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找回来的未必是师父,就算真是师父,她能接受自己以这样的方式回来吗?而自己,也会容忍那种腌臜的怪物对师父的玷污吗? 被当场揭穿,玉镜却觉心情甚好:“我已将方法告知于你,是否采纳就是少主的决定了。” “哦?不如…我先将此法把季无修换回来,让他与你双宿双飞,姑娘意下如何?” 自己的隐秘心思突然被人揭穿,玉镜又急又怒,气得从榻上站起来:“胡言乱语!” 对上洛殊的微笑,玉镜只觉之前温文有礼的少年消失了,转而变成了一个玉面修罗,他的笑里带着刀,眼里也带着刀。她知道,若不能给出其他有效方法,那种事他一定会做到。 玉镜抿了抿唇,换回原来的姿势,下巴微扬,觑了他一眼:“万佛宗有个传说……”
第六十章 (捉虫) 两百年后 凌云派御兽峰。 又是一年新人入门,黄杉接过黄色的令牌,被同门师姐带往自己的主峰,半道上她拦住一个行迹匆忙的弟子笑着问道。 “唉!你们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去?” “初廷殿那边又做了好吃的,师姐一会要不要过来,我也给你留一些。” “真是贪吃,师尊知道又该说你了,你去吧~” 黄杉有些迷茫:“师姐,其他各峰我都听说了,不知这初廷殿是做什么的。” 师姐挑了挑眉,有些骄傲地挺了挺胸脯:“你可知季殊尊上?” 黄杉摇了摇头,被师姐一个爆栗。“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季殊尊上可是我们上界第一剑修的独子,年纪轻轻就剑术了得,听说他的资质甚至超过了前任剑修!一百六十年前,掌门特意另开了初廷殿,由季殊尊上管理,你别听它只是个殿,实际上占地广阔,也有单独的山峰,和其他峰比也不遑多让,莫说凌云派,就是整个上界哪还能比他更年轻有为的峰主?” “那为什么不干脆设个初廷峰,让他直接当峰主算了?” 这件事却没人知道,女子摇摇头,拿出师姐的威严觑了他一眼:“……掌门自有他的考量,我们又何必猜测。” 初廷殿并不像其他峰那样教授单独的专业课程,而是负责初级弟子的学习。殿里的门徒没有一个是季殊真正的徒弟,季殊尊上虽然偶尔对学子进行点拨,却并不将其收徒。掌门设立这机构时,所有人都在等着季殊的一番壮举。结果后来壮举是有了,只是实在和人们料想的相距甚远。 修仙之人讲究吸风饮露不食五谷,辟谷是每个入门弟子的必备课程,结果初廷殿第一个建起的就是宽大的厨房,还请了上界著名酒楼吉祥楼最好的厨子,每周都会从山下运来新鲜的蔬果。久而久之,初廷殿的小厨房成了整个凌云派最受欢迎的地方。 再则,修仙之人都得斩断尘缘,进入仙门的弟子恐怕一生都难以再见俗世的父母,结果季殊尊上三天两头就往人间跑,但要说他不务正业,人家每次出行无不是积攒功德,消弭旱灾、解决地动……由于他的介入,不知救下了多少人命。他是上界仙人种最入世的一位,但也是最出世的一位,具体表现在上界会议从不出席,比武评鉴从不到场,每天就在初廷殿窝着,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以及,修仙之人自然不可贪图享受,听说他搬进初廷殿不久,就派了一批人大肆翻修,金银绸缎像流水一样哗啦啦送进去,每月还派人去凡世定时采买,奢侈异常。当然,也有人看不惯他的作风,季殊刚开始不与其计较,后来被闹烦了,找了个简单法子拔剑了事,在扔下第三百四十六位修士后,再也没人提起过这事。 黄杉好奇地向后伸着脖子,可惜除了渺渺升腾的云雾其他什么都看不见,女子敲了敲他的脑袋:“明日你的课程就是在初廷殿,到时候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不过记得规矩,可别给我们御兽峰丢人!” 两小时前 凌云山初廷殿今日格外清静,大殿被早早清扫干净,季殊尊上早下了命令,禁止任何人靠近正殿,其实他住的地方,寻常也不会有弟子敢来打扰。 现在虽是白日,初廷殿内却满是烛火摇动。 白玉水池中,一个女子身着雪白长袍靠在水中,她肌肤胜雪,容貌倾城,锁骨处一朵赤色昙花勾魂夺魄,明晃晃地浸进人的心底。 一个白衣男子站在玉阶梯下,束着玉冠,不沾尘俗。昨夜魂魄归体,现在正是逐渐稳定之时,洛殊一刻不停盯着琉璃漏斗,在最后一粒沙坠下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极轻极细的声音。 长长的后摆拖过光滑的地面,洛殊坐在池边,女子醒来第一眼就对上一个深邃的眼神,里面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情感,像一颗被无数次淬炼打磨后的黑曜石,闪烁着内敛的光华。 不知为何,她竟然感觉到了这个漂亮公子眼底的悲伤,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轻轻触在他的睫毛上。 “你…不要难过呀。”那公子的目光跟随着她的手指,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看得她心脏猛地一跳。 真奇怪,我在做什么?女子困倦地眨了眨眼,只觉身上无力得很,她垂下眸子,看见自己正泡在水里,人怎么能在水里睡觉呢?她努力想动动自己的腿,却发现身体好像不听使唤,怎么都不能动弹? 那公子就像会读心术一样,他的手穿过女子的脖颈,就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宽大的袖子垂到水里,带起一粒粒水珠。 