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二梦：斟翻绿蚁是南柯① “汤老板，等您忙完后，可以聊一聊么？” 汤传总觉得：自己之前也曾见过这样的杜柠：脸色煞白，衬得她眼眶周边的那圈红肿，更是醒目。他心里便也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只是排队结账的顾客太多，他只好对杜柠点点头，示意稍后再与她聊。 既然回到了餐厅，杜柠便强忍着心头的悲痛情绪，回到了工作岗位。原本还担心自己这样的状态，会不会将点心给做砸了，或是不慎摔碎几套碗碟。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杜柠就是这样的人：一旦进入了工作状态，无论刚经历了什么，也会尽力将手头的事情做好。 夜间的忙碌告一段落后，汤传问杜柠要不要先吃一点再聊，但她表示自己完全没胃口。汤传便也不急着入座，只是让其他几人先吃，自己带着杜柠一起去二楼的池中雅座了。 “汤老板，肖玉她……她不在了。” “不在了？” 汤传听杜柠提起过好友要出国的事，但不敢确定她此时所说的“不在”，是否和自己理解的一样。听她简述了肖玉的经历后，汤传也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那天以后，按理说，她的命运轨迹应该已经恢复了呀？” “在肖玉之前，还有过类似的案例么？她的情况，还有补救的机会么？” 听到这里，汤传停下了为对方斟茶的手，摇了摇不自觉垂下的头： “之前，我们没有了解过相关人员后续的生活情况，所以不太确定。肖玉的结局，和改编前后两个版本中小玉的故事，都不一样，难道说，这就是她本来的命运……” “但如果，我们当初不曾干预的话，小玉会不会像‘书中时空’里的那个她一样，有个好一点的结局？起码……起码她就不会死了。” 即便杜柠没像这样发问，汤传也已经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遍—— “我们做的这些，到底是不是对的？” 但所谓的‘是非对错’，哪里又有公认的标准呢，他们只是想尽己所能，恢复这世界原本的秩序罢了。 见汤传也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杜柠便不愿再为难他，只是提出想一个人去顶楼的花园坐坐，汤老板自然是同意了。 *** 夜凉如水，从餐厅的空中花园可以看到“明国城”的万家灯火。 曾几何时，杜柠也和肖玉一道来这里参加那元宵联谊，当时的诸种情景明明都还在眼前，如今这人世间，曾经的“双姝”却只剩下了她一人。 回餐厅前，杜柠到小区附近的便利店买了满满一袋子灌装啤酒，今天不是百悟的师娘当班，负责收银的是个陌生小伙，见她买了这么多酒，还随口问了一句： “是晚上要办Party么？” 杜柠没回答，只是勉强地笑了一下。如今，将它们带上楼，恰好可以借酒抵御夜间的寒意，她随手取了一罐黑啤，刚准备打开，就听到身后有一个声音在说： “等等！” 回头一看，竟然是百悟。他好像不太怕冷，这个季节仍穿得不多，但还是细心地为杜柠带了一条盖毯，扔给了她。杜柠接过对方的好意，看到他手里还拿着两个保鲜盒，甚至还带了筷子。其实，在她刚回到餐厅那会儿，百悟就留意到她身后那袋叮当作响的罐子，然后就猜到了——杜柠可能是遇上事儿了，想要喝一点吧。 她中午就没吃饭，晚餐前又说自己没胃口，空腹喝酒不好，百悟就想着为杜柠准备了两个小菜，过来陪陪她。本来毕灵也想来的，但百悟以“洗碗一礼拜”为条件，换她今晚去遛大米了。 “本来想给你带点热菜，不过屋顶那么凉，热汤啥的怕是一会儿就结成冻了，反而不好吃。这两道下酒菜，一个是吨哥帮忙做的，一个是我做的，你尝尝看，顺便猜猜哪个是我做的。我兜里还有点饼干，如果不想吃凉菜的话，拿它垫垫肚子也行。” 百悟边说边打开了自己带来的保鲜盒，杜柠看到一个盒子装着颗粒饱满，色泽温柔的水煮花生；另一个盒子里，则是些翠绿的毛豆。 “其实要是时间充足的话，再来点卤鸡爪会更好，吨哥做的卤菜可好吃了！这毛豆，也是酒糟的更香，但时间太短的话，我怕糟得不够味，就把它做成了盐水的……” 讲到这儿，百悟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本来还想让对方猜一下哪道小菜是自己的作品呢。于是，他挠了挠后脑勺，索性破罐破摔地说道： “无所谓啦，反正你一吃就能尝出来的：吨哥做的菜，那叫‘色香味俱全’；而我做的，可以说是‘色香味弃权’……” 杜柠有点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大男孩，不明白今晚他面对自己时，怎么突然话这么多。既然如此，她也想着得给对方一些面子，便在百悟充满期待的眼神里，先夹了一筷子毛豆。 “怎么样？味道还行么，我急着过来找你，刚还没顾得上尝味道……” “有点咸……但配酒的话，应该还不错。” 百悟做的盐水毛豆，煮的时间太短，又加了太多的盐，因而吃起来有股过咸且生涩的滋味。不过，杜柠不好意思打击他的信心，便说得含蓄了一些。但百悟自己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后，就直接将另一盒花生推到了杜柠面前： “我做的……这叫什么啊？也太咸了！你还是吃这个吧……” 杜柠便不再继续和他客套，直接夹起一粒花生：口感偏爽脆，调味也鲜香适口。