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万民的人,总是令人敬佩的。 不然萧景曜怎么能让这么多官员们心服口服? 萧景曜对此表示无所谓,这几人记他一份好更好,不记他的好也没关系。到了萧景曜现在的地位,别人记不记他的好已经无所谓了。反正萧景曜的初心又不是拉拢人。 接到朝廷的回函后,萧景曜便着手让人给百姓们宣读讲解新的收税方式。 事关交税,再惫懒的人都竖起耳朵听得仔仔细细,生怕漏掉一个要紧的字。然后他们就听明白了,以后不交具体的东西,就交银子就行! 好事啊! 交税的百姓,尤其是农户,谁还没有天还没亮就挑着担子走上几十里山路进县城,到县衙门口排队看衙役脸色,还要被衙役多收粮食的经历呢?现在换成银子,不说别的,体力活都少了一点,账目也明明白白,多清楚! 正苦于因徭役而耽误赚工钱的百姓们脸上也有了笑容,纷纷点头,“这个好,以后我们就出点银钱,凑一凑,请人替我们去服役。” 掰着手指来回算一算,他们不仅不用受累,还能多挣钱呢。 总督大人果然是天上的文曲星君下凡,就是来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 闵州再次掀起了一波给萧景曜立长生牌位的热潮。 得知这事儿的萧景曜:“……” 虽然知道大家这是好意,但是自己还活着,他们就给自己立个牌位再每天三炷香,真的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偏生顾希夷还打趣他,“夫君可知,你现在在闵州百姓心里的地位,都快赶上妈祖娘娘了?” 萧景曜:“……” 并不是十分想知道这事儿。 萧景曜生辰后一个月,就是闵州百姓举行妈祖诞辰祭祀活动的时候。 这可是闵州的盛事。闵州百姓对妈祖娘娘的信仰十分虔诚。萧景曜就见郦县令断过一次案,两人因为二十两银子闹得不可开交,一个说对方借钱不还,另一个说对方污蔑自己,自己根本没问他借过银子。民间借钱,文盲率还高,当然没有什么借据做凭证。 两边一时陷入僵持。 萧景曜就看着郦县令在两人的陈述中纠结来纠结去,久久不能下判决,最终眼睛一闭,严肃道:“你们向妈祖娘娘发誓,自己没说谎!” 不仅如此,郦县令还让衙役请来一座小妈祖像,让他们对着妈祖像发誓。 然后萧景曜就看着要债那人毫不犹豫发誓,另一人犹豫半晌,最终无奈道:“我确实借了他的银子。” 真相大白,郦县令当即拍了惊堂木,让欠债的给债主写份借据并签字画押。 谁知债主反而摇头了,“大人,不用写那什么借据,我指不定把它放哪儿去,到时候也找不着。反正他都当着妈祖娘娘的面承认了借了我的银子,肯定会还的。对了,梁六,你当着妈祖娘娘的面发誓,一定会还我的银子!” 那个叫梁六的欠债人垂头丧气,还是如实办了。 债主满意点头,这事儿就这么结了。 萧景曜:“……” 就……不是很懂你们的信仰。但大为震撼,并十分尊重。 别说,在断案上面,这妈祖娘娘可真是太好用了。 闵州百姓祭祀妈祖娘娘,当然不是为了断案。人家妈祖可是海上女神,闵州临海,祭拜妈祖自然是为了祈求平安。对闵州百姓而言,祭拜妈祖,其隆重程度,堪比过年。 闵州各地都有妈祖庙,大多数百姓家里也都供奉着妈祖。到了祭祀妈祖这天,家家户户都起了个大早,将家里收拾得亮亮堂堂,先给家里供奉的妈祖像上香,而后带着祭品和香烛出门,结伴去妈祖庙,跟着天师们一起祭拜妈祖,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渔民每次出海都风平浪静,收获满满。 萧景曜抱着小汤包走在人群中,对着一旁的顾希夷笑道:“真是一地有一地的风俗,闵州百姓对妈祖十分虔诚。要是有外地人不知轻重,来了闵州还对妈祖语出不敬的话,估计会被愤怒的闵州百姓给打个半死。” 顾希夷忍俊不禁,入乡随俗,知道闵州百姓对妈祖的推崇后,顾希夷特地打听了一番妈祖的事迹,心甘情愿地想给对方上炷香,“据传妈祖一生扶危济世,护国为民。当得起百姓们这样的爱戴。” 这样的女子,让顾希夷觉得天地都更开阔了。 顾希夷看着庙里头戴冠冕,身披霞帔的妈祖像,像每一位闵州百姓一样,恭恭敬敬地按照流程祭拜对方,虔诚地给对方上了一炷香,祈求家人平安,也祈求闵州百姓人人健康平安,安乐一生。 也不知道是不是妈祖真的显灵了,这么个大日子,萧景曜就听到福安港口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两位出使海外的王爷带着船队回来了! 萧景曜吃了一惊,康王他们出海前,自己可是给他们画过一幅航海图的,他们也有意要坐着蒸汽船环游世界,让世界各国都知晓大齐的存在。 算算时间,他们也就出海了一年多一点点的时间。这点时间,环游世界根本不够用的,基本上就是走了亚洲这一条线,不知道有没有到欧洲。 萧景曜不由有些担心,难道他们在路上碰上什么事了?但这可能性也不大啊,两艘蒸汽战船又不是吃干饭的。以现在的生产力水平,康王他们坐的蒸汽战船应该就是战船中的巅峰存在,总不能对方已经搞出来了钢铁战舰了吧? 萧景曜一头雾水,但还是匆匆赶去了福安县。 蒸汽战船的目标足够大,萧景曜到了港口后,一眼就看到了那两艘十分气派的蒸汽战船,一看就和旁边的商船不一样,整艘船都透着满满的大佬气息,就算是军事外行都能看出来,这两个大家伙绝对不好惹。 再一看,两艘船的外表保护得非常好,一点损伤都没有,萧景曜顿时放下大半的心,知道康王他们应当没有碰上什么大事。 至于他们匆匆返航的原因…… 萧景曜抿了抿唇,眼中又有了些许湿意。 