澄澈的池水从女子身上滑落,也打湿了他的胸口,女子看着湿掉的布料,睫毛轻颤有些不好意思,却见他手指轻动,身上黏湿的触感就消失了。女子有些震惊,只见他走过数以百计的蜡烛,撩开轻薄的帷幔,把自己放到一张雕着龙凤朝阳的木床上,粉色的帐幔,华丽的锦被,与刚才清雅别致的风格大相径庭。 女子想说点什么,直觉身上困倦得很,神思恍惚,又渐渐陷入沉眠。 她醒过来时,那男子还守在床前,她眨了眨眼,却听到肚子里“咕——”的一声,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脸就先红了。 “我…我饿了。” “嗯,我马上去做。”男子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灿若朝阳,暖得像要照进心底,他掖了掖被子,留下一个轻快的背影,衣摆翩然。 女子只觉奇怪,自己为何使唤人使唤得这么顺手。 嘶!这是哪?我叫什么?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她闭着眼,努力搜刮脑中的记忆,却只得到一片空白。 初廷殿的厨房一直都备着最好最新鲜的食材,洛殊心中快活,竟一口气把新送的几筐瓜果全都洗洗切了。他嘴角噙着笑炒完了最后一盘糖醋排骨,又从蒸笼里拿出一屉金丝牛乳糕,装进食盒,满意地点点头,召出一只符鸟:小厨房里做了点东西,给各掌门长老都送份过去,其他的你们分了吧。 敏华正检查完新弟子的功课偷懒躲闲,就看见尊上的符鸟朝他飞来,打开字条,难以置信地看了好几遍,紧挨着内殿的小厨房向来只有尊上能用,他们这是有机会一饱口福了?!虽然初廷殿的弟子偶尔也听暮掌门炫耀过尊上的手艺,但他们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有这好口福!他连忙叫来几个弟子,把洛殊的话重复了一遍。 凌云派掌门暮闲庭纳闷地夹起一块清蒸鲈鱼,他这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悬脉峰大弟子笑嘻嘻地端过饭菜,雀跃地对峰主道:“这是初廷殿送来给峰主的。”闻着饭菜的香气,他早被勾起了馋虫,反正他们峰主早已辟谷,怎会吃这等杂物,一会还不是便宜了他们这些弟子? 悬脉峰峰主扫了一眼送来的饭菜,隐隐感应到洛殊的气息,眉毛隐隐一跳,自己开小厨房就算了,还敢送到各峰主面前,年轻人胆子真大。 他捋捋胡须,清了清嗓子。 “嗯,那就留下吧。” 女子惊讶地看着桌上的饭菜,摆盘精致,色香俱全,她用勺子舀了一勺豆腐,入口即化,口味鲜咸,极合她的口味,看到男子笑眯眯看着自己。她有点不好意思,“你、你也吃呀。” 女子一边扒饭一边用余光打量着那个人,默默腹诽,吃个饭而已,怎么笑得这么开心,不过他长得真好看。 女子严格遵循食不言寝不语和在美人面前的矜持,乖乖把饭碗放在一边,看到男子也用完后才定定坐直,端正得像刚入学的小学生,她微微抬眸,又很快垂下来,往复几次,才不好意思道。 “对、对不起,但是、那个…我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女子一面认错一面悄悄打量对面的反应。 男子似乎早有准备,他轻轻点头,修长的手指拿着木勺盛了一碗芦笋老鸭汤推到她面前。 “不要担心,你只是受了点伤,需要时间恢复,等过段时间你就会慢慢想起来了。” “哎?那我是谁?你又叫什么?” 耳边响起舒缓而悦耳的声音,“我叫洛殊,你叫舒颜。” “洛殊,舒颜……”看见师父一边点头一边小声念出这两个名字,洛殊眼神微动,看起来一如往常,长袖下的手指却在轻轻颤抖,心里开心得快要落泪,他起身走到书桌前,稳定心神,挥动狼毫,端端正正写出两人的名字,舒颜也跟在他身后,认真看着他的动作。 洛殊的目光柔柔地落在宣纸上,“这就是你的名字,舒是‘卷舒开合任天真的舒’,‘颜’是‘美人颜色正如花’的‘颜’。” 舒颜面色微红,小声道:“你的字写得真好看。”她抿着唇,照虎画猫拿着毛笔写下两人的名字,然后长长叹了口气。 “你看我的就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洛殊唇畔含笑,他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师父也是这样,一笔一笔教他书写,那时的时光那么远又那么近…… “不会,你写得很好看。” 这话听得她自己都要脸红,舒颜左手撑着脑袋,忍不住发了张好人卡:“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洛殊听到这话很开心。 唔,怎么感觉又困了? 看到舒颜困倦地打了个呵欠,洛殊体贴道:“天晚了,你就在这屋子歇下吧。” 舒颜本能警觉了一下,眨着眼睛:“那你呢?” “我在隔壁,有事就叫我。” 舒颜把自己裹进被子,只觉脑袋又昏又沉,迷迷糊糊中,她隐约想着,应该问问他是谁,他们又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嗯!明天一定要把这问题弄清楚! 另一边,洛殊细心关好房门,他从袖中抽出米白的宣纸,坐在殿门口的玉阶上,眼眸中的喜悦渐渐沉淀,然后凝结出几分落寞。他微微垂眸,目光在字迹上一遍遍摹画,皎洁的月光打在身上,如梦似幻。他静默地坐了许久,靠在廊柱上遥遥看着月光。 师父……徒儿真的、真的很想你……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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