又吃过几粒后，她便开始饮酒；本想问问身旁的百悟要不要一起，但想到他在清迈时那种“一杯倒”的状态，想想还是别害他了。 “能问问，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么？” 百悟一边问，一边变戏法似的解开外套，从怀里掏出两瓶热茶，推给了杜柠一瓶，示意她和酒交替着喝一点，暖暖胃。 “你还记得那个叫肖玉的姑娘么？就是之前——把我们前厅天花板弄穿了的那个。” “我记得呀，她是你的朋友吧，关系很好的那种。” “是的，前段时间她去了美国，然后……” 说到这里，杜柠将手中那罐酒一饮而尽，似乎只有这样，她才有勇气把话说完。 “然后，前几天，她从一栋高楼上，跳了下去……” 百悟没想到肖玉的故事会有这样的后续，原本是边嚼花生边听她说的，听到这里时，直接把自己给呛着了，咳嗽不止，赶紧狂灌热茶，好不容易才又平静下来： “这也……太突然了啊。” “是啊，到现在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总觉得这些，都不是真的。” “要是我说——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会信么？” 百悟边说边从桌上的袋子里取出了一罐啤酒，犹豫了片刻，想想还是将它放了回去，换回了先前的热茶。见杜柠冲自己点了点头，他便继续说了下去： “我也失去过非常重要的人，所以我懂那种感觉。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我朋友的故事。” *** 在百悟的故事里，有个代号L的瘦弱少年，生活在偏远的乡村，没见过什么世面。 L的爷爷为了救他，受了很重的伤，他便想办法带着老人去县城的医院看病。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爷爷早就患有不少基础病，但为了省钱，一直忍着没来医院；加上这次的伤，情况更是危急。 但他当时还是个中学生，手头没有钱；联系父母那会儿，他们应该是在做工，也没能接到他的电话。眼看老人伤成这样都没法入院治疗，L急得直掉眼泪。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L在医院遇到了村里的一位大哥，名唤陆深。 这个陆深，在L所在的村里很有名，可以说是“最有出息的模范人物”。村里的老人在教育孙辈时，都喜欢说： “你们要好好学习，才能像深哥哥那样，考上那么好的大学；要是不学好的话，就会长成像龙哥一样的流氓村霸。” 那段时间陆深睡眠不太好，就想着到县医院看看，正巧遇上无助的L，便用自己读博的奖学金替他垫付了医药费，L的爷爷才得以顺利入院治疗。 然而，老人之前的那些病症未能好好调理，近来吃得太少，有些营养不良，加上这次又伤得那么重……L的爷爷在医院躺了几天后，还是永远地离开了他。 爷爷走之前，已经没力气再对L说些什么了，只是很努力地叮嘱他： “你要好好的啊……” 看到那显示爷爷生命体征的曲线被逐渐拉平，L仍是麻木的，直到老人的脸被蒙上白布，即将被推走时，他才像疯了一样哭喊着拽住病床，不愿让任何人带走自己的至亲。 在L的父母赶回来前，还是陆深帮他料理了爷爷的后事。某天夜里，深哥哥带他到县里的夜市吃点东西，主要是想问问这少年：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当时，L已经有几天没好好吃饭了，饿得头昏眼花，加上总是断断续续地哭，整个人都晕乎乎，轻飘飘的。他喝了口陆深给自己点的粥，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等我恢复了精神，就去弄死那个王八蛋！” ---- 欢迎小天使来看文~
第56章 第二梦：斟翻绿蚁是南柯② L跑到厨房，抄起菜刀，就朝龙哥那伙人的窝点赶去。 还没见到本尊，他就被几个小弟推推搡搡地拦住了，即便L带着“武器”，仍是寡不敌众。 “没关系，让他过来！” 那个混蛋的声音，L一下就听出来了。小弟们纷纷散开，L看到龙哥坐在那张被架得老高的皮质老板椅上，一脸睥睨众生的轻佻与嚣张。 “你小子怎么才来啊？你那爷爷，活得太累了，我不过是帮了他一把……” 不等他说完，L就愤怒得气血上涌、青筋暴起，几步间跃上了高台，举起菜刀朝对方砍了过去…… 不对劲，L明显感觉到眼前的这一切，很不对劲：龙哥为什么不躲？他为什么还会露出那样诡谲的笑容？没等L带着那把刀落下，龙哥就在一瞬间产生了变形：一些看上去比钢筋还要坚实的血红硬刺，从他的皮肉间冒了出来，而他的表情，则充满了一种隐含着痛苦的期待；另外，龙哥的体型也在不断变大，甚至可以说是急速膨胀。 “你……你……” 没等L问出来什么，那龙哥异变的怪物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其中满是獠牙，还有很多条夸张的舌头，正蠢蠢欲动，誓要将这少年变成自己腹中的食物。 *** 伴随着极度惊恐的情绪，L在夜市中醒来，不小心随手碰翻了一个基本喝空了的啤酒罐，罐子掉落在地时激起一片脆响，让他又更加清醒了一点。 “刚就劝你别喝，你非要试试看。” L看了眼面前的深哥哥，有点抱歉地努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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