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她吃瘪, 裘老先生绷不住大笑。 他摸了把胡须道:“小娘子这性子果真跟陆安荀般配,难怪那么多人陆安荀偏偏相中你。” 苏绾呵呵, 您老人家误会了, 当初是我先下手的。 裘老先生笑完后, 正色起来:“你说抚州筹粮的事有法子,不知是何法子。” 总算说到正事,苏绾松口气。 她道:“朝廷筹粮之难,难在粮无储备,且其抚州情况紧急远水救不了近火。” 裘老先生点头:“你说得对。” 苏绾继续道:“抚州官府无粮,但抚州的商户有粮啊,不一定得调官府的。” “嘶——小娘子这说法有意思,再细细讲讲。” 苏绾:“本朝商业繁荣,是以大多数钱财掌握在商人手中,米粮也是如此,民间有许多私人粮仓。既然朝廷没粮了,那不妨向民间借。” “怎么借?”裘老先生原先坐直的身子微微前倾,兴致盎然地问。 怎么借?那就要说到“公募”之法了。 苏绾说:“朝廷向民间粮商公募钱粮,也就是今年先借,次年以一定的利还就是。” 裘老先生身子又向前倾了几分:“利钱怎么算?” “可按钱庄利钱算。” “你说得轻巧,”裘老先生道:“眼下人人都知道抚州缺粮,若我是抚州粮商,坐地起价必能暴富,何必贪图那点利钱借粮给朝廷?” 苏绾也正色道:“所以得要官府出面了,先定下规矩,所有坐地起价者一律重罚。二,若是借粮给朝廷,除了享受利钱还能得其他机会。” “什么机会?” “招商的机会。”苏绾说:“抚州水患严重,接下来必定要恢复民生,尤其是商市。接下来肯定有许多商人嗅到商机陆续赶往抚州发国难财。” 裘老先生从她口中直言不讳地听说“国难财”,愣了下,继而哈哈大笑。 “你这小娘子性子倒也爽快。” 苏绾继续说:“他们若想在抚州做买卖就得有资格,资格从何而来?那就以招商来办。有钱借钱,有粮借粮,多借多得。” “好个多借多得,这倒不失为个好法子!”裘老先生点头:“津阳县招商的事我听说了,据说这法子还是你告诉陆安荀的?” 苏绾故作谦虚:“也就碰巧出了个主意而已。” 长得好看又聪明,还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裘老先生赞赏地看苏绾,一副看自家徒儿捡到宝的稀罕目光。 然后问:“你想让老夫将你这法子引荐给朝廷?” 苏绾点头:“正是如此,晚辈无官无职且人微言轻,只有像裘老先生这样德高望重.” “小娘子拍马屁的功夫居然跟陆安荀不相上下。”裘老先生摆手止住她:“你说你自己人微言轻无官无职倒是不假,但我看你这本事却一点也不比朝廷中人差,无须妄自菲薄。再说,看你也不像谦逊的人呐。” “.” 他道:“既是你的主意,那便由你去说。” “我去?” “对,你去。” . 事不宜迟,当天裘老先生将苏绾引荐给了在朝中的好友卢大人,卢大人正是这次负责抚州救灾的官员之一,他听了苏绾的主意后,当即双眸发亮。 “苏姑娘实在高才,这法子好得很哇!” 裘老先生在一旁咳嗽,提醒:“什么苏姑娘,这是我徒儿的娘子,陆夫人。” “.” “谁的夫人不重要,现在是我卢某的客人。”卢大人对苏绾道:“苏.陆夫人且在稍坐片刻,我派人去请户部的人过来,届时个中细节还请陆夫人不吝赐教。” 苏绾看了看天色,问:“大概多久?” 卢大人也看了看天色,一拍脑袋:“哦,快到午膳之时了,不妨事,官署有午膳,两荤一素味道好得很,我这就去喊人送来。” 说完,像是怕苏绾跑了似的,卢大人一溜烟儿出门去唤人:“快送午膳过来.” 想了想,又吩咐了句:“去对面长兴酒楼打包一份烧鸭,快去!” 苏绾坐在议事厅内,与裘老先生对视了眼,有点懵。 裘老先生道:“抚州之事现为朝廷心头之患,这些人可是顶着摘乌纱帽的压力办差啊。” 言下之意便是,抚州的事解决不了或是解决不好,吏部包括户部的这些人恐怕乌纱帽不保。 如今苏绾来送法子,这不跟菩萨降临一样么?自然是要殷勤接待。 苏绾眨眨眼,懂了。 没多久,午膳送来了。除了两荤一素,还有油亮亮香喷喷的一盘烧鸭。 苏绾起初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头一回跟一群大老爷们用膳,而且还是在官署。 但见大家都埋头吃得香,仿佛赶时间似的,索性也不讲究了。 用过膳后,户部的人也来了,一来就来了七八个,将议事厅挤得满满当当。 这阵仗倒是令苏绾吓了一跳。 . 抚州,圆月当空,照得大地通明。 “本该是团圆佳节,百姓们却颠沛流离,抚州知府真该死!”一人坐在桌边写字抱怨。 “你该加个‘前’字。”另一人提醒道。 “是是是,”写字那人立马抬头,看向窗边站着的陆安荀,忙道:“是前抚州知府,陆大人可跟前知府不一样。” 这里两人都是从京城跟陆安荀一起来抚州办差的官员,年纪比陆安荀大上一轮。 