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像是一头垂下尾巴的大狗。 这时候薛清茵叫丫鬟去马车上取了一块干净帕子来。 她垫着帕子,从赵煦风的金袋子里捏了一块透花糍起来,然后咬了一口。 “有些凉了。”她道,“下回拿盒子装,便更好吃了。”她说罢,还指着玉露团道:“这个我也很喜欢,只可惜化得差不多了。得用冰配着吧?” 赵煦风双眼都亮了。 他定定地看着薛清茵,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就是听得认真且高兴。 一旁的赵总管更是遭遇了极大的冲击。 他怔怔地看着薛清茵,然后忍不住笑了。 薛家姑娘又岂止是冰雪聪明呢?说是蕙心纨质也不为过! 他在一旁哑声道:“下回一定配冰。” 听见这番对话,旁人自然看出来了这薛家与赵国公府上的关系之亲近。 可是从前从未听说过啊…… 他们忍不住暗暗纳闷。 其实主要还是公主府上发生的事,还有后来芙蓉园的那出对峙,对外都被隐瞒了下来。 旁人哪能知晓这些个中隐秘? 自然也就不清楚薛家到底是何时,同赵国公府扯上关系的了。 薛清茵吃完了那块透花糍。 赵煦风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盯住了她手中的帕子,像是希望她再多吃一些。 赵总管忍俊不禁,这才有功夫环顾起四周。 很快,他发现了这里并不是个适合吃茶的好地方。 既然能做到国公府大总管的位置,当然不是什么蠢人。 赵总管心念一转,便大抵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不等薛清茵开口,他就先出声道:“这是着了火?可是薛家产业?” 薛清茵点了下头。 赵总管立即转头看向右巡使和京兆府的府兵等人,低声道:“青天白日,竟无故被人纵火,定要严查到底!” 这话自然也就代表了国公府的意思。 右巡使等人心中一凌,连声道:“这是自然!” 其实光冲着薛侍郎的名头,他们也不敢有所怠慢啊!只不过嘛,这京中权贵多,敢烧到薛侍郎的头上,恐怕那背后之人也不是好得罪的。如今有了赵国公府上的招呼,那他们自然就可以彻底甩去后顾之忧,更加好办事了! 唯独这会儿绸缎庄的管事面色怪异。 心道这火不就是你们赵国公府上的人放的吗? 这瞅着怎么倒像是要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管事连忙出声道:“正巧这里还有几位赵国公府上的人在呢。” 赵总管一听就琢磨出不对味儿来了,立即转头问:“在何处?” 管事看向了青年那几人。 青年男子这会儿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蚊子了。而他身后那几个喽啰就远不如他了,他们惊恐地望着薛清茵的方向,两股战战。 先前被制服的绸缎庄长工们也终于得了机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青年男子一行人便怒骂道:“都是他们,大姑娘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下是风水轮流转了。 赵总管暗暗骂了声该死的东西。 他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这些个狗东西和薛家的人起了冲突……如果火也是他们放的……赵总管顿时拉下了脸。 “国公府上的人?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们?”赵总管冷声问。 赵总管的年纪不轻了,但大抵是跟着赵国公的时间实在太长太长了,便也染了赵国公身上的行伍气息,一冷脸便显得极具威慑力。 青年身后的人“噗通”一声接一声,全部跪了下来。 青年也只得垂头行礼:“小人孔群。两年前,小人曾跟随叔叔到府上拜见过大总管……” 赵总管勾起了点记忆。 还真是府上的! 孔群的叔叔孔真是个会来事的聪明人,赵总管便将国公府上一部分的产业交给了他来打理。孔真曾向他提及自己的侄子,是个有大抱负也很有本事的年轻人…… 赵总管气得头皮都一阵一阵突突地跳。 这便是大抱负? 这便是有本事? 赵总管一个箭步上前,扇了孔群一巴掌。 他的手劲儿奇大,薛清茵都能清楚地听见“啪”一声重响。这个叫“孔群”的人偏过脸去,等再转回来的时候,半张脸飞快地肿了起来,嘴角都裂了。 “跪下。”赵总管厉声道。 绸缎庄管事的脑中,瞬间又闪回了薛家大姑娘那句话—— “他们一会儿见了我,还得给我跪下磕头呢!” 这不,真跪下了。 磕头也是不远了。 绸缎庄管事顿觉扬眉吐气,在孔群面前本来显得矮小的身躯,似乎瞬间都被拔高了许多! 孔群身边的人跪了一地,但他却咬了咬牙,迟迟不肯跪。 赵总管倒也不急,只冷声道:“不肯跪?好,那便将你叔叔一并叫来。今个儿该打的得打,该逐出国公府的,一个也跑不掉。” “不!请大总管高抬贵手,……小人一人做事一人当,就不必请我叔叔了。”孔群说着,重重跪在了地上。 骨头碰撞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薛清茵听着都觉得疼。 