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歇了一会儿,开始往村里走去。 还未走到村口,能看到三三两两田里耕种的人家。 农家人淳朴,见到几个乞儿模样的人,并没有出声驱赶,只是接头交耳的看着他们。 容家人脸色倒是很平静,家里被抄有两个月余,他们一路上收到的冷眼嘲笑可比现在狠毒多了。 老妇人和容千,容玉齐齐看向了纳兰京。 从随伍出京开始,她就躺在板车上,与其说是走不动路,还不如说是躲着不愿意见人。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受不了,躲回板车上…… 纳兰京可不知道他们心里头的想法,她牵着孩子走向农田,站在土埂,柔着声音开口:“阿哥,请问前头是你们村子吗?” 被称做阿哥的男人大约三十多岁,耕种人家,风吹日晒下,皮肤黑的发亮,听到姑娘软软的声,放下手里的锄头走了过来。 男人亮着嗓门道:“小娘子,前头正是我们樟木村,你问这个做甚?” 纳兰京瞧着他眉目,是个心善的人,弯着唇道:“阿哥,我们是北边流落到此的难民,想要在村里歇歇脚,不知道行不行?” 男人打量了他们一会儿,见他们虽然像乞丐,脸上并无疯癫之色,才松口道:“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带你们去找里正问问吧。” 纳兰京心底又是大大的松了口气,有人愿意带路,总比去到村里挨家挨户问,吃闭门羹,还徒增怀疑得好。 纳兰京感激的看着男人:“阿哥心善,麻烦阿哥了。” 男人没有多说什么,跳回田里,把锄头放在地上敲干净泥土,利落的扛在肩上,才拍着身上的泥土往村里走去。 老妇人和容山推着车走在后头。 容玉背着孩子跟在纳兰京身后。 纳兰京牵着两孩子正跟男人交待家里头的情况。 纳兰京天生柔柔软软的声音:“我是家里新妇,夫家姓容,前些日子丈夫生了重病,不能下地走路,推着车子的是我太奶奶,另一个是家里的三叔,二叔背着还小的六叔,我牵着的是四叔和五叔,公婆皆逝了。” 容玉,容千和老妇人神色颇有些怪异,婚前纳兰京宁死不愿做容家长媳,虽然今日的确有些变了,可现在却主动承认自己是容家新妇,还提了丈夫…… 他们好像还挺开心,像是他们都被正名了…… “……” 男人看着一家子的老幼病,默默同情了一把纳兰京,只是困惑,既是新妇,家里头又怎么会把好好的姑娘家,嫁到这样的人家? 大约是看出了男人的想法,纳兰京浅笑道:“我与夫君自小定下的婚事。” 男人恍然道:“容小娘子情深义重,贫贱不弃,是个好的。” 容玉,容千和老妇人神色又是几分古怪,觉得这话说得也不太对劲。 虽然纳兰京今日承认了身份,可,婚前撞柱自杀要解除婚姻的也是她啊…… 纳兰京似有感知,不经意回头扫过他们脸上的精彩神色,唇角浅浅的笑意,声音低柔:“夫君若不弃我,我定不离他。” “……” 容玉,容千和老妇人身上齐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怎么没发现,这个孙媳妇(大嫂),竟是这么……有趣? — 进了村口后,第三间大院子就是里正家,里正家里几个儿子都出门下地了,家里留下他一个人看收院子里晒的地豆。 幽州地偏南,夏季正是多雨的季节。 男人带着他们进了篱笆院,把纳兰京方才和他说的情况和里正说了一遍。 里正听得直皱眉头,看着纳兰京她们半天不出声。 容千不由绷紧了脸色,攥紧了拳头,他知道这些人不喜欢他们。 他们穷困潦倒,在这些人眼里和乞儿没什么区别。 纳兰京知道里正不想留他们,可出了这个村,今晚他们歇在哪儿都是问题。 第5章 樟木村落脚 于是,她上前一步,厚着脸皮开口:“里正,我们只是暂时歇脚,不会叨扰到别人,实在不行,可否告知这附近那儿有破庙破屋,能歇脚的地方?” 里正皱紧的眉头才松开,让他收留这些人,他自个儿家是绝对不行的,别人家他更开不了口,也不会有人愿意收留逃荒的难民。 里正八字眉严肃道:“村里没有庙,不过这破屋倒是有一间,只是……” 一旁的男人立即明白过来,和纳兰京绘声绘色说起那间屋子的故事。 屋子不算破屋,只是荒废多年。 屋子原主人是村里的孤寡老人,无儿无女无老伴,性子孤僻鲜少与人来往,有一门编制竹工手艺,靠着这门手艺,日子清苦倒也过得下去,只是日渐衰老时,染了重疾,他并没有告诉村里任何人,而是把这些年积攒的钱都放在了桌子上,系了绳子挂房梁上吊自杀了。 人死了好几天后,有了味道才被发现。 里正作为一村之主,只好拿了钱银,和村里几户人家,帮忙办了后事,找了地方把人葬了。 那间屋子本就偏僻,孤寡老人因病上吊自杀,从此无人再敢踏足那里,搁置了好几年,屋子没倒,只是肯定不能住人了。 老妇人和容玉面色唏嘘,心底开始犹豫要不要住那儿。 他们犹豫不决,不由又看向纳兰京,既然是死过人的屋子,普通人都觉得晦气,她是娇娇千金,肯定更不同意。 纳兰京却是眼睛一亮,高兴的问道:“里正,这屋子能租吗?” 