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茵轻轻打了个呵欠,坐在铜镜前还觉困得慌。 知书连忙扶正了她的头,低声道:“姑娘再忍忍,再捱几个时辰便好了。” ……再捱几个时辰? 听见这几个字的薛清茵两眼一黑,当场涌起一阵后悔。 薛夫人的担忧的确很有道理,照这个样子,她没死在宣王府大门口便很是不错了。 薛夫人从外头进来,见了薛清茵的模样也不由面露心疼之色。 但很快她就面色一整,道:“先前宣王身边那位年轻将军来了。” “嗯?”薛清茵奇怪地回过头,问:“只他一人来了?” 薛夫人点头道:“说是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要交给你,如今正候在门外呢。” 薛清茵心中更惊奇,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必须卡在这个时候交给她? 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来,想也不想便道:“让他送进来就是了。” 薛夫人道:“恐怕是不敢进来的。” 说着,她转身出去,似是与杜鸿雪说了几句话。 等薛夫人再进来的时候,手里便多了两个紫檀木的匣子,上头还萦绕着浅淡的檀香气。 杜鸿雪隔着一道门,朗声道:“请姑娘佩戴。” 薛夫人将匣子放在薛清茵面前,笑道:“瞧瞧,究竟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 薛清茵掀了上头那个的盖子。 只见柔软的丝绸之上,摆放着一件石榴红的后压。上头宝珠满缀,一拿起来流苏叮当作响,显得富贵非常。 “好正的红色!”薛夫人脱口而出。 知书也恍惚了一瞬,惊艳于此物的美丽。 “特地送来,定有来历。”薛夫人随即笃定地道。 别管来历不来历,薛清茵觉得这东西戴上去,或许大抵应当……有些硌后脑勺。 知书在旁边一个婆子的帮助下,才将这件后压为薛清茵佩戴好。 薛清茵舔了下唇,叹道:“我如今喘气儿都不顺了。” 谁晓得旁边的人惊呼起来:“莫舔莫舔!口脂都要叫姑娘吃到肚里去了。” 薛清茵只得暂且忍住。 今日遭这样大的罪,不从宣王身上讨回来都对不起自个儿! 她垂下眼眸,又掀开了另一个匣子,其中放的却是一柄团扇。 伞柄以金镶玉竹削就,下坠和田玉珏,触手温润。 伞面以双面绣借金线各绣出方胜纹和回字纹,取吉祥同心、生生不息的寓意。两旁还饰以镂空的玉球。 薛清茵拿起来握在掌中倍觉华贵而精巧。 轻轻一摇晃,那玉球便跟着转动起来。灵巧至极。 门外。 贺松宁刚踏入院子,便和杜鸿雪打了个照面。 贺松宁一见他,便惊讶地问:“宣王殿下已经到了?”这样急?贺松宁心想。 “只是我代殿下先行一步。”杜鸿雪也没说是来干什么的,听在贺松宁的耳朵里,只当他是代替宣王来接人的。 贺松宁扬了下眉,不知为何心头为薛清茵有一丝不值。 他越过杜鸿雪,敲门欲入。 丫鬟在里头问:“谁?” “是我。”贺松宁道。 丫鬟犹豫再三,还是道:“大姑娘说了,不许大公子进来。” 贺松宁:“……” 他不由看了一眼杜鸿雪,总觉得在旁人面前颜面扫地,令他有一分恼火。 贺松宁问:“我带了些礼物,清茵也不要吗?” 这回是薛夫人的声音在门内响起:“好了,莫要给你妹妹添乱了。” 贺松宁就这样吃了个闭门羹,也只能和杜鸿雪一块儿等在外头。 这让贺松宁心里很不舒坦。 好在薛清茵终于在耳边一连串的吉祥话里,梳完了妆。 薛夫人立在那里没有动,她看着众人小心翼翼地扶着薛清茵往外走去。 她身上的环佩叮当,流苏轻轻摇晃。 那锦衣华服,裹就她纤细的身形,堆出了一个瑰姿艳逸的模样来。 薛夫人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门外众人只听见“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薛清茵款款走出来,以扇掩面,只露出一双眼。 眉似墨描,睫如鸦羽,眉心一点花钿娇艳欲滴。 如此盛装华服,竟有光彩熠熠照四方之感。 见者都不由心神一荡。 贺松宁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他上前一步,将手中托着的礼物交予了一旁的丫鬟,道:“做兄长的背你出阁。” 薛清茵在扇子后头撇嘴。 霍,多新鲜哪,难得见你这样主动。 薛清茵没有拒绝。 能叫贺松宁吃点亏,她心里就舒坦了。 她一提裙摆,就要叫贺松宁过来。 此时却听得一阵脚步声疾且烈。 院门外高喝一声:“宣王殿下到!” 宣王跨进门来,王府府兵威风凛凛,紧随其后。 他道:“不必劳烦大公子,自有本王。” 薛清茵抬眸望去,见他头戴玄色冠,身着赤色袍服,腰间仍佩剑。 那浓烈的赤色,却也压不住他身上的煞气。 薛清茵不禁歪了歪头,那一霎突地有些好奇。这样一个人,若眉眼间露出柔情之色,该是什么模样呢?嗯……做那事的时候也会这样冷冰冰吗?