这会儿右巡使等人见这像是处置“家事”,自然不好杵在一旁,连忙拱手先行告退。 一转眼,这里便只剩下了他们几个。 孔群低着头道:“不知薛家姑娘与府上的渊源,今日小人行事是莽撞了,但绸缎庄上的事与我们无关……” 赵总管怒道:“还敢推脱?” 他捡起一根焦黑的木头,抬手便要往孔群的背上抽。 “等等。”出声的却是薛清茵。 今日在这里的,除了赵煦风说话有用,那便只有薛清茵能喝止住他了。 赵总管猛地顿住动作,回头朝她看了过来。 而孔群也猛地扬起头,和其余人一样都用惊讶的目光看向了她。 只不过孔群的目光还要多一些复杂。 “国公府上的这几个人气焰嚣张,叫我心中不痛快,该罚便罚。不过,若他们当真没有做过的事,自然也要留他们一个分辩的机会,问个清楚,免得错放走了真正的肇事之人。”薛清茵不紧不慢地道。 有这么个时刻惦记着报复薛家的人在背后没抓着,那还是挺可怕的。 没必要因这人讨厌了些,就真将人屈打成招。 薛清茵琢磨着经过今日这么一遭,以后他们再见着她,也该乖乖叫上一声“祖奶奶”了吧。 赵总管扔了手中的木头,道:“还不谢过薛姑娘?” 孔群眼底的复杂之色定住了。 他匍匐在地上,这才结结实实地朝薛清茵磕了个头道:“多谢薛姑娘。” 绸缎庄管事有些心急。 大姑娘那是不知道孔群是个什么样的人……睚眦必报的小人是也! 今日哪管是不是他?先将咱们薛家的脸面拿回来!杜绝了后患再说!那放火的到底有一个两个还是三四个?最后不都是大姑娘说了算吗? 薛清茵将方才那块垫过点心的帕子,扔到了孔群的头上:“喏,擦擦血吧。” 说罢,她扭过头道:“走吧,咱们寻个地方,真去吃吃茶先。” 赵总管失笑:“……好!” 这薛姑娘真是个妙人啊! 那厢孔群一把抓住帕子,低着头擦了擦脸。 帕子上还残留着点心香气,还有些女儿家的馨香气,和极淡的药味儿。 孔群将头埋得更低了。
第44章 她耍他玩儿吗 薛家有茶庄,赵国公府也有茶庄。 前者的身家远不及后者,能拿出的茶叶自然也有高低之分。 但薛清茵邀他们到薛家茶庄去吃茶, 赵总管也没有表露出半分的轻慢,乐呵呵地就带上赵煦风一块儿去了。 绸缎庄的管事有些心急:“那绸缎庄上的事……” 薛清茵和贺松宁行事的风格全然不同。 这会儿如果是贺松宁,已经轻描淡写要弄死放火之人了。 薛清茵……就实在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了。 “专业的事应当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只等着京兆府查出个结果来不就是了?”薛清茵头也不回地道。 她没有贺松宁那样强的控制欲,别人能给她办好的事,她坚决不累着自个儿。 “是啊,此事已经嘱咐过了,又何必再担忧?”赵总管也跟着道。 薛家的这些管事着实还差了些火候,遇事不够冷静。赵总管心道。 其实有贺松宁这样一个手腕强横的主子,再加上他又生性多疑,底下的人软弱没主见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薛清茵不怎么在意,她觉得凡事都有好坏两面嘛。 她抛下绸缎庄的众人就去了茶庄。 薛家的茶庄设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很是省事。 而且好在今日茶庄没再出什么事了。 不然再招惹个仇人,那不得累死她? “大姑娘?”茶庄的管事见了薛清茵很是惊讶,一时还不敢认。 薛清茵还没来过这里,今日身边也没带大管事,还是她的仆从主动上前点明了身份。 “这位是赵国公府的小公爷,这是赵总管。”薛清茵紧跟着交代道。 茶庄管事本来还以为,主家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是要来责问茶庄上下。 这一看,倒叫他摸不清东南西北了。 没记错的话……赵国公府上的几个铺子,都与咱们不大对付吧? 也就是不敢得罪赵国公府,这才总是节节败退。 听闻前些时候,连绸缎庄都被砸了,一时沦为京内三十六行的笑柄。 弄得他们这些同为薛家产业的人,都不得不低头行事。 茶庄管事脑中闪过种种念头,等端茶上来的时候,在赵总管和赵煦风跟前显得恭敬极了。 赵总管一皱眉,道:“薛姑娘先请。” 茶庄管事一下意识到这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 他连忙转身往薛清茵跟前放茶。 薛清茵倒无所谓,转手就又往赵总管的方向推了推:“我不爱吃这个。” 赵总管这便不推却了,只是问道:“薛姑娘爱吃什么茶?阳羡还是寿州黄芽?” 赵总管暗暗琢磨着,薛姑娘若是喜欢,下回从自家茶庄上给她挑一些。 薛清茵却摇了摇头道:“只要是不放盐花,不放姜,不放苏椒桂皮等物的茶,我都觉得好喝。” 现在这玩意儿哪叫茶啊?叫粥还差不多。 但时下吃茶,都多是这么个吃法。 薛府上煮茶还算保守了,只是爱往里头加橘子皮,有理气开胃的作用。 煮一壶出来,就成了薛清茵的特供茶。 这茶庄上端出来的,像是恨不得把所有的调料都加进去,以大展身手。 就离谱。薛清茵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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