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恨呐,恨之入骨。 柳夫人来府中看望她,便道:“留不住的已成定局。你如今要做的,便是收拾心情,趁你婆母失势,魏王又不在府中,扶植你自己的势力,将整个王府牢牢把控在手中,将那些妾室管得服服帖帖,立起你王妃的威严。 “等到将来魏王回府,知你丧子之痛,你再顺势说几句温言软语。夫妻感情反而能增进。此后你再与魏王同心同德,到底还年轻,孩子再要两三个也不是难事。” 柳月蓉彼时正失了主心骨,难得将柳夫人的话听了进去。于是紧跟着便出手整治起了王府上下。 因她丧子之痛,府中众人一时也不敢忤逆她。 柳月蓉这才在府中,真真切切地尝了一回做主人是个什么滋味儿。 “王妃喝药吧。”嬷嬷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柳月蓉从思绪中回过神,仰面又对上嬷嬷的面容。 嬷嬷面含愠怒,但又不能发作,只是将漆盘中的药碗往前送了送:“王妃请。” 这是调理身体的药。 滑胎伤身……若不仔细调理,恐怕以后都难有孕。 柳月蓉也只得憋着气,接过药碗一饮而下。 嬷嬷将空的药碗接回去,也懒得再管。反正等魏王回来,魏王妃能再有孕就是好的……魏王府也有了更大的指望。 但这念头刚行至此。 “王妃!王妃!”宫人跌跌撞撞地进了门,脸色惨白发青,如同天塌了。 “宫中……宫中来了人……”宫人道。 柳月蓉站起身,见状顿时心中有些没底:“是何事?” 难道她在王府中折腾的动静,都传到父皇耳中去了? 宫人面对她的问话,却面露惶惶之色,没有答。 这时宫中来的内侍,也进了门。他面色沉重,开口道:“益州急报,魏王殿下……薨了。” 庭院中寂静万分。 好似霎时间被抽走了人间的所有声音。 江侧妃顶着巴掌印,最先回过了神,她尖声道:“不可能!你……你从哪里来的?你、你胡说八道!你怎敢这样说皇嗣?” 柳月蓉嘴里的苦意还未完全散去。 刚喝下去的药好像还反流了。 她口中越来越苦,胸中也一阵阵发窒,然后她仰面倒了下去。 她年少时便一见倾心的男人。 她朝思暮想想要嫁给的男人。 给乔心玉留了一个孩子,便不在了…… 她呢? 那她呢! 柳月蓉喉中挤出一声哀叫,那哀叫断断续续,最终变成了尖利的嚎哭。 一转眼的功夫,魏王府上下便都哭号了起来。 哭声直传出很远。 而魏王身亡的消息也传出了很远,直传到了许家。 许家却没有心思为魏王的死生起半点情绪。 此时许家的气氛紧绷,为的却另一桩事…… “可恨我不在清茵身边。”许芷眼圈泛红,“她身子那样弱,怎么受得住这样的苦?我怕只怕她身体撑不住……在益州没了性命。” 许芪也跟着擦了擦泪水:“不如写封信去问问如今怎么样了。” “尚在战时,只怕反误了大事。”许芷哽咽道。 她自知不够聪明,哪里好再去添乱? 正说话间,有小厮快步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姑奶奶!姑奶奶!” 他很快在许家人跟前站定,道:“陛下……陛下重重赏赐了宣王殿下,赏赐的队伍已经离京往益州方向去了。” 许芷勉强笑了笑。 得圣宠自然是好事。 但比起赏赐不赏赐,她还是更关心女儿的身体。 小厮咽了下口水,喘了口气,接着道:“倒也巧,也有东西从益州送来,是给姑奶奶的。” 许芷哪里还坐得住?连忙站起身催促道:“什么东西?在何处?快快取来!” 小厮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许芷。 许芷接过来匆匆拆开。 “……是宣王亲笔写的。”许芷神色复杂地道。 许芪不敢看,半眯着眼,小心翼翼地问:“怎、怎么说?” 许芷道:“清茵无恙……” 别的再没多说。 然后折起信纸,命人取来烛火燃尽。 许芪见状顿时更不敢问了。 那其中……写了什么?当真无恙吗? 许芷喃喃道:“宣王也算有心了,信今日能到我手中,可见军情往京城送的时候,他便也派人立即出发了。为的就是免去我得了清茵滑胎的消息之后,心下忧愁难当。” 许芪见状,心道那便是当真无恙了! 他这个妹妹有多疼清茵,他是知晓的。她能这样说,他也狠狠松了口气。 许芪还忍不住跟着道:“是啊,莫说宣王天潢贵胄,这世上便是寻常男儿,也少有做到如此妥帖地步的。” 他心中暗暗嘀咕,他女儿若能寻个好的,他也放心了! “听闻魏王死了……”许芷这才有了闲心说起别的事。 许芪的心情经历了一个大起大落,再听见魏王死了,那可不一样了。他一拍桌子,道:“今日咱们来个围炉煮酒。” 嘴上不说欢喜,但字字都透着欢喜。 许芷也吐了口气,笑道:“好。” 天色渐渐晚了。 许家人围着炉子还吃起了拨霞供。 许芪叹道:“这又是清茵那庄子上的新鲜玩意儿吧,她人虽不在京中,咱们却还受着她的益处呢。