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一见便纳闷道:“这是牌?怎么也不曾见过?” 薛夫人掩唇笑道:“不曾见过吧?我先前也不曾见过。这也是我那女儿弄出来的。” 说到这个,薛夫人就又来了劲儿,爽利道:“我教教你们怎么玩儿。” 薛夫人本就是商贾出身,倒也不讲究那么多。如今与他们在一处玩牌,索性左右也有丫鬟仆役,也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她大大方方地屈指洗牌。 常见的叶子牌都很长。 此时握在她手中的牌却是四四方方,她屈指一握,便只叫人觉得她十指纤长秀美。 宁确本就有些插不上话,此时禁不住又道:“……夫人的手还是该涂些药吧。” 薛夫人纳闷地看了看他,心道这人怎么还在纠结先前的问题? 着实啰嗦。 宁确见薛夫人不说话,便只好僵在那里任她打量。 薛夫人道:“先玩牌吧。” 便是不着痕迹地将宁确的话转走了。 林老爷也觉得气氛不大对。 他心想着,莫非是薛夫人知晓这位是魏王那边的人了? 林老爷暗道,这若是生了不快,将来可不能再带宁公来这里了。 好在过一会儿,薛夫人教完了他们这纸牌的规则,加上柳修远,四个人便一同玩了起来。 自然而然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一时气氛极好。 这厢薛清茵上了山,还未走近便听见一阵低低的呜咽声。 那声音嘶哑,仿佛破了的老旧风箱。若非是青天白日里,听着还有些可怖。 “谁在哭?”薛清茵问。 那人惊了一跳,一下从棚底钻了出来,见了薛清茵便是一愣。 “这位是主家的大姑娘。”一旁的仆役连忙提点他道。 那人这才赶紧躬身见了礼,面上的张皇之色更甚。 薛清茵打量了他一眼。 竟是个老汉。 他穿着一身粗布短打,鞋子磨破了洞。深深佝偻着背,面上沟壑丛生。那眼泪冲刷过面部,留下点点污迹。再看那一双眼,眼白浑浊发黄,好似鱼眼一样微微突出。 老汉自知模样吓人,便缩了缩脖子,那背也佝偻得更厉害了。 他嘴唇颤抖着,不成句地说着话:“小人、小人对不起主家,是小人之过……” 薛清茵不由看向了一旁的仆役。 那仆役忙道:“如今养马的是他。” 薛清茵觉得奇怪:“先前不是两个年轻的吗?” 仆役道:“一个病了,另一个是这老汉的儿子。他儿子学得不怎么样,倒是这老汉来看儿子,来了几回,跟着那马曹学得像模像样。之后他儿子便只管种地去了。” 这话一出,那老汉又瑟缩了下身躯,连忙朝薛清茵跪了下来,嗫喏着唇,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薛清茵道:“先起来吧,不必如此。带我去看看那些马。” 仆役应声。 跟在她身后的王府下人,更是连忙在地上铺了一层布,再请薛清茵走上去。 薛清茵哭笑不得:“哪里这样大的排场?” “马厩里脏得很,免得污了主子的衣裙。” 那老汉见此情形,自然觉得这位主家来的姑娘很是了不得,高贵不可攀。 他心中一慌,便又跪了下来,拿脑袋去撞马厩的柱子,口中哆嗦道:“对不住主家,小人没有看管好……拿小人这条命去吧。求求主家不要送小人去官府……” 薛清茵见不得老人家这样。 她连忙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去扶起来,别叫他跪了。” 一直默不作声守在薛清茵身边的亲卫,这才上前去将那老汉提了起来扶他站稳。 老汉这下真是想跪也跪不成了,更别提去撞柱子了。 他一时傻站在那里,垂着头,如迎末日。 薛清茵问:“为何说不要送他去官府?” 仆役连忙解释道:“这是他看管不力,有的庄子会以损坏主家财产为由,将人送到官府按律发落。” 薛清茵心下叹了口气,道:“你既没有与人里应外合,不会送你去官府的。” 那老汉这才又活了过来,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小人绝不敢。”他哭得涕泗横流:“小人感谢主家还来不及。小人一把年纪了,在外头也寻不到什么工来做。这养马轻省得很。还能叫小人的儿子有力气去种田,得空还能去做些别的活计。眼看着这家里正要好起来了……” 对于柳家庄子来说,不过是庄子之间斗法罢了。 但对于养马的老汉来说,动动手指头就断了人家的生计。 所以薛清茵有时候很讨厌那些动用手段去攻击别人的。 什么运筹帷幄。 里头不知道要死多少个路人甲呢。 薛清茵往里走,很快见到了那些受伤的马。 其实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严重…… 马儿卧倒在棚内,蹄子上抹了一层黑乎乎的东西。地上还留有血迹,只是不怎么看得出来。 “这是抹的什么?”薛清茵问。 老汉结结巴巴道:“是、是先前那个,董爷教的,说、说在军中有时候马蹄子伤了,顾不及看兽医,还得急行军啊,就会用草药……” 薛清茵点点头。 董爷就是先前的马曹吧。 “你做得极好,反应机敏。马蹄受伤也非你之责。”薛清茵停顿片刻,道:“有赏。” 老汉呆了呆:“啊?” 他用他几十年的阅历加起来,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马儿伤了他还有赏? 主家没让他赔银子,也不送他去官府,为何还有赏?
