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风痴痴呆呆地盯着他,并不能理解父亲说的话。 赵国公却有些不舍,他抚了抚赵煦风的面庞:“去吧,你不是很想阿娘了吗?” “阿娘?阿娘……”赵煦风扭动脑袋,四下探看起来。还以为他阿娘就在附近。 这一番逡巡,自然是找不见人的。 赵煦风顿时露出了急躁之色。 赵国公道:“你在为父的身边待了这么些年,今后的日子便跟着她吧。” 赵煦风不解,为何只能跟一个? 他憋红了脸,憋得快要喘不过气了,方才挤出来一个:“……不。” 赵国公没有再和他讲道理。 反正他是听不懂的。 赵国公只是陪着儿子用了晚膳。 而这厢的许家。 许芷还抓着信纸,便被墙上突然冒出来的黑影吓了一跳。 “谁?”她一下站起来,眉头一竖,反手抓起了凳子。 “……我。”那声音应着,下一刻,人影便骤然栽倒了下来。 许芷定睛一看:“宁公?你怎么……” 连这等登徒子的把戏都学了去了? 宁确狼狈地爬起来道:“上回夫人让我莫要总是从后门走……” 许芷好笑地指着道:“你便从墙上飞?” 宁确面上薄红,不知该怎么说好。 好在许芷性情爽朗,便主动开了口问他:“可是有什么事?” 宁确道:“早几日就该来了,只是工部事忙,耽误了些。” 他顿了下,才道:“那乐安县主之事……” 许芷明白了:“你以为我会生气?薛清荷得封县主,又得了赏赐,还要去做王后了……我是应当生气的。” 宁确闻声上前一步,正欲宽慰她。 许芷却一笑,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他:“瞧瞧?与这个比起来,我哪里还值得同她生气呢?” 宁确本能地接过来,等低头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封家信。 还是宣王亲笔所写。 “宣王妃……又有孕了?”宁确惊讶道。 许芷点了下头,满脸掩不住的欢喜。心道这死丫头,这回可是真的了!不是骗她老娘了! 宁确抓着信没说话。 许芷见他神色凝重,笑容也一下收敛了许多:“怎么?可是其中有什么危机暗藏?” 宁确连忙道:“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许芷急得催促起来。这人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 宁确垂下目光道:“夫人……夫人竟将家信给我看,我……” 许芷脸也一红:“倒是没顾上那么多。”说着,忙将信扯了回来。 宁确连忙道:“是。” 算是为许芷接上了台阶下。 许芷吐了口气,今日倒是没再打发他走了。她道:“大喜的日子,宁公也坐下喝杯茶再走吧。” 宁确心间一动:“许久不曾再尝到王妃的兰妃茶。” 许芷大手一挥:“分你些就是。” 这厢饮茶至三更。 便是宁确这辈子干过第二出格的事了。 第一出格的,是许芷还未和薛成栋和离时,他就已然忍不住想宣王妃若是他女儿该是什么样的时候…… 三更时。 宁确又翻墙出去。 只听得一道沉闷的落地声响起。 许芷:“宁公又是飞出去的?” 宁确:“……无、无妨。” 第二日,宁确去上朝。 同僚见了他还大惊道:“宁君为何一瘸一拐?” 宁确道:“过桥时摔了。” 引得路过的薛成栋,都回头审视了他一眼。宁确便也坦然无畏地看了回去。 这日朝上,陛下告知了众臣宣王妃有孕这一喜讯,随即下旨大赏宣王府。加上先前宣王去封地时给的赏赐,大胜孟族的赏赐,再有送乐安县主去的时候给的赏赐…… 前后也不过几个月的功夫,那赏赐却好似流水一般往益州涌去。 盛宠至此,令满朝惊叹。 一时间也没什么人再去留心,宁确怎么过个桥还能把自己摔瘸了。 这时赵国公藉机在朝堂之上,提出了要儿子跟随队伍去益州的话。 “烦请他们代为照顾小儿!”赵国公道。 他那儿子年纪可不小了。 但那个蠢笨的样子,说是“小儿”也不为过。 朝臣们心知肚明他家中的情况,也知道赵国公的年纪越来越大了,这是要放儿子出去历练一番,免得将来怎么蠢死的都不知道…… “做父亲的心,朕也知晓。允了。”梁德帝显得很好说话。 毕竟赵煦风是跟着礼部的队伍一同去,自然不妨事。 这些人很快便启程了,赵煦风虽为小公爷,但连随从都没带几个。一路上要么停下来挖土,要么抓蚯蚓往嘴里扔。 队伍里的人见状想笑又不敢笑,戒心倒是去了不少。 因队伍庞大的缘故,如此行了小半月,方才抵达益州。 宣王府此时仍在修缮扩建之中。正如当初带给薛清荷的感觉一样,这支队伍望着跟前的宣王府,也不由暗暗心道,益州果然不算什么好地方! 这王府远不及京城的气派! 也难怪陛下多加体恤,再三赏赐了。 “诸位随我来。”宫人的声音响起,引路在前。 队伍之中为首的人,忍不住看了看赵煦风道:“要不先将小公爷安置起来?恐怕……” 恐怕这位痴痴傻傻的,没个分寸,将宣王妃给冲撞了,那可就出了大事了。 