起初对于朝廷派陆安荀来抚州还颇是怀疑,毕竟陆安荀初入官场缺乏经验,且年轻人容易浮躁,万一事情没办好反而连累他们。 孰料陆安荀来了抚州后,办事漂亮得很,桩桩件件不仅有条理还利索。骁勇之余不乏谋略,且极具魄力。 就比如渡过潭水岭一事,彼时众人听说山中有凶兽个个不敢前。但陆安荀带头在最前列探路,而且还将索桥全部炸毁,让他们没有后退的余地。 往前走可能死也可能生,若往后退那就必然死。 救灾队伍数百号人,顺利被他两天内带出了潭水岭,还安全到了抚州。 到抚州之后,听说暴民抢砸官府,当即马不停歇地去借兵亲自镇压。镇压手段比土匪还土匪,完全不跟你讲什么官民一家亲的道理,谁敢反抗就打谁,愣是将暴民唬住了。 若是没他这手段,恐怕抚州的官府早就荡然无存,也不可能有他们此时坐在这安安稳稳地办公。 这会儿两人瞅了眼窗边的拿着封信看得认真的陆安荀,也不知看的什么内容,笑得一脸温柔。 这傻气的样子跟平常雷厉风行的陆大人截然不同。 短短几页纸,居然看了快一炷香,也傻笑了一炷香。 一人凑近,低声问:“谁写来的信能乐成这样?” “还能有谁?”另一人说:“陆大人新婚,自然是家中如花似玉的娇妻。” 嘿嘿. 两人都是过来人,懂! 这边,陆安荀一页纸一页纸地翻。其实他看书极快,一目十行还能记住内容,但这封信却反复看了许久。 这信正是苏绾写来的,从开头至结尾整整六页纸几乎没一句亲昵之言,全是骂他的话。 陆安荀想起苏绾边写边恼火就觉得好笑。读到特别之处,甚至还能想象她写这段话咬牙切齿的样子。 不过读完信后,陆安荀望着窗外明月有些落寞。 这可是他们成亲后第一个中秋呢.要是苏绾在身边,说不准今年能吃到她做的月饼。 过了会,他把信收起来。将桌上的灯芯挑明些,然后准备开始写回信。 这时,一人挎着药箱进门来,见他动手研墨顿时不高兴。 “陆大人,我说了多少遍?你手臂受伤现在还使不得力,为何就是不听?非得废了才后悔?” 陆安荀默默放下墨条,装乖。 来人是此次抚州赈灾随行的太医,从东京城来的,跟苏老爹有些交情,是以虽官职不高但在陆安荀面前更像个长辈。 “手伸出来我看看。”太医道。 陆安荀顺从地伸出手。 他此前带兵镇压暴民,过程中,陆安荀为救一个无辜小童不慎伤了胳膊,长箭穿胳膊而过,令半边身子麻痹。 所幸太医救得及时,不然他这胳膊要废了。 这会儿太医训斥他也不敢还嘴,老老实实让太医换药包扎。 完了,他问:“这伤得多久好?” 太医说:“你听话就两个月,不听话,估计好不了。” “.哦。” 想了想,他又问:“那我能写信吗?” 太医吹胡子瞪眼:“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好好好!不写不写!”陆安荀应声。 然而等大夫走后,陆安荀立马让人研墨,不过这回却是换左手写字。 . 说回东京城。 苏绾跟户部的几位官员商量了筹粮的法子后,当下就回了府。毕竟公募是官府的事,她没这么大能耐,是以引荐了法子她回府捣鼓她的月饼去了。 再过两日就是中秋,虽说陆安荀不在,可中秋还得好好过。苏绾今年想做些特别的,前些日让桑葚寻工匠雕了些图案特别的模具,有玉兔状的,有元宝状的,还有鲤鱼状的。 这会儿,她午歇起来后,坐在廊下搅拌馅料。 没多久,管家急冲冲跑过来:“少夫人不好啦,户部来人啦,还来了个大官。” 林大人是武将,平日鲜少结交文臣,况且还是户部的人。是以,得知是户部的人上门紧张得不行。可林大人此前交代过,夫人有孕不宜打扰,府上所有大小事禀报苏绾处理。 苏绾倒是一点也不慌,起身擦手:“把人请去堂屋先吃茶,我这就过去。” 她大概猜到是因为筹粮的事,兴许户部还有需要确认的地方。 只是等她洗完手、换了身衣裳去堂屋时,自己都惊了下。 来的可不是别人,而是户部尚书辛大人亲自莅临。 “陆夫人,”辛大人拱手:“本官来得匆忙未提前递拜帖,且见谅。” 果然是能做到尚书这个位置的人,苏绾心想,说话都比旁人舒服中听。只不过他身上这件长角紫色官袍就有些唬人了。 她福了福:“敢问辛大人来访因为何事?” “关于筹粮的事需请教一二。”辛大人说。 户部尚书这几天正在为抚州筹粮的事头疼,骤然听到了下头的人说起公募筹粮的事,宛若在风雨中看见希望,稀奇又振奋。 然而听说这法子是陆安荀的夫人想出来的,又有些狐疑起来。 不是法子不好,而是.陆安荀的夫人? 谁啊? 完全不认得。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还是内宅妇人提出这么大胆的法子,他听了都有点错愕。 得亲自确认一番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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