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多了,如何不怨? 爀帝永远看不到他。他疼爱静妃,甚至将姬妄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可这又如何,姬妄不还是反了。 他如此也是为了活命不是吗? 姬甀颤抖的将手放置鼻尖,战栗的去闻。他杀过人,却还是第一次杀至亲。 也没那么难。 殿外兵器相撞的声音未绝。 姬甀知道,舅父死了,可势力还在,他的心腹也会拼死护他周全。一旦姬妄得逞,那些簇拥他的也不会有好下场。定会奋死一搏。 爀帝捂着流着血的腹部,衣摆很快被濡湿。他