屋子的主人已经离世,村里一直没有做处置,如果能租出去倒也是好事,这钱可以作为村里的公家用。 里正面色稍缓道:“容小娘子想要租也行,一年五百文,不知道可不可行?” 五百文不算多,一年的时候也够了。 纳兰京心里头高兴,好声商量道:“屋子我们租了,不过这钱可能需要一两月内才能给里正,如果您觉得行,就开张租凭还有欠条,我们要是两个月内没能还上五百文,您可以把我们驱赶离开,也可押送衙门报官算账。” 男人也觉得可行,顿时在一旁帮衬说话,也是可怜人家,一家老幼病,身无分文,若是没有落脚的地,恐怕早晚死在荒郊野外。 里正还是同意了。 他识字不多,租凭和欠款不复杂,在村里写得不少,此时进了屋子,很快拿着字据出来,让纳兰京画押签字。 纸张贵,毛笔也贵,这儿当然不会有。 里正递过来的是一张粗劣的麻纸,烧黑的炭笔,画押则需要咬破指尖摁上去。 纳兰京瞧着上面的字迹隐约能看懂,和她认识的字体有异曲同工之处,却又并完全不相同。 正在纳兰京打量着字据时,身后响起少年提醒的声音:“大嫂,是租凭一年和欠款五百文。” 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大多是不识字的,即便是世家千金。 容玉以为她不识字。 纳兰京点了点头,正想接过炭笔签字时,少年却是先一步接过了炭笔,朝里正道:“大嫂不识字,我来签吧。” 纳兰京只好把手里的借据给他,见他捧着麻纸,走到一旁的木桩上,捏着炭笔的手竟是左手? 纳兰京看了一眼他的字,字体青涩,笔力不稳,只是勉强能看。 字写得丑和左右手写没有关系,可这左撇子写字不丑,仅是笔力不稳,字体青涩,像是不常动笔,那只有一个可能,他平时用的一定是右手。 纳兰京知道他是故意藏拙了,又见他伸手咬破了指尖,摁在名字上,再把麻纸还给里正。 里正接过麻纸,觉得没有问题,回屋找了那间屋子的钥匙,顺道锁了家里的门,带着他们去那间屋子。 纳兰京已经知道这位好心的阿哥姓周,家里排第二,大家都喊他周二郎。 他本想和里正一起带他们去,半道上家人来喊他回去做活,才打了招呼走了。 里正家走到半山腰脚下的屋子,用了一刻钟。 里正指着杂草丛生的屋子,正色道:“就是这间屋子,这些草回头容三郎和我回去,我借你们一把镰刀,把这草割了,屋里打扫打扫就可以住人了。” 纳兰京从他手里接过钥匙,心里头想什么不知道,脸上毫无不满,感激道:“谢谢里正,等屋子收拾好了,我们再请你进屋坐坐。” 里正:“……” 里正让容千跟着他回家拿镰刀,他没有多待上片刻。 这间屋子在这儿荒废多年,平时村里头的人上山,白天都要绕着走,何况是进屋坐坐。 也只有纳兰京这些外来人才肯租住这屋子。 不过,她们不住这儿,只能住山洞里去了,山洞潮湿不说,下雨了住不了人,狼群饿疯的时候,那是会没命的, 里正走后,纳兰京隔着杂草丛生看着院子和屋子。 竹子圈着的院子挺大,屋子约有三间,占地面积也大,倘若不是主人家是上吊自杀的,也不至于荒废了。 “大嫂,这个我会,你到一旁歇着先。” 容千很快拿着镰刀回来,握着镰刀埋头用力割草。 纳兰京听着他神气的语气,禁不住唇角扬起一抹笑意,也叠了袖子,在一旁拔着柔软的草根。 小四和小五呆愣愣的看了一会儿,也凑到纳兰京脚边上,蹲下去拔幼草。 容玉把小六从背上取了下来,放到祖母怀里,帮忙清理着地上容千割落的草,抱在怀里,走到外头扔了出去。 容玉自幼习文,容千却是尚武,皮糙肉厚耐揍,他挥舞着镰刀,用力割着硬邦邦约近两米高的草根。 不过一会儿功夫,院子里的草都清了出来,露出屋子本来的面貌。 纳兰京惊喜的发现,这泥屋顶竟是用了瓦片。 她们一路走来,看到不少泥屋瓦顶房,也有许多茅草屋,可见并非家家户户都能盖得起泥屋瓦顶房。 比起茅草遮顶,瓦片更坚固,透气,挡雨的作用发挥得更好。 周二郎说这老人家辛苦劳作了几十年,无儿无女,日子清苦,盖房子倒没省钱啊。 第5章 换粮食 容千割硬草根,容玉抱着割好的草根扔掉,纳兰京和小四小五清理着嫩草和一些青苔,很快三间屋子的杂草都清理干净了。 整个视野都明亮了起来。 纳兰京扶着门框,打量着屋子,大约是老人上吊自杀,加上病疾缠身,村里人没敢碰屋子里的东西,不少用竹子做的家具都蒙了灰,显得阴气森森。 家具有柜子,椅子,桌子,小凳子,东西不多,却都不缺。 纳兰京摸着蒙了灰的椅子,又用力摇了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是能用。 容千割完草,休息了一会儿,拿着镰刀去还里正。 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只木桶,还有一条晒干的丝瓜囊,注意到纳兰京和容玉的视线,嘿嘿笑了:“和里正叔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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