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大臣也跌碎了下巴,说起来先前还有许多人觉得福王以前都是在扮猪吃老虎来着, 这家伙的受宠程度居高不下,堪称是太子之下第一人。最开始如日中天的宁王,和福王有了矛盾, 闹去正宁帝面前,正宁帝都明目张胆地拉偏架。 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的大臣们以己度人, 觉得福王定然是藏拙,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才让正宁帝那么宠他。 等到前面三位皇子互相厮杀全军覆没, 福王幸运地捡了个大漏后, 大臣们就更坚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瞬间就给福王身上盖上了一个“心思深沉”的戳。 萧景曜看着正拽着自己的袖子哭得惨兮兮的福王, 实在看不出这家伙有什么心思深沉的地方。 太子之位, 他是真的没想过。 不过命运就是这么神奇,越是想要的就越不给, 越是不想要的, 又拼命往人手里塞。 福王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 虽然别人都觉得他这是八百辈子修来的福分,能撞上这种大运。但就福王本人而言,他还是更加乐意像先前那样,当个闲散王爷。这么一想,福王又想哭了,耸了耸鼻子,抽噎道:“哪怕大哥二哥和三哥都被父皇给圈禁了, 那还有四哥啊,怎么就啪嗒一下子, 把圣旨砸到我脑门儿上了呢?” 萧景曜的神情十分一言难尽,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问福王,“这话你不会还对陛下说了吧?” “那是当然,父皇下的圣旨,我不找他抱怨找谁?”福王理直气壮,看着萧景曜脸上表情愈发诡异,福王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声音都低了不少,“不能说吗?” 萧景曜同情了一把正宁帝,这都生的什么儿子?前三个差点把他给孝死,后三个吧……虽然没什么坏心思,但这一出出的,也让人心梗几率飙升。 福王还有些委屈,“我以前都是这么干的,怎么当了太子后,都不能对父皇说心里话了吗?” 萧景曜心情复杂,沉默了许久才问福王,“陛下没揍你?” 就福王这个性子,正宁帝能忍着不动手,那绝对是父爱如山。 福王更委屈了,“怎么没揍?亏你们还一个劲儿地说父皇最宠爱我,你们那是只看到我受宠,没看到我挨打。父皇那么多个儿子,就我挨的打最多!” 这样的宠爱,谁想要谁拿去,赶紧让他再当回福王! 萧景曜觉得福王在想桃子吃,太子之位都黏在他屁股底下了,他要是不干,那下场绝对非常感人。看看前太子,一家喜提圈禁大礼包,这还是正宁帝这个亲爹手下留情。福王以后要是败在兄弟手上,能留下条命都算他福大命大。 福王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在萧景曜面前像个熊孩子那样蹦跶打滚,狠狠发泄了一通情绪之后,果断再次拽住萧景曜的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萧景曜,仿佛一只淋了雨的大狗狗,委屈得不行,“景曜,我们好歹还有在户部共事的交情在,你总不能不管我啊!” 萧景曜满脸无语,冷酷无情地推开福王的手,“臣走的可是孤臣的路子。” “再说了,臣的仇家也不少,殿下确定让臣帮你?” 论起搞事情的能力,朝堂上下怕是没人能比过萧景曜。看看这货踏入官场后都踩爆了哪些雷,这几年的官场大清洗,除了太子和宁王平王的那把高端局之外,其他的王者局,哪个没有萧景曜的影子? 福王想把萧景曜纳入麾下,也得掂量掂量,萧景曜会不会又搞出个大事,大到他身为太子都兜不住的那种。 到时候,福王这个新任太子,岂不是威严扫地? 福王瞪大双眼,“我兜不住,那不是还有父皇吗?当儿子的碰上难处,不去找爹去找谁?” 爹,不就是这个时候顶用的吗?一直让正宁帝收拾烂摊子的福王,丝毫没有作为储君的倔强,不但不想立马证明自己的能力,还想继续当爹宝,做正宁帝的好大儿,碰上事儿就开始召唤神龙。 萧景曜:“……” 就……心情复杂。不愧是福王,脑回路永远这么感人。 但正宁帝应该会感到十分欣慰。 萧景曜看出来了福王对正宁帝的亲近,就算被立为太子,也不顾自己的太子威严,故意在正宁帝面前耍宝,让正宁帝打他一通出气。 这样有人情味的储君,哪怕还有些稚嫩,臣子们也更安心。 福王不知道臣子们心里的想法,还和萧景曜说呢,“别人都说你喜欢捅破天,胆子比天还大。但你查出来的事情,本身就是不该存在的东西。你不过是拔出了朝廷的一些蛀虫罢了,怎么到了别人嘴里,你还成了找麻烦的那个?” 福王是真的想不明白,“作恶者无人知晓,伸张正义者却要被人指责太过心狠,这是哪家的道理?我既然当了储君,就不会惯着他们。父皇护着你,我日后也会护着你!” 萧景曜心下有些感动,然后又听到福王眼巴巴地补了一句,“所以现在你能帮帮我吗?” 摸鱼一时爽,补功课火葬场。福王自从出宫开府,有了差事后,一直都在开开心心地混日子,现在冷不丁成了太子,先前缺的课全都得补回来,只能来找萧景曜帮忙。 萧景曜扶额,“您不是有太子太傅吗?” 新任太子太傅也是世家大儒,名望并不输前任太子太傅颜退之,教导福王这个逃学皇子,一点问题都没有。 没想到福王还扭捏上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这不是差的功课太多,得来找你好好补补吗?