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话张总管便没再说下去。 皇帝心中还是不能接受,或者说他根本不愿意接受,哪怕他知道张总管不敢杜撰这种事情,可没有亲眼看见他便心存幻想。 皇帝到时,便正好看到章嬷嬷手里拿着的衣物,是徐令仪早上穿的,她肚子有些显怀,还说这衣服偏小了些。 此刻那素雅的衣物上沾染着鲜红的血。 殿内此刻生了暖炉,明明很温暖,可皇帝却感到刺骨的冰冷。 “皇后。” 皇帝走进内殿。 他看到徐令仪心如死灰般躺在床上,双眼默默流泪,小声啜泣着。 看到皇帝来时,徐令仪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 “陛下!!”她声音沙哑哽咽,哭声越来越大。 皇帝握住她的手,怀孕之后她的手第一次冷的吓人。 “陛下,我们的孩子没了!”徐令仪愣愣看着皇帝,神情恍惚。 皇帝同样心如刀绞一般,可他是皇后的丈夫,也是皇帝。 皇帝的身份让他少有失态。 皇帝压抑着内心翻江倒海般的痛苦,他一把搂住徐氏,轻声安抚:“别哭,我们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徐令仪却不肯接受,她抬头满脸都是泪,声音哽咽:“可是陛下,这个孩子再也回不来了,就算我们日后有别的孩子,可也不是他,太医说是一个皇子,您可以忘了这个孩子,可臣妾忘不了。” 皇帝知道她此刻受了打击口不泽言,连忙搂住她,“朕知道的,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怎么可能会忘了这个孩子呢,他是朕的血脉。” 皇帝听到是个皇子,他心中酸涩到极点,在位这么多年他也只有一个皇子啊。 好不容易又有一个皇子,却…… 皇帝双目发红,想到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他心中无尽的悔意。 他从来没有想过,纵容明华公主的恶果会反噬到他身上,让他如此痛彻心扉,后悔曾经对明华的所有溺爱。 “陛下若是真的想让臣妾心中好受些,就请处置明华公主吧,若不是公主,若不是她,臣妾的孩儿此刻还在……臣妾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公主要一而再再而三来害臣妾,熙儿未出生前便对熙儿下手,熙儿命大,侥幸活了下来,可如今又是臣妾腹中的孩儿!日后若臣妾再怀了陛下的孩子,公主是不是还会像今日这般,不顾一切的要之臣妾于死地……” 徐令仪似乎想到这种可能,她脸色苍白浮现出害怕,她也第一次在皇帝面前表露出对明华公主的恨意。 皇帝抱紧颤抖的徐令仪,他何尝不恨呢?他和明华公主的父女情,已经被她一次又一次耗尽了。 他对她的那些心软,此刻全都化为乌有。 “这件事朕必定会给你和皇儿一个交代。” 皇帝开口承诺,他声音哽咽:“朕和皇后的心情是一样的。” 甚至他的哀恸更甚。 曾经他只能在梦里才能拥有皇子,如今虽然有了熙儿,可却不代表另一个皇子他不在乎。 他在乎皇子甚至超过在乎他自己。 皇帝陪了徐令仪许久,他们相依相偎,此时此刻的悲痛是相通的。 等到徐令仪哭累昏睡过去,皇帝才刚离开内殿。 而刚好张总管便急匆匆的赶过来。 “陛下,太后娘娘吐血昏倒了。” 皇帝大步往太后宫里走,“太医如何说?” 太后比他还期盼皇子,且原本太后身子就不算康健。 因着皇后怀孕,心中有了支撑和希望,她的精神才好起来,这段时日身体还算不错。 可这一次的打击之后会如何……皇帝也不知道。 这一天对皇帝来说,是极为难过和黑暗的一天,完全比得上徐令仪早产那日。 皇帝到太后宫中时,便闻到了浓重的药味。 “如何?”皇帝问。 他此刻的脸色太过吓人,阴沉的让太医在这样的天气里,居然浑身冷汗。 太医跪下,小心斟酌字眼,最后才开口。 “太后娘娘此次是受到极大的打击,怒急攻心,才吐血昏迷……微臣们也没有把握。” 宫中人人都知太后有多在乎大皇子,几乎是日日跪在佛前祷告,祈求大皇子平安长大。 对徐令仪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更是满心期盼,恨不得将皇后时刻捧在手心里,每隔一日便各种嘘寒问暖,奇珍异宝都往徐令仪那里不断送。 对徐令仪的母亲和嫂嫂们也是格外抬举,徐家在京城之中的风头无人能与之争锋。 太医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太后或许命不久矣了。 毕竟身体虚弱,长年积郁,如今又受到这样重的打击。 皇帝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明明昨日他还在和母后讨论给徐令仪腹中孩儿取名。 母后还说要亲自给孩子做衣服,哪怕她如今眼睛并不算好。 今日一切便成了这般。
