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请。”他们七嘴八舌地应着声,一遍转身引路,一边抬起头来。 这才得以看清宣王妃的模样。 她梳着反绾惊鹄髻,眉心坠下一点水滴形的碧玉,眉眼生辉,肤白胜雪。 模样已不能用标致来形容,该是正儿八经的绝色美人。 难怪。 难怪她能命令干子旭直接上前来掀桌子。 难怪宣王殿下对所谓故人,没有半点的兴致。 他们脑中不约而同地冒出这个念头来。 恰巧此时薛清茵进了门,没走几步,众人便眼见着她目不斜视,打从宣王跟前走了过去。 就好似没瞧见宣王一样。 宣王冷冰冰地立在那里,压迫感极强,怎么、怎么会瞧不见呢? “王妃,这……”有官员弱弱出声,试图缓解一下局势。 “何事啊?”薛清茵轻声问。 “宣王殿下在此……” “哦,是吗?我怎么瞧不见?” “殿下,这……”他们随即又求助地看向了宣王。 宣王看也没看他们,像是半点也没有要为自己发声的意思。 而这厢薛清茵还笑吟吟道:“你们眼神倒是极好,我还当你们目中瞧不见人呢。” 官员们对视一眼,面上更见尴尬局促。 “诸位额上汗水怎么都出来了?我看今日分外凉爽啊。”薛清茵又道。 “下官……下官等人头回得见宣王殿下与宣王妃这般人物,便难免心生紧张。” “紧张作什么?是宣王会吃了你们,还是我能吃了你们?” 他们中间几个面色泛红,一时更说不出话。 这位宣王妃着实是个会拿捏把弄人心的! 就在气氛愈发怪异时,薛清茵一脚踏入园中。 往左瞧,是相拥发抖,露出柔软腰肢的舞姬;往右瞧,咦?卢书仪?这便是所谓故人? 中间还立着个干子旭,仰头讨好地冲她笑了下。 “卢姑娘。”薛清茵先出了声。 卢书仪瞧了瞧她身后跟着的官员们,颇有几分众星拱月之姿,就连堂堂宣王,竟然都只能屈居一旁? 当真是全然无视了种种规矩。 卢书仪心绪复杂,朝着薛清茵拜下:“先前在京中来不及恭贺王妃。” 薛清茵笑着接声:“于是如今便特地来兴州恭贺我吗?” 在场众人心头“咯登”一响,官员们是彻底陷入了死寂之中。 完了完了,这到底还是对上了。 那一霎,卢书仪心中也闪过了许多念头。 她有很多种答法。 她可以说“惟愿追随宣王殿下”,也可以说“放心不下宣王妃,想陪伴左右,提防再有贼人下毒”,也可以落泪说自己在京中的不易,做道姑的凄苦…… 挑拨离间的,假意含蓄的,楚楚可怜的…… 她最后道:“读万卷书,莫过于行万里路。我心中有一事,迟迟找寻不到答案,便从京城启程,至今日终得圆满。原来世间之事,大都并非只一条路可走。” “那我也要恭贺卢姑娘,终得豁然开朗了。”薛清茵歪头道。 “多谢王妃。”卢书仪又躬身行了下礼,道:“那日赏花宴,阴差阳错成就了救命之恩。后来宣王殿下命人往卢家送了赏赐,我想那是殿下爱重王妃,方才有此举。今日我便厚颜再求王妃自己偿还我这‘恩情’。” 这话一出,众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薛清茵却好整以暇地先在主位落了座,又道:“愣着做什么?你们没为卢姑娘准备桌椅吗?先搬椅子来吧。” 有人连忙动了,很快便先拿了只凳子来。 卢书仪没有坐。 她能感觉到宣王冰冷锐利的目光,似要将她整个骨头都切开来。 她深吸一口气,无数念头从脑中掠过。 她道:“若有一日,我身陷绝境,只盼王妃能伸手救我一回。” 干子旭:? 就这?半天就为了说这? 众人也是一呆。 他们还以为这卢姑娘千里迢迢从京城追来,是要甘愿自请为宣王的侍妾呢。 薛清茵也有点惊讶。 卢书仪追过来的举动,无论面上如何粉饰,内里必然是冲宣王来的,不必怀疑。 但她临了却……改了主意? “王妃能答应我吗?”卢书仪再度出声。 薛清茵低声道:“卢姑娘这样聪明,怎会有身陷绝境那日?” 卢书仪苦笑摇头:“自恃聪明罢了。……一人之力,莫说敌过千军万马了,有时就连一两个人也敌不过。” 她若灰溜溜地回到京城,接下来的路就会更难走了。 若有风言风语泄露出去,卢家自然不会认账是他们推动了她离京。此事最终只会落到她一人肩上,是她卢书仪自己心有不甘。 想到这里。 卢书仪还真有些动摇。 但走得艰难的路,也总比走不通的路好。 眼下宣王与薛清茵正是情深之际,她越是纠缠不休,反而越是成了宣王证明爱意的基石。 卢书仪面上涌现点点坚定之色,尔后她便听见了薛清茵的声音:“你救我一回,我便救你一回。” 卢书仪闻声长舒了口气。 她果然半点也没有芥蒂。 卢书仪觉得自己大抵知晓,宣王为何会喜欢她了。 若她在薛清茵的位置上,有一个女子来到她跟前说了同样的话。哪怕那女子百般摆出,不会再掺和进来的姿态,她也只会觉得那是以退为进的把戏。 她跟着自己的母亲学了太多的人心,太多的宅斗手段。 从此看见的每一颗心便都是黑色的。 她和薛清茵是全然不同的两类人。 她在礼教和后宅的浸染下,心甘情愿地走入黑暗。 