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倚着阮芸肩头,“姨母,我不是小孩了,能自己处理好的。” 好说歹说,终将阮芸劝回乔家,朱轮华盖香车缓缓消失在长街。 沈鸾倚在窗下,视线追随着马车的踪迹,直至它没入街口。 她缓缓闭上双目,唇角溢出一声冷笑:“你满意了?” 紫檀嵌玉雕插屏外,一人手执纸扇,缓步自插屏后走出。 沈鸾睁开眼,杏眸愠怒瞪着人。 怪道裴晏一早没了踪影,怪不得裴晏肯让阮芸见自己,他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知道阮芸怀孕的事。 裴晏猜准了,自己定不会让阮芸跟着担惊受怕,自然也不会将昨夜的事告知。 沈鸾咬紧下唇,双目通红:“裴晏,你好卑鄙。” “……那又如何?” 不顾沈鸾的拳打脚踢,裴晏不由分说将人揽入怀中,手臂紧箍住人,裴晏笑声低低,掠过沈鸾耳畔。 “卿卿,我不在乎你恨不恨我。” 只要沈鸾在他身边,就够了。 薄唇轻捻过沈鸾的耳垂,裴晏目光阴翳,强|硬握住沈鸾的手指,十指紧扣。 且如今,阮芸又有了身子。 沈鸾沉着脸,面色如霜:“……裴晏,你是在威胁我?” 脚下趔趄,沈鸾跌卧在窗前的贵妃榻上,裴晏一手撑在她枕边,居高临下俯视着人。 那攥着沈鸾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裴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若不是你担心她,也不会如此。” 是沈鸾先有了软肋,他才有了可趁之机。 沈鸾恼羞成怒,眼睛都气红:“她是我姨母,我自然会担心她!” “那以前呢?” 攥着沈鸾手腕的手指渐渐加深力道,裴晏力气极大,似乎要将沈鸾的手腕捏碎。 他一字一顿,“……所有人都比我重要,是吗?” 以前是沈氏,是那个假冒的沈廖岳,如今又换成了阮芸。 他永远比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重要,所以沈鸾总能一而再再而三丢下自己,头也不回。 一次又一次。 沈鸾别过脸,半晌方道:“那你拿我姨母威胁我,是想做什么?” 蓦地,沈鸾想到前些日子裴晏全国采选秀女入宫的事,他都快有了后宫三千,为何还要自己…… 沈鸾眼角泛红,“怎么,陛下也想学先帝,将我幽禁在深宫,一辈子见不得人?” 四目相对。 沈鸾眼角泛出层层水雾。 少顷,裴晏冷笑出声:“我在你眼中就是这般卑鄙无耻?” 沈鸾仰首,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人,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裴晏怒极反笑,眸光渐冷,犹如缀上一层寒冰。 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沈鸾纤纤细腰往下。 “卿卿知道怎么才是卑鄙无耻吗?” 声音噙着冷意,裴晏攥住沈鸾双足,狠狠朝前一拽。 “我不想弄伤你。” “夹||紧。” “再用点力。” 房间啜泣声不断。 良久,青纱帐幔上悬着的金铃终于停下了晃动。 沈鸾埋在枕上,滚烫泪珠泅湿了枕巾,她轻声呜咽。 日光洒落一地。 裴晏俯身,一点点吻过沈鸾眼角的泪珠。 他声音透着喑哑,意有所指,“卿卿,这才是卑鄙无耻。”