上个害宣王妃中毒的,都诛五族了! “王妃说多日不见小公爷,一同去吧。”宫人头也不回地道。 这人便也只有咽下担忧的话,跟了上去。 他担心的事很快就发生了。 愈是走近,那赵煦风便如一头熊,横冲直撞,步伐极快,眼看着就要撞上守在门外的玄甲卫…… 这时一阵香风动。 一道婀娜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竟是宣王妃亲自迎了出来。 “阿娘……”赵煦风喃喃道。 他顿住步子,鼻尖动了动,往薛清茵的方向嗅了嗅,紧跟着露出了茫然又疑惑的神色。 薛清茵知道,那是因为她如今不吃药了,身上已经没了药味儿。 对于赵煦风来说,那气息自然就变得陌生了,只剩下一张脸,还隐约有点记忆。 但薛清茵还是熟练地唤起了他的小名:“阿风,近来骑马骑得怎么样了?” 这般亲近的称呼和熟悉的嗓音,一下唤起了赵煦风的记忆。 赵煦风颠三倒四地道:“好……都好。阿娘,给……” 他说着就要去解腰间的袋子。 后面的人都看傻了。 这小公爷胡乱喊的什么东西?这是不怕让宣王给弄死啊? 就在这时一道更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薛清茵身后。 不是宣王又是谁? 薛清茵笑眯眯地指着宣王问:“还记得他吗?” 赵煦风缩了缩肩膀:“二……二爹?” 宣王:“……” 薛清茵想了下道:“不行,他这么厉害,你得管他叫大爹。” 赵煦风从善如流地改口:“大爹。” 宣王:“……” 乱教的什么东西。 “阿、阿娘吃……”赵煦风解开袋子,把自己带的好东西献给薛清茵看。 后头的人一看,差点昏过去。 小公爷怎么把路上挖的蚯蚓放里头了? 这么一堆,都快成蚯蚓干了…… 薛清茵脸色不改:“我不吃,给你大爹吃。” 赵煦风很怕宣王,但还是听话地把袋子转而献宝到了宣王跟前。 宣王低头一看:“……” 但他还是接了过来。 赵煦风登时便觉得这个爹也挺好的。 “你大爹很喜欢,再多攒些宝贝。”薛清茵对赵煦风道。 赵煦风得到了肯定,便高高兴兴地拿了个新袋子又去挖蚯蚓了。 后头的人直看得目瞪口呆。 这时宣王的声音再响起,分外冷淡:“尔等便暂且在益州城中歇上两日再走。” “是、是。”那人恭恭敬敬地躬身应声。 心道,他要是也能装个傻子,逮着宣王妃喊娘就好了,待遇肯定比这好。 等将人都打发走了。 宣王才从那装了蚯蚓干的袋子里取出一卷皱巴巴的纸。 纸上用蝇头小字写道:求殿下与王妃留下阿风。 没有落款,但想来必是赵国公。 薛清茵纳闷道:“为何在这个时候将赵煦风送来?” 宣王笃定道:“京中有变故。” 薛清茵想不通:“我写了一封信给皇帝,你也写了一封信给皇帝,我们的姿态与过往无二。应当能使他放心继续做个慈父才是……就算因这个孩子,他心有芥蒂,也不该这么快就急于撕破脸。这不明智,而皇帝是个聪明人。”
第278章 弱点是许家 “两种可能。”宣王道。 “嗯?”薛清茵支起耳朵。 “皇帝病了。” 薛清茵点头:“唔……这很有可能。若是病了,他难免会觉得手中的权力在一点点失去,便自然而然急于巩固皇权。” “但京中没有半点风声传来。”宣王道。 薛清茵知道他在京中肯定也是留了人手的,他说没有风声,那就确实没有风声。 “还有一种可能呢?”薛清茵追问。 宣王看着她:“茵茵这样聪明,心中应当有答案……” 薛清茵恹恹地吐了口气:“……贺松宁?”“但他与皇帝并不亲近吧?若皇帝真心疼这个儿子,也就不会让他给魏王当僚佐官。……说起来,贺松宁回去之后能保住命已经让我很惊讶了。” 宣王没有说破。 他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送入京中的“报喜信”到底是成了其中关键。 它让贺松宁从害死魏王的境地,摇身一变,成为了与梁德帝当年处境相似的可怜人。 薄情多疑之人,唯爱自身。 贺松宁便是诉说再多思念生父的苦楚,梁德帝也未必有半分动容。但若是从他身上望见了自己的影子,这才真正插中了梁德帝的心。 “不必为此事忧心。”宣王安抚她道:“赵国公能获知的变故,应当是和军中有干系……若只是以军队困我,难成气候。” 薛清茵闷闷应了声:“嗯。” 这倒是的。 “赵国公传递而来的,不过是一个开始的信号。”宣王道。 薛清茵打起精神:“嗯。须防的是后手。” 宣王吐出两个字:“许家。” 他们远在益州,宣王府上下铁板一块,如今又占尽了地利,当真是没什么短处露在外了。 唯独许家。 “派人暗杀肯定是无用的,你派了人守着许家。除非……安个罪名将他们下大狱……”薛清茵猜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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