第56章 没有子嗣的中年皇帝56 此刻后悔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这便是因果报应吗? 因为他对明华公主的宠溺,才让她无法无天,性格偏激暴虐,最终却反噬到他的孩子还有太后身上。 他自己也无异于被深深刺了一刀,直击心脏,难以愈合。 “皇帝。”太后气息奄奄。 “太后娘娘醒了!!”张总管开口。 “太医快过来!”皇帝开口,他俯身抓住太后伸出来的手。 “母后,您如今感觉如何?”皇帝多年来一直关心太后的身体。 “皇后那边如何,孩子怎么样?” 太后只关心徐令仪那边的情况,今天宫人只说徐令仪那边落水,没敢告诉太后孩子的具体情况。 但太后不是傻子,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这才吐了血。 可太后和皇帝一样,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 “母后,幸好皇后那边跟着的宫人很多,很快就将皇后救上来了,如今虽然是中了风寒,可太医说孩子并无大碍,您放心。” 可皇帝那双泛红的眼睛,和强装出来的若无其事,怎么能骗过太后的眼睛呢? “哀家的孙子没了是吗?”太后紧紧抓住皇帝的手。 徐令仪在怀这一胎的时候,便故意表现自己极其爱吃酸的。 她也特意引导身边的嬷嬷们,潜移默化让旁人都觉得她这一胎的怀相看着是皇子。 加上皇帝和太后也格外期盼皇子,太医们就算看不出来,也为了不扫上面主子们的兴致。 也诊断的脉象很大可能是皇子。 太后便认定徐令仪这一胎怀的依然怀的是皇子。 “是了,你的母亲便生了你三个哥哥才生的你,哀家记得你外祖母是不是也是有六个儿子,只有你母亲一个女儿。” 徐令仪点头。 太后便开怀大笑,她亲切的握住徐令仪的手:“可见你们家族的女子,多是生男孩,这一胎定然是哀家是第二个孙子。” 如今孩子没了,太后难以接受。 明明再过几个月,她的宝贝孙子就要出生。 太后猜出来了,皇帝便不再瞒着,只开口安慰。 “皇后确实很快就被救上来了,皇儿……” 在自己母亲面前,母子间互相依靠几十年,皇帝也忍不住失态。 他声音哽咽,流下泪来:“皇儿虽然不在了,可太医说皇后只是受了风寒,日后不会影响生育,您要好好保重身体,朕和皇后很快便能有下一个孩子,您还有熙儿这个长孙,熙儿最近又壮实许多,就当为了熙儿为了朕,母后也不能如此伤怀,不顾自己的身体。” 听到皇长子的名字,太后心有触动,双眼发红。 可惜她不能亲自照看熙儿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 太后刚要开口却忍不住一直咳嗽,嬷嬷连忙拿来手帕。 皇帝看到手帕上鲜红的血迹。 他的心沉入谷底,只能轻轻拍着太后的背。 “哀家……咳咳……哀家没事。”太后强打起精神。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太后能感受到自己或许命不久矣了。 “皇帝,你打算如何处置明华。”太后直接问。 皇帝却沉默,他心中有想法,可…… “那哀家来处置这件事,皇帝,你将明华赐死吧。” 太后狠下心,她知道皇帝就这么一个女儿,宠了十几年,她又何尝不是呢? 可她更怕留着明华,日后假若皇后再有孕,难道还要让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吗? 太后不会再允许任何伤害自己的孙子,更允许威胁皇帝的皇权。 上一次她和皇帝已经网开一面,放过了明华,也给了她改过的机会。 “将她赐死,这样哀家就算走了也能走的安心。” 太后要解决掉这个后患,哪怕她此时也心揪着痛,她也要下狠心。 “哀家自认为这辈子行事算果断坚决的,唯独在后辈身上做不到心狠手辣,如此才导致这样的祸事,同样的错误犯了第一次第二次,不能再有第三次。” 太后语气坚决。 她被喂了温水,咳嗽要平息许多。 皇帝最终还是点头,他最在乎子嗣。 可在今日,他却要接连失去两个孩子。 就算他对明华公主失望透顶,可她也是他的亲生血脉。 是在他继位后长达十几年里唯一的子嗣。 到如今,她也是他唯一平安长到成年的女儿。 杀了她痛的不仅是明华,也是他和太后。 但他确实不能再留她了。 不论是为了太后,还是那个未出生的皇子。 商定好这件事情,太后便开口。 “皇帝,现在就赐死吧。” 皇帝愣住。 太后知道皇帝此时此刻在强忍情绪,今日一天他承受太多,他失去了皇后腹中的皇子,如今又要再赐死另一个相处十几年的孩子。 可他们也不能再等,太后很清楚,若再等些天,他们未必能再狠下心。 不如就现在解决。 “张总管,你……你去赐公主一杯毒酒。”皇帝声音晦涩又沙哑。 徐令仪今日演了一天的戏,哭到眼睛发肿,可得知太后要赐死明华公主,她再也控制不住表情。 她控制不住嘴角上扬,开怀大笑起来。 章嬷嬷和春华反而更心疼徐令仪,在她们眼里,明华公主害了主子的孩子,如今大仇得报,主子难以自制再正常不过了。 “嬷嬷春华,她终于要死了,这样也好,这样挺好的。” 她只觉得心中格外痛快,虽然略微有些可惜不能留着明华公主一条命,日后再做成人彘慢慢折磨。 但明华死了,她也能真正放下前世的仇恨了,过好自己这一世的生活了。 何况让她被自己最亲的亲人赐死,对明华公主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和残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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