第89章 解剑(上) 宣王走到薛清茵的跟前,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印入眼底。 而后他解下腰间的剑,交予到薛清茵手中,紧跟着在她跟前躬下了腰身。 一时间,众人都哑然无语。 全然没想到宣王会有这般举动。 立在阶旁的贺松宁五官绷紧,双眸不含半点情绪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 倒是他错估了。 宣王竟来亲迎了。 贺松宁心底涌动起丝丝不甘,但他还是退开了一步,从喉间挤出低沉的声音:“殿下,请。” 薛清茵也不再犹豫,她就这样趴了上去。抓着剑的手便只能绕在宣王的脖颈前。 看起来有些怪。 她其实不大明白,宣王为何要将佩剑解下来给她。 倒是跟着一并来的宣王府兵见状连忙低头躬身。 剑为百兵之君,乃是权力身份和威仪的象征。 宣王解剑交予薛家姑娘,其中意味便很分明了。 薛清茵对此一无所知,她双腿牢牢地攀住了宣王的腰。 宣王则托住了她的屁股。 好在这身上的华服厚重,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然纵使脸皮厚如她,也会禁不住生出一分羞涩来。 宣王的背当真宽阔啊。 趴伏上去,便觉得稳当心安极了。 薛清茵想着便趴得更紧了些。 连脑袋都抵了上去。毕竟怪沉的,这样也能省省力气。 宣王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亲近”,托住她的手登时都变得用力了些。 宣王就这样背着她一路向外行去。 走过涧亭,穿过海棠门,终于是走到了薛家的大门处。 薛老太爷等人已经在那里等候。 未走近时,便已遥遥朝宣王拜下。 宣王看也不看他们,迳直跨出门去。 倒是薛清茵觉得挺稀奇。 今日人好多啊…… 宣王背着她三两步便走到了花轿前。 那花轿也与寻常人家的全然不同,竟以象牙为饰,缠枝比翼蝶纹妆花缎为帘,需八人合抬。 薛清茵惊讶之余一抬眸,又望见花轿之后跟了长长的车队。少说得有个三四十辆吧? 每辆车上都装满了东西,想是除了聘礼,便是她的嫁妆。这些将来都是她一人的私产,却是多到叫她眼睛都看花了。 一想到这里,薛清茵立马来了点精神。 不禁问道:“殿下,如此之多的车舆,不会越制吗?” 宣王口吻平淡:“不过百具,岂会越制?” 薛清茵轻轻“啊”了一声。原来还是她少算了,不止三四十辆啊。 到宣王口中却叫“不过百具”。 不要骗她没文化啊。 百辆车舆,一条街都未必能挤得下吧? 她以前总看书中写“十里红妆”,大抵也就是这般模样了?又或是眼前的情状,比起那书中所写更胜? 薛清茵不知道。 她揣着一分茫然,被宣王小心翼翼地放入了花轿之中。 宣王低声道:“手边有软枕。” 说罢,才放下了轿帘。 薛清茵忙放下扇子,顺势一摸,还真摸到了软枕。 她赶紧垫住了自己的后腰,又垫住了脖颈,随即倚住轿壁,顿时觉得舒服许多。 “殿下,等等。”她忙唤住宣王。 众人便眼看着宣王走出两步,又回转身去,卷起帘子似是与薛清茵说话。 薛家人无语,心道就这么会儿功夫,怎么都依依不舍的? 轿中,薛清茵抬了抬手中的剑,道:“殿下忘了拿这个。” 她只当方才宣王将佩剑给她,是为了背她,怕不方便。 宣王垂眸看她,沉声道:“你替本王收着。” 说罢又放下了轿帘。 薛清茵咂咂嘴。 好吧。 她只得老老实实将佩剑抱在了胸前。 她隐约听见宣王的声音响起:“拜别岳父、岳母。” 外间,薛夫人和薛成栋自然不敢受礼,忙也躬身还礼:“恭送殿下。” 薛清茵只觉得身子一轻。 轿夫抬起了轿子。 杜鸿雪走在前头散钱开路。 宣王也利落地翻身上马,他本就生得高大,如此一来,更叫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众人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只贺松宁父子定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 这厢薛老太爷按了按胸口,不由轻声感叹:“虽是侧妃,但宣王待她倒是周全得很。” 薛成栋这时候才想起来,叫宣王这样一搅,送女儿出阁时,父母本该叮嘱她为人妇者应当如何如何。结果一句话也没说上。 也罢。 想来以薛清茵的性子也不耐听。 薛夫人也早忘了要叮嘱什么话,她只是望着车队隆隆而去,又一次落下了泪。 薛成栋见她哭得无声无息,悄然从旁边递上了一块帕子。 薛夫人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回头,泪眼朦胧地冷冰冰地瞪视了薛成栋一眼,却是掉头就走。 薛成栋:“……” 薛姑姑在一旁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还是薛老太爷制止了她:“今日是什么日子?谁若说胡话?我会请家法。” 薛姑姑便只能憋憋屈屈地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哪有做妻子的,敢这样对丈夫的? 这时贺松宁连忙回身跟了上去,他也递了帕子道:“母亲擦擦眼泪,莫要伤心。” 这会儿他心中还有点惊奇。薛夫人和薛成栋的关系,怎么闹到这个地步了?连多一句话都懒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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