果不其然,萧景曜在一处客栈中找到了康王和荣王。两人眼底下都泛着青黑,一眼就知道很长一阵子没睡好,却不顾随行侍从的劝诫,想立马赶回京城。 萧景曜见状,也跟着劝了一句,“两位殿下若是这么赶回京城去见先帝,先帝若是见了,不知会有多心疼。” 荣王嗷的一嗓子就哭了,康王也默默流泪。荣王更是气得不住地捶打桌子,“我当初干嘛闹着要出海!父皇的身子明明都弱成那样了!我当真不孝!” 萧景曜肃容,“先皇在遗旨中特地提到,两位王爷是为大齐出海,不许任何人指责王爷不孝!王爷自己也不行!” 康王和荣王哭得更厉害了,尤其是荣王,不住地捶着自己的胸口,简直要哭得昏厥过去,声声叫着“父皇”,字字泣血。 萧景曜也跟着流了回泪,很快又镇定了下来,安抚住康王和荣王后,萧景曜这才仔仔细细向他们说了当日正宁帝龙驭宾天时的情况。 “先皇脸上,是带着笑的。” 不用再经历病发的痛苦,在睡梦中去世,大概率还做了个美梦。对病痛缠身的正宁帝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萧景曜这么宽慰自己,却没办法控制住不听话的眼泪。 康王和荣王神情一怔,有些伤心,又有些宽慰,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对着萧景曜叹了口气,“萧总督,对不住,我们食言了,没有如你所说的那样,沿着航线一直去那个什么美洲大陆。” 纵使萧景曜告诉他们,美洲大陆上有高产的粮食,但在他们心里,这些都比不上他们的父皇。 父亲去世,做儿子连送他最后一程都没有做到,康王和荣王简直痛彻心扉。 哪怕他们当初出海时,正宁帝就宽慰过他们,他们还做好了心理准备。更是因为海上凶险万分,他们离开京城时,也是写了信交代后事的。万一他们真的出了意外,就按信中写的安排他们的后事。 谁知道正宁帝竟然没等到他们回来呢? 正宁帝对每位孩子都很不错。别看他拿太子宁王和福王三人当宝,但其他孩子也不是草,都是正宁帝放在心上的孩子。荣王这样肆意张扬的小霸王性子也是正宁帝宠出来的,康王从小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正宁帝从来就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反而斥责了对他不满的母妃。 知道正宁帝去世的消息,康王和荣王怎么可能不赶回来? 萧景曜心中酸涩,却还是拦着他们,先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再赶路,免得伤了身子。 两人还是给萧景曜面子的,萧景曜这么一说,他们便放下了包袱,准备歇息一晚,明早立刻动身。 萧景曜松了口气,好歹把他们给劝住了,不然就这样一路匆匆赶去京城,到了京城,这两位王爷怕是得瘦得永嘉帝都认不出了。 到时候兄弟三人又是哭先皇又是心疼兄弟,也够乱的。 萧景曜试着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放弃。闭上眼睛沉默良久后,萧景曜才抬头看向天空,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天蓝得仿佛是用颜料泼上去似的,又比颜料多了几许灵动。 萧景曜似乎在天空中看到了正宁帝欣慰的笑脸,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知道你记挂孩子,心疼孩子,所以我把他们劝下了,让他们好好爱惜身子,你知道了一定会欣慰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歇了一晚的康王和荣王就带着护卫纵马狂奔,一路向京城疾驰而去。 萧景曜则看了看跟着出海的梁千山和刘圭,笑着问他们,“你们都去了哪些国家?” 说到这些,梁千山的心情也不低落了,眉飞色舞地同萧景曜讲起他们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来。最开始经过的当然是安南和爪哇等大齐的附属国,后来又到了满剌加,在亲眼看到马六甲海峡之后,梁千山更加坚定了要拿下这里的念头。 这并不是梁千山傲慢,而是来自天/朝上国的底气。宗主国想要附属国一点东西,能算事儿吗? 更何况…… 梁千山竭力控制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唇角,尽可能冷静地对萧景曜说道:“你可知道那个满剌加国的人对荣王说了些什么?” 萧景曜头上冒出来一个问号,突然想起当年倭岛派使臣团来京城给大齐朝贡时,荣王还特地学了倭岛话,跑去跟倭岛使臣团交流套情报来着。 荣王的语言天赋,确实厉害。短短时间内就学会满剌加语,好像并不奇怪。 才怪! 起码梁千山就惊讶得不行,他原本就以为荣王是那种做事略莽的粗神经武将来着。谁知道人家荣王还能走专业技术路线,一开口就把他给弄懵了。 但荣王这门外语学得太好了! 满剌加本就向往天/朝上国的繁华生活。这个国家甚至出过一个离谱的国王,去了大齐朝贡一次后,说什么都不愿意回来了,就想着在大齐过日子,还真就让他在大齐过了几十年,最后葬也葬在大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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