不然太傅一问我,我连还在上书房的老七老八他们比不上,那多丢人。” 萧景曜忍不住阴阳怪气,“哟,多新鲜哪,您竟然还会觉得丢人了?陛下听了一准儿高兴。” 福王翻了个白眼,又往萧景曜的身边靠了靠,搓搓手,笑容灿烂,“反正你先前也指点过我,索性送佛送到西,继续往下教呗。对了,那本常用典故大全就很不错,方便我恶补课业,还有别的常用大全吗?” 萧景曜算是听明白了,福王这是想从他这儿白嫖性价比超高的知识宝典的!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萧景曜这样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君子,当然是……将知识点好好整理出来交给福王啊。 福王有一点没说错,萧景曜和他有一起共事过的同僚之情,先前在户部时,福王对萧景曜也颇为照顾。从个人角度来看,萧景曜更宁愿在储君位置上坐着的人是福王。 既然福王都不怕萧景曜的惹事能耐给他添麻烦,萧景曜自然也不会同这个未来金大腿交恶。 几位皇子中,萧景曜也就和福王的关系近一点,福王登基,对萧景曜来说,利利益最大。 编写这些宝典对萧景曜来说并非难事,福王都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了,萧景曜也就顺势卖了福王一个人情。 福王果然十分高兴,白瓷般的牙齿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温润的光泽。 “我知道,这是另外的价钱。回头我就将谢礼给你送过来。” 萧景曜很是无奈,正宁帝怎么什么话都跟福王说? 福王并不是学霸,和学神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哪怕有萧景曜这个学神在暗中相助,福王也并没有成为成绩突飞猛进的奇才,偶尔在和御史吵架的时候,还引用错典故。 但这丝毫不影响福王的储君地位。 皇帝不是教出来的,这玩意儿是天授,全看自己本身有没有这根弦。有的人,肚子里没有二两墨水,却依旧能将朝堂稳稳掌控在自己手中,玩的一手制衡的好招数,将政治玩出了花儿来。没有天赋的人,一大堆名师从小教导他,最终也有可能走向作大死的道路。 福王就属于有天赋那一挂的。萧景曜进宫时,就见到了十分熟悉的一幕——正宁帝的御案旁边又添了一张小案,福王正愁眉苦脸坐在那儿,一脸苦大仇深,恨不得在笔头上狠狠咬几口发泄自己的不满,时不时在奏折上写几句批复。 很显然,正宁帝这是准备亲自带孩子,教导福王为君之道。 更显然的是,福王学得很痛苦。 但福王的成绩意外地不错。 被福王提拔起来的那几个人,还真就干得不错,比他们原先的位置更能让他们绽放光彩。 忙了公务,私事上,福王也没瞒着。他不仅自己光明正大地当着禁庭护卫翻墙进去看废太子,还把康王和荣王都拉了过来,三兄弟脑回路感人,放着好好的门不走,愣是爱上了爬墙,每到这个时候,护卫们看到墙头上挂着的三位皇子时,脸上的表情都很是魔幻。 正宁帝气到跑来找废太子吐槽,“他有没有自己已经成了太子的自觉?你看看他干的那些事,哪样有储君风范?谁惯的他?” 废太子现在已经看开了,笑眯眯道:“这都是父皇您惯出来的,您也只能受着。” 福王经常来禁庭,每回都想办法给禁庭多带点东西,甚至还把刘白芨都拖过来给废太子看病,生怕废太子噶了。 废太子都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但真心换真心,废太子也是真正感激福王,每回都见缝插针,教福王为君之道,更是用自己十多二十年的储君经验,教福王如何做好一个储君。 正宁帝对此都觉得很是无语,震惊中又带着些许欣慰,甚至还能打趣废太子,“你对老五如此上心,日后定然能成为一段佳话。” 萧景曜在听到福王说起这事儿的时候都惊呆了。废太子教导现任太子如何当储君?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事儿都相当魔幻,放在整个废太子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但福王好像就一心认准了萧景曜,现在他搬进了东宫,出宫不便,但也不像废太子先前那样,一直在宫里待着。在这些事上,福王总能和正宁帝斗智斗勇,成功为自己夺得出宫的机会。 然后,福王除了去康王和荣王的王府,就直奔萧景曜的宅子。 现在大臣们都知道,新任太子对萧景曜尤为亲近,每次出宫必去萧府,这待遇,谁看了不眼红? 萧景曜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深受正宁帝信任,太子都换了一茬了,现在新太子又表现出对萧景曜十分信任看重的模样,说句犯忌讳的话,正宁帝的身体……萧景曜这个两朝重臣,估计是当定了。 文官们谁不想要萧景曜这样顺利得没有一点波折的官途呢? 文人的终极梦想——入阁,萧景曜离入阁已经只有一步之遥。 甚至以萧景曜的年纪来说,只要他以后不犯浑,没被人斗下来赶回老家去养老,只要萧景曜进了内阁,就算是熬资历,都能熬到一个首辅之位。 谁让他年轻呢?一开始踏入官场的时候,年轻是劣势,到了一定的高度后,年轻,那就是不可逾越的优势。 正宁帝有多信任萧景曜自然是不必多说,如今新太子接上这份信任,萧景曜的首辅之路,已然能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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