第123章 你俩相亲呢? 老汉傻在那里,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薛清茵淡淡道:“我最恨欺瞒之人。人非是机器,岂有不犯错的时候?但若是手底下管的事出了岔子,非但不及时上报,还拚命掩盖。那比犯了错本身更可怕。” 这话也是说给庄子上其他人听。 薛清茵没有说马儿伤了与老汉无关,因为这安抚不了他。 她只告诉他:“似你这般,懂得及时挽救,便是极好的。” 薛清茵取了两颗银锞子给他。 老汉不敢接。 薛清茵道:“拿着吧,日后还要更尽心竭力才是。纵使你不敢要,也要为你家中考虑才是。” 老汉抹了抹脸,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接住了,眼底的喜色掩也掩不住:“多谢主家!多谢主家!够家里吃半年的米了!” 王府亲卫见状不由皱眉。心道此举恐怕叫其他人不满? 他环视一圈儿,果然,其他仆役不免眼热起来。 此时却又听薛清茵道:“并非是犯了错就能领银子。我方才所说,不过是要你们坦诚些,机敏些。若是做了有利于庄子的好事,也要懂得为自己表功,一样要坦诚地说出来。” 薛清茵话音一转:“比如今日那两个拿下贼人的,在何处啊?” 那两人面上一喜,立即站了出来:“小的在!” 薛清茵:“你们今日护夫人护得很是及时,拿贼也有功。自然也有赏。咱们也不去欺负谁,但若是有人欺上门,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退缩。” 那二人对视一眼,面上喜色更甚,震声应道:“是!” 薛清茵当即也赏了他们。 比那老汉所得还要多一些。 此时再看周围的仆役,多是羡慕,而无妒忌了。 毕竟薛清茵这是告诉他们,做错事不要怕,及时上报并补救得当有赏,若是做了好事那就更好了,赏赐更多! 王府亲卫对视一眼,不由感叹。 倒是他们想多了,侧妃管起这庄子来还是极游刃有余的! 薛清茵喃喃道:“明日又得入宫去了。” 一旁的仆役也露出忧心之色道:“是那个什么魏王妃要对付咱们了吗?” 薛清茵摇头:“不是啊,是我去告状啊。” 仆役呆住了:“啊?” “这些日子你们还要严阵以待,若是再有人来动手脚……还是给我抓住!抓得越多越好。”薛清茵咂咂嘴,“就怕她不来人呢。” 多点好。 多点才好哭哭啼啼呢! “行了,没事了,你们仔细盯着就是了。咱们的马贵,可不能死了。过两日没准儿就有正经的马医来了。”薛清茵语气轻松地道。 主人家的轻松自然而然地影响到其他人。 他们也暗暗舒了口气,再抬薛清茵下山步履都轻快了许多。 薛清茵回到庄子上,老远便听见了薛夫人的笑声。 薛夫人发怒的时候多,也只有和薛清茵在一块儿才总是合不拢嘴。 今日倒是稀奇。 薛清茵抿唇笑了笑,可见人只要扩大了交际圈子,多充实充实生活,自然心胸宽阔。 “阿娘可是赢了牌了?”薛清茵一提裙,走进了门。 薛夫人眉眼生辉,连忙冲她招了招手:“过来瞧,阿娘厉害吧?” 薛清茵一瞧。 还真是。 薛夫人没一会儿功夫,跟前便堆了好些碎银了。 薛清茵笑道:“回城阿娘可得给我买些吃食。” 薛夫人大手一挥:“买!都买!还要什么?胭脂水粉?” 薛清茵摇头:“那些都不缺了。”说着,她看向了面前的林老爷几人。 林老爷不用说,肯定是会讨好她阿娘的。这位宁先生和柳修远牌技也这么差? 不是薛清茵看不起薛夫人的牌技。 而是她刚教会薛夫人的时候,薛夫人打牌那是真烂啊。 薛清茵道:“打牌不过是娱情,可莫要玩大了。银子一旦大了,那便是赌了。” 林老爷笑道:“言重了,咱们几个想来都是不缺这些银钱的。” 薛清茵看了一眼宁确。 这位宁先生也不缺钱吗? 唔,想来也是。否则也不会随便送出泰山石作礼。 “这个牌着实好玩!”林老爷连连感叹。 薛清茵歪头一笑:“下次在庄子上设个地方专门玩这个,你们看怎么样?” “专门设个地方?” “嗯,就叫棋牌室。” “我看好!”林老爷道:“那我肯定总要来光顾。” 宁确不轻不重地跟了一句:“我也来。” 林老爷听了又觉得怪。 但也说不好是哪里怪。 反正就是按宁公的性子,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眼见时辰不早了,薛清茵惦记着明日还要进宫,便准备回去了。 薛夫人自然也一起。 众人一同出了门。 林老爷躬身告辞,走到马车旁,对宁确道:“宁公先请。” 宁确驻足片刻,却是突地转身,又走到薛清茵跟前去,低声道:“明日……姑娘和夫人还到庄子上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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