薛清茵却大摇大摆走向那光亮。 “多谢王妃,我明日便返京。”卢书仪道。 “你坐下吃些东西吧,我瞧你瘦了些。”薛清茵咂嘴。 干子旭看着府衙中人殷切地呈上食物……这就完了? 干子旭大为无语。 这卢氏女这就打了退堂鼓?宣王妃也就顺水推舟不再生气了? 干子旭决定站出来火上浇油一下。 他面露愤愤之色道:“王妃,小人来这里的时候,正见到舞姬在殿下跟前扭腰,小人替王妃一怒之下,便掀了桌子……” 还有代人愤怒的? 众人惊愕于干子旭这般小人嘴脸。 “舞姬?”薛清茵指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女子,“她们?” “正是。” “那便接着跳吧。” “……啊?” “跳啊,我爱看。你们也不必拘泥,来来,告诉我,你们爱看吗?”薛清茵的目光扫向司马、长史等人。 干子旭:“……” 一时无人接话。 薛清茵笑道:“我没来时,只有殿下和你们坐在此处。若是你们不爱看舞姬,还请她们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殿下爱看吗?” “不!不!是、是下官爱看。”司马连忙苦着脸自认道。 好在时下此乃风雅之事,说出去也不至于毁坏了他的清名。 薛清茵看向长史等人:“你们就不爱看了?” 这是……该爱看?还是不该爱看啊? 他们犹豫了一下。 薛清茵懒懒摇扇,道:“也许该问问你们的夫人,她们兴许更了解呢。” 他们连忙对天发誓:“只有司马爱看!” “对对,司马最好此道!下官等人,实在不喜。” 干子旭:“…………”
第184章 偷家了 兴州官吏,愈是官小的,便多是本地人出任;愈是官大的,则多是从其他地方被“贬”过来的。 能跟随夫君,来到此地的女子,说是同甘共苦也不为过。 本就官途不顺,若再与妻子离心,那岂不是要了命? 司马都已经能猜到,宣王妃下一句会说什么了。 大抵会问他“那你妻子知是不知啊?”。 不管知不知,最后都定然会告知他的夫人。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啊! 司马欲哭无泪,全然没想过今日怎么偏闹成了这样的下场。 “王妃,下官……下官……”如何辩解是好呢? 干子旭看了心底很是恨铁不成钢。 难怪你们只配做兴州官呢! 已然落座的卢书仪也暗暗拧眉,她心下也觉得不大好。兴州官吏虽然势弱无权,但到底是朝廷官员,宣王妃当真不怕落下善妒专宠的悍妇之名吗? 卢书仪忍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念头,再三告诉自己,薛清茵与她不同,不同……世上万般事,并非只有一种解法。 但她心头又忍不住涌起了强烈的好奇…… 薛清茵想过如何收场吗? “看来司马与我的喜好倒甚是相同。”薛清茵缓缓道。 啊? 司马于怔忡中抬起头。 其他人也跟着呆了呆。 司马本来已深深躬下去的腰,一下又挺直了起来。 “便将司马的位置设在我下首,与我一同观赏这支舞吧。”薛清茵紧跟着又道。 司马一口气方喘匀一半,便又卡回喉咙里去了。 不必扭头去看,司马也能感知到宣王殿下投到他身上的冷意了。 “下官……下官不敢。” “司马怎么还客气起来了?” 司马欲哭无泪,备受折磨,只得回过头去,道:“还是先请宣王殿下落座吧。” 宣王掀了掀眼皮,语气冷淡:“王妃既命你坐在下首,焉有不从之理?” “是,是……” 其余人垂着头,心下顿生同情。但更多是庆幸。 下回须得长了记性,可万万不能落入司马这般境地啊! 只怕此后数年他都要被宣王“记在心头”了。 司马试图挣扎:“那殿下……” 薛清茵在这厢歪了歪头,疑惑道:“可是此间哪里还有殿下的位置啊?” 众人心头顿生震惊,不约而同朝薛清茵身下的位置望去。 此乃主位。 这便是殿下的位置啊! 听宣王妃的语气,这是故意不肯相让了。 司马听到此处,心下好一番天人斗争。 他想出声命人增设一张桌案在主位,但他想了又想…… 还是罢了,如今该是宣王殿下来承接火气了。 一时竟无人敢出声为宣王殿下“出头”。 舞姬就这样又被驱回了场中。 新的碗碟杯盏也被送到了薛清茵手边,她晃了晃杯盏,只见其中金褐色酒液打起了旋儿,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丝乐声紧跟着再度奏响。 舞姬僵硬地挥动手臂,却是不敢再扭腰了。 “赏!”薛清茵高声道。 赏?赏谁? 众人正茫然处,便见宣王妃抬手,顺势放了许多金锞子进盘子里。好生大气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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