待这热乎的吃了,便吃一碗凉的,真真是舒服极了。” 许芷点头,正喜欢听别人夸薛清茵。 说话间,丫鬟突地走到了许芷身边,压低了声音,与她耳语了两句。 许芷一下起了身。 许芪忙问:“何事?” 许芷笑道:“想起来该叫那送信人带些东西回益州。” 许芪一拍大腿:“哎哟!正是!瞧我这记性,那快快……” 许芷道:“我去就是了,你们且吃着。” 许芪本来热心得很,生怕没有表现的机会。但一想,也只有许芷才更清楚清茵的喜好,和眼下的需求…… “那你快去吧。”许芪道。 “嗯。” 许芷快步朝自己的院落走回去,等进了门,她才又从侧门拐出,转而来到了许家的小门后。 她抬手将门打开,无奈道:“怎么总走这道门?” 已是入伏的天气,但来人额上却不见一点汗水。 只是打湿的鬓角,才显露出他这一路上,流了多少的汗。 正是宁确。 他嗫喏了下,道:“走正门?”他顿了下,道:“我想,却不能。” 许芷无奈,心下又觉得好笑。 “我听闻宣王妃到底没保住那一胎……”他动唇,语气低缓地道,一边还打量着许芷的神色。 许芷恍然道:“你是因此事来寻我。” “我想你恐怕要伤心……” “不妨事,她如今身子好了许多,离了京城再有孕更好。”许芷的口吻云淡风轻。 宁确是聪明人,见状也不再多问。 许芷却想起一件事来,问:“魏王死了?” 宁确应声:“是。” 许芷皱着眉没说话。 宁确便主动问:“你忧心陛下怀疑是宣王动的手?” 许芷叹了口气:“嗯。”她实在不懂这皇室的弯弯绕绕,好在还有个宁确能问一问。 “不会。”宁确笃定地道:“送出京的赏赐,便是最好的证明。” 许芷不解。 但想来宁确不会糊弄她。 “那我便放心了,你回去吧。”许芷道。 宁确却站着没有动。 许芷看了看他,也觉得是不大像话。他走了这么多路,躲着那么多人,才走到这里来……说了不过三两句话,问的还尽是清茵的事,便将人打发走了。 许芷犹豫了下,回头叫丫鬟去盛了碗凉茶来给他。 宁确双手接过,一饮而尽,道:“解暑圣物,多谢夫人。” 许芷:“……你走?” 宁确顿了顿,道:“魏王身死之事,夫人不必太过忧心。” 许芷欣喜道:“你要在朝堂之中斡旋?” 宁确迟疑道:“我……不能。但请夫人信我。此事定无虞。”他想了下,还是又添道:“若有一张底牌,便不能在开局就放出来。” 许芷似有明悟:“在关键的时候拿出来,方才使收益最大。……做生意也是一样的道理。” 宁确松了口气:“是。” 许芷顿了下,扭头道:“再取些点心来。” 然后她把点心给了宁确。 宁确接过去,拎在手中,他没有说告别的话语,只转身又走入了夜色。 许芷也回去接着吃拨霞供。 丫鬟紧紧跟在她的身边,低声道:“这人确是比老爷有用些……” 许芷“噗嗤”笑出声,没好气地横她一眼:“人前莫乱说。” 丫鬟笑道:“跟着您好些年了,您知道我这张嘴的,人前一向管得住。” 许芷无奈一笑,再往前走去,步履渐渐轻快许多。 说要捎去益州的东西,许芷也真准备了。 除了给宣王和薛清茵的,还有捎给贺松宁的。 也不知魏王身死,阿宁是否也会受牵连……许芷皱了皱眉,压下心头的忧虑。 翌日。 柳夫人到了魏王府来探望女儿。 王府之中个个如丧考妣。 柳月蓉更是又仿佛生了一场大病,倚着床边,神思恍惚。 柳夫人抓着她的肩头,沉声道:“事已至此,你哭也好,闹也罢,你的夫君都不会死而复生。” 柳夫人说着,面色难看地道:“甚至……柳家都跟着魏王府从此失去了希望。” 柳月蓉回过神,一把推开柳夫人的手:“你们如今惦记的还是柳家的前程吗?” “难道不该吗?月蓉,你嫁错了人,带累的的确是家族上下!”柳夫人说罢,收了收怒火,“眼下你要想一想,怎么为自己谋后路了……” “怎么谋?”柳月蓉喃喃道,“人都没了,怎么谋?我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了。” “谁说不会再有?”柳夫人却语气沉静地道。 柳月蓉坐起身,反应过来:“你是说……乔心玉?” 柳夫人皱眉:“不。……你不能让她活着回到京城。她的父亲在此次大战中没死,将来依旧还是节度使。她有父亲做后盾,又有子嗣傍身……” 柳月蓉冷冷地一笑,打断道:“我是正妻,我大可要来养在自己膝下。” 柳夫人骂道:“蠢货。骨肉亲情,血脉相连,岂会因你养在膝下便能割舍?那孩子总会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所以……不能留。你若要孩子,只管从其它地方抱一个来就是。” 柳月蓉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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