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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到最后，常宁越发没有底气了，尚主二字，说得极轻，不认真听，根本听不清。说完她闭上了眼睛。 像接受判刑一般，等待对面那人的回答。 对面迟迟未有回答。 却听到其他三位姐姐向蔺启打招呼的声音，常宁缓缓睁开了一只眼睛，见对面那人的眸光正透过她看向一旁的人。 常宁心里一沉，太不凑巧了。 蔺启凤眸半敛，从容温和，回了她们半礼。 六公主提着湖绿色百褶裙摆，一步一步走上汉白玉石阶梯，笑着问道：“九妹妹，你来这么早，和蔺先生说什么呢？” 常宁长吁一口气，双颊滚烫，缓缓转身，对着三位姐姐行礼如仪：“六姐姐、七姐姐、八姐姐早。我方才请教蔺先生学问呢。”说着摸了摸秀挺的琼鼻，故作轻松地看了一眼大门处，“……二姐姐还没来呢？” 三位公主还礼。 六公主走过来，挽住常宁的胳膊，瞥了一眼蔺启，笑眯眯道：“昨儿个我听说，父皇和母后要给九妹妹选驸马，九妹妹是拿这个来问蔺先生么？” 常宁没敢再看蔺启，红着耳朵，拉着六公主就要往殿内走去。嘴上说着：“自然不是。六姐姐混说什么呢？” “九公主殿下方才所问的问题，”身后的蔺启忽然开口，嗓音低沉磁性，不疾不徐，“微臣的看法是，可以。” 常宁脚步一顿。心口犹如小鹿乱撞，突突突跳起来。她没有回头，只颤着嗓音，随意地回了一句：“哦，知道了。” 两人步入殿内，六公主小声道：“九妹妹，你到底问了什么问题呀？你刚才对蔺先生也太不尊敬了罢？若是父皇知道，肯定要责罚你的。” 常宁敷衍了过去。整个人像是喝醉了酒，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她呆呆地回到书案前坐下，然后低下头，开始回味蔺启方才那番话的意思。 他说可以。那是愿意尚主的意思？ 他真的愿意为了她放弃大好的前程吗？ 廊下，七公主和八公主都羞涩地从蔺启身旁经过。 蔺启理了理广袖，左手背着，右手闲散地置于腰腹间，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步履从容地步入了殿内。 * 这堂课，常宁是真的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虽然她盯着蔺启的唇，听到了每一个字，可一下课，她脑子里空空如也，压根想不起来，这节课到底讲了什么。 于是她翻了翻书本，强迫自己认认真真再把今天的内容看一遍。 其他人都陆续走了，魏清婉见常宁埋着脑袋看书，便以为是她表白失败，被拒后心里难受，坐到她身旁，抚了抚她瘦削的肩背，“九妹妹，你别难过了，昨日我去给母后请安，看过母后为你挑选的驸马人选了。我瞧着都很不错，你快挑，挑完，我们才好挑呀。” 常宁一愣，知道她误会了，咬了咬唇瓣，犹豫着要不要此刻便告诉她，她看不上那些人，她只要蔺启。 可是，她心里明白，自己择婿，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母后那态度，并不是支持的态度，只是出于无奈，想让她来蔺启这边撞一回南墙，她不想做阻止她追求心爱之人的恶人。父皇就更不用说了。一早便给她敲过警钟，不让她对蔺启动心。 她这事儿要是闹出来，其他几位公主说不定也要跟着闹，到时候父皇一烦心，一竿子打死是很有可能的。 于是常宁敷衍着说，自己没事，命秋若进来收拾书具，两姐妹一起回去了。 一路上，魏清婉都在旁敲侧击地问常宁，到底看上了哪一个。 常宁有些脑仁疼，只得随意扯谎道：“我瞧着简表哥人还挺正直的，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我。” 魏清婉一听，给她剩了她最心仪的镇国公府的嫡长子，不觉大喜。附和道：“九妹妹可别太谦虚了。凭你的样貌，要嫁什么样的男儿，都是可以的。我敢打赌，简表哥一定会很喜欢你的。”顿了顿，“……那九妹妹既然挑定了简表哥，剩下的，让姐姐先挑，九妹妹不会有意见罢？” 常宁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哦。二姐姐看上谁，便挑谁，我当然没有意见。” 魏清婉唇角翘起来，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常宁心里揣着事，屁股像是着了火，根本静不下来，她得去求父皇和母后，同意她选蔺启做驸马。 可他们一定会反对。 得找个帮手，于是常宁想起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三皇子魏坚。 作者有话说： 顶多两章之内，成婚~
第11章 11 、011 011/木云木夕 重华宫。 三皇子魏坚每日上午也要上日课，常宁到的时候，人还没回来。常宁便在书房等他。 临窗的榻上摆着一盘未竟的棋局，常宁便坐上去，盘着腿，左手执黑棋，右手执白棋，聚精会神地下了起来。 旁边有两个宫女在打扇，屋子里放着冰镇酸梅汤，常宁不时喝上一口解暑。 不知过了多久，常宁右手打败了左手之后，开始清理棋盘时，终于听到魏坚回来的脚步声。 “阿筠，你怎么来了？”魏坚穿一袭紫色麒麟纹团花圆领长袍，身姿挺拔，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唇角上扬，眸光含喜。“听母后说，要给你挑选驸马了……唉，我们阿筠竟然就要嫁人了么？” 说着，魏坚伸手摸了一把常宁的头，眸底闪过一抹不舍。 仿佛昔日里那个刚学会走路，冲着他笑，黏着他的那个可可爱爱的小团子，一下子就长大成人了。 常宁憨憨一笑，拈起榻上的牡丹薄纱菱扇，大力给魏坚扇了起来，“哥哥，你累吗？