梨心头一惊,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上一世的陆辰远。 然而只是匆匆一瞬,车帘便被合上了。 棠梨看着远去的马车,心头有些发堵。 她与陆辰远的婚事,不管如何处理,似乎都不会一帆风顺。 她叹了口气,开弓没有回头箭,再怎么得罪他,也只能继续下去了。 *** 沧州。 北境仍然大雪纷飞,军营里生着火,帐篷上的雪滴滴答答融化,落在冻硬的草地上。 裴时清披着厚厚的大氅,坐在简陋的桌案旁看着地图,他指尖白皙,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在粗糙的牛皮纸上缓缓滑动。 桌案上的杯中热气袅袅,打湿了他的睫毛,濡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圈淡淡的光影。 分明是在硝烟四起的北境,他却偏偏好似在做些围炉煮雪的雅事。 陈询快步走进军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雪地刺目的白反射到营帐中,裴时清抬起眼帘,见来人是陈询,开口问:“将军,前方情况有变?” 陈询的声音都不知不觉放轻,他笑道:“昨夜派出的轻骑兵一举突袭了北狄铁骑军营帐,斩杀副将三人……” “只可惜让他们主将跑了!” 裴时清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不急于一时。” 陈询接过杯子,狠狠灌了一大口,热流温暖了冻僵的四肢。 他畅快地呼了一口气:“若不是裴大人身先士卒,先行带人偷袭军营,让北狄大部队疫病爆发,我们不会反击得那么顺利。” 裴时清淡笑了下:“将军言重了,裴某只懂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真正行军打仗,还要仰仗将军。” 陈询愣了下,看来军中四起的流言裴大人也听到了。 其实最初裴大人提出这个想法,便已经为人诟病。 谁不谈疫色变?然而裴大人居然以此作为攻击北狄的手段…… 先不谈此举是否磊落,那些沾染了疫病的物件总得要让人去投放,这些人难道就不是大庆子民,不是保家卫国的军中儿郎了么? 然而陛下排除万难,答应了裴大人的计划。 一时间京中流言四起,都在议论这位年少成名的裴大人心思太过狠辣了些。 然而众人万万没想到,裴大人居然率人先一步前往北狄执行计划。 而自己则成了最先一批染疫之人,九死一生。 若不是医圣大人终于将药方研制出来,大庆恐怕要折损一名英才。 消息传回京内,一时之间众人都哑口无言。 有人原本就站在裴时清这边,闻言冷笑,若不是裴大人出奇制胜,北狄早攻破两州,朝着上京长驱直入。 哪还轮得着这些人说风凉话! 虽说裴大人手段的确算不上光明磊落,但内忧外患,腹背受敌之际,不靠出奇制胜,难道等着为人鱼肉吗? 总之因为这事,军中没少有人争执。 然而现在风暴中心之人却坐在此处,淡淡跟他谈论此事。 陈询咳嗽了一声:“兵者,诡道也。裴大人此计出奇制胜,堪为兵法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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