第八十八章 紫檀嵌玉插屏外, 青纱帐幔隐隐绰绰。 楹窗下的贵妃榻上,锦衾拥着一人,三千青丝低垂, 巴掌大的一张小脸陷在枕下。 一双柳眉轻蹙,眼角泪珠未干。 沈鸾闭着眼睛, 似乎沉在不安分的梦境中, 纤纤素手透过青纱帐幔,枕在引枕上。 纱幔之外, 洪太医凝眉, 细细诊了好半晌,拱手起身,朝裴晏抱拳。 “郡主身子……” 话犹未了, 洪太医倏地想起沈鸾如今早不是长安郡主,他眸光稍滞,讷讷收住声jsg。 裴晏面不改色:“卿卿身子如何了?” 许是那场火海死里逃生, 加之那些陈年旧事沉重的回忆,沈鸾这一年大大小小的病不断, 身子比以前虚弱许多。 “郡……姑娘这是思虑过度, 郁结于心。” 洪太医轻叹口气,觑着裴晏脸色, 大着胆子提点一句,“陛下,姑娘如今的身子,不宜、不宜……” 裴晏面如寒冰, 他手心还是攥着沈鸾当年留下的那一方小木雕。 “朕什么也没有做。” 洪太医一时语塞, 话哽在喉间。 他悄悄侧目抬眸,透过那层轻盈纱幔, 轻望里面人的光景。 什么都没做沈鸾就这般,若是做了…… 洪太医垂首敛眸,不敢再多看,又细细交待几声,拱手退下。 那药方自送去茶房,自有侍女盯着,空荡荡的雅间内,又只剩下裴晏一人。 帐幔挽起,日光满地。 视线下移,落在沈鸾纤细白皙的脚踝上。 足上的痕迹早就擦了去,只剩一方丝帕,皱巴巴掉落在榻边。 裴晏目光沉沉,喉结轻滚。 只是用脚,沈鸾都能晕过去…… 裴晏皱紧眉,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勾住沈鸾青丝,他唇角勾起几分讽刺。 “阮芸就是这般照顾你的?” 声音低低,自胸腔发出,裴晏眉眼低垂,似是在自言自语,“也不过如此。” …… 落日西沉,余晖消失在地平线之上。 已是掌灯时分,裴晏人虽不在京中,然政事却半点也不能落下,千里加急送来的奏折堆积如海,高高堆在案几上。 郑平垂手侍立在旁,为裴晏添茶剪烛花:“主子,这是三公主府上送来的信件。” 裴晏对裴仪府上的事半点兴趣也无,他揉揉眉心,忽而想到一墙之隔还有一人。 他凝眉,自郑平手上取下信件。 寥寥数语,不外乎是静太妃身子不适,裴仪请旨前往骊山别院陪伴母妃。 裴晏双眉紧皱,他手指在案沿上轻轻敲着。 紫檀木缂丝屏风上映照点点烛光,裴晏声音微沉:“裴仪又和白世安吵架了?” 京中人人皆知,白世安心中另有所属,若非先帝赐婚,他断不会成为裴仪的驸马爷。 郑平摸不准裴晏的心思,若是往日,裴晏根本不会管三公主府上的事。 闻言,只如实答道:“是,奴才听人说、听人说三公主好像还在公主府门口扇了驸马爷一巴掌,两人闹得……不太愉快。” 岂止是不愉快,那天京中人人茶余饭后的消遣,都是裴仪那一巴掌。 裴晏一手抵着头:“随她去罢。” 一语未了,他忽的仰头望向门外,“卿卿可醒了?” 郑平毕恭毕敬站在一侧:“是,姑娘早醒了,如今正唤人打水。” 雅间内。 紫檀嵌玉插屏后,沈鸾心不在焉坐在贵妃榻上,她双足秀丽,一手就能握住。 沐盆的水换了一回又一回,沈鸾仍不餍足。 一双杏眸哭得红肿,眉眼低垂,眼睫上还垂着泪珠。 沐盆水面澄澈空明,浸泡一双莹莹小脚。 脚踝白净纤细,那上面悬挂着的水珠…… 沈鸾眼中划过几分慌乱和不安。 她仍记着裴晏握着她双足,拿她的脚去…… 滚烫的浊液好似还悬在自己足尖,沈鸾面色慌乱:“茯苓茯苓,再打新的水来。” 茯苓不解:“姑娘,您已经泡了半个多时辰了,若是再泡下去……” 沈鸾小声抽噎,低垂着眼眸:“你不懂。” 她的脚……太脏了,竟然会碰到那样的地方。 沈鸾泫然欲泣,又催促着茯苓换新的水来。 自方才伊始,茯苓已换了十来回水,然沈鸾总觉得不满。 无奈之下,茯苓只能依言,端着沐盆出去。 越过紫檀嵌玉插屏,猝不及防,迎面直直撞上裴晏。 茯苓惊得低垂视线:“陛……” 裴晏抬手阻止。 …… 粉彩云龙镂空长方香炉上燃着袅袅青烟,身后倚着青缎靠背,沈鸾倚在贵妃榻上,昏昏欲睡。 罗袜轻解,一双玉足悬在半空。 遥遥听见房间有脚步声响起,沈鸾半梦半醒,只当是去而复返的茯苓。 姿势不动,沈鸾一双秋眸紧闭,双足踏入沐盆之中,水珠溅上足背。 沈鸾声音轻轻:“妆台前还有一小盒玫瑰香膏,你去取了来。” 那香膏沈鸾往日还嫌弃花香熏得头疼,如今拿来用,却是刚刚好的。 沁凉的香膏轻轻抹上足背,攥着自己脚腕的手指修长,是不同于茯苓双手的触感。 指尖灼热,香膏很快在裴晏掌中化开。 沈鸾陡地一惊,睁眼,果不其然望见裴晏低垂的眉目。 一双纤细玉足踏在裴晏手心,他一手握住沈鸾脚腕,细细抚上玫瑰香膏。 裴晏长指抹着香膏,沈鸾只看一眼,蓦地又想起晨间那一幕。 面红耳赤,耳尖爬上一层浅浅的粉色,气恼交加。 沈鸾猛地自裴晏手中抽回自己的双足,动作之大,不小心踢翻地上的沐盆。 哗啦一声响。 顷刻间热水洒落一地。 茯苓和绿萼服侍在门口,听见动静,齐齐跪在门口。 面面相觑,一面担心沈鸾,一面又惧怕裴晏的威严。 他早已不是明蕊殿那个任人宰割的五皇子,而是九五至尊,高坐龙椅之上。 紫檀嵌玉插屏后,沈鸾足尖还挂着水珠,偶有清水溅湿裴晏的长袍。 裴晏一双黑眸沉沉,深黑晦暗,眼中波涛汹涌。 沈鸾惧怕往后退开两三步,一脸的戒备不安:“……你又想做什么?” 玄色团花纹缂丝长袍染上水珠,深浅不一。 裴晏漫不经心朝沈鸾投去一眼,唇角勾起几分轻蔑:“我若是想做什么,你能躲得过去?” 一句话,又将沈鸾拉回晨间那一场慌乱湿漉漉的回忆中。 沈鸾瞪红一双眼睛,杏眸蓄满泪水。 少顷,沈鸾背对着裴晏滑入锦衾。 帐幔松下,沈鸾听见裴晏唤人进屋收拾地上的狼藉。 再然后,青纱帐幔挽起,后背贴上一抹灼热。 裴晏不由分说拥着沈鸾,手臂环着细腰,温热气息落在沈鸾颈间,无孔不入。 柳眉稍拢,沈鸾只觉不适,往前挪了一挪。 只可惜只挪动半分,又让人重新捞了回去。 裴晏声音低沉,透着疲惫,还有几分意味不明的喑哑:“别乱动。” 沈鸾浑身僵硬。 贵妃榻虽然不小,然她和裴晏盖着同一张锦衾,纵使自己再心大,也忽略不了抵在后背的那一物。 顾不得裴晏刚刚的警告,沈鸾震惊转身,身子蜷成一团:“你怎么、怎么……” 那画本她虽看了,然也只是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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