是不是要歇晌了？下午还有骑射课是不是？” 魏坚嗯了一声，夺过常宁手中的菱扇，呼呼给妹妹扇起来，“我不热。阿筠难得来看我，我今儿个就不歇晌了。” 常宁穿得单薄，本来就是冬暖夏凉的体质，加上在屋内，被两个宫女扇了这么久，身上早就凉丝丝的了。于是她让宫女先出去，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最后揪着魏坚的衣袖，可怜巴巴地道：“……哥哥，你会帮我的，对吗？” 魏坚满脸震惊，扇扇子的动作一顿，深深地瞅了常宁一眼，“阿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蔺启此人，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他不单满腹经纶，长得漂亮，就连武功，也不弱，这样一个人，他岂会甘心一辈子碌碌无为？我赌五百两，不，一千两银子，他定然不会愿意尚主的。” 常宁摊开双手，张着一双盈盈秋水眸子，得意笑道：“一千两，哥哥，你输了。给钱。” 魏坚眼瞳一扩：“蔺启答应尚主了？你问他了？你怎么问的？诶，我发现，魏灵筠你胆子是越来越肥了啊，都学会先斩后奏了啊。” 常宁两根纤细莹白的食指彼此绕圈圈，抿唇，撒娇道：“我问过母后的意见，母后许了的……虽然我知道，母后打的是让蔺启亲口拒绝我的主意，我原也以为，蔺启肯定会拒绝我的，可我没料到，他竟然说可以。哥哥，你帮帮我好吗？我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我只想嫁给蔺启，我觉得这世上除了哥哥之外，再没有比蔺启更好的男子了。” 魏坚气笑了，用轻薄的扇面敲了一下常宁的头，嗔道：“少在这儿给我灌迷魂汤，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常宁抿了抿唇瓣，白里透红的双颊凹出一对酒窝，眸底掠过一抹忧色：“哥哥，你不帮我，就没人能帮我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要父皇母后铁板一块，我能有什么法子？母后最听你的话了，你去帮我劝劝母后，母后想通了，自然帮着我去说服父皇，到时候，事情就好办多了。” 魏坚又给常宁扇风，睇她一眼，眸底尽是无奈：“阿筠，你想过没有？万一将来蔺启负了你，你要如何自处？蔺家在京城虽算不上世家勋贵，可照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们家，就是因为蔺家的家风不好，上梁不正下梁歪，蔺家家主宠妾灭妻，家里闹得乌烟瘴气的……你作为嫡公主，虽然可以单独开府另住，可你能保证，蔺启日后不会背叛你吗？” 常宁愣住了。 她没想过那么长远的事情，亦没考虑过蔺启的家庭，他那样的人，日后也会三妻四妾吗？ 眸光黯了下去，常宁忽然觉得，原来嫁人，也未必是一件多么值得开心和期待的事情。 默了半晌，常宁不无沮丧地说：“可是嫁给其他人，就能避免这些问题吗？咱们大雍朝，哪个有权有势的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就连哥哥你，未来也肯定不止一个正妃的。大皇兄甫一成亲，父皇便命礼部的官员给他选了一位正妃，两位侧妃，还不算上宫里安排的通房婢女……我虽贵为公主，原比普通女子体面些，可一旦出降，夫妻俩的生活究竟如何，目下也是难以预料。” 常宁捏紧拳头，哑声道：“哥哥，日子怎么过，都在于自身。若有一天，我发现蔺启果真背叛了我，我就与他和离。我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天底下的女子都在承受这种和别的女子分享丈夫的痛苦，我身为公主，有和离的底气，不会默默忍受的。” 魏坚叹气：“只怕你到时候不会如今日理智。” “那到时候，哥哥就骂醒我。”常宁仰着脑袋，苦笑一下，满眼的依恋。 魏坚垂眸，沉吟半晌，最后道：“我知道了。你回去歇晌罢。” 常宁拉住魏坚的大手，笑嘻嘻道：“哥哥，你这是答应帮我了吗？” 魏坚无奈点头。 “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谢谢哥哥。”常宁笑得眉眼弯弯，一双桃花眼眸水光潋滟。 * 从重华宫出来，常宁径直去了温宁宫。 张循矩迎上来请安，“小殿下今儿个怎么在这个时辰来了？外头暑气正大着呢，皇后娘娘这会儿也还没起。” 常宁看他一眼，“唔，有事和母后商量。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劳小殿下垂问，奴婢已经无碍了。”张循矩躬身答道，苍白小脸满是恭顺，嗓音沙哑，“大暑天气，原本就有些懒怠，等过一阵子，下场雨就好了。” “晚些时候，你来穆宫一趟。冬青煮了绿豆沙，冰镇过的，喝了解暑。”常宁道。 张循矩心内一暖，忙恭敬应了声是。 常宁抬步往殿内走去。 雪禾迎上来见礼，悄声笑道：“娘娘还没醒呢。” 常宁点头，对着雪禾用气声道：“我就在外间等母后。母后今日心情还好罢？” 雪禾含笑点头，命宫女去小厨房端碗酥山来给常宁吃。 常宁摆摆手，轻声笑道：“雪禾姑姑，我肚子里全是冰水，不能再吃冰啦。” 雪禾笑道：“好。那奴婢给小主子泡碗油茶罢。” 常宁点点头，“好。”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谢皇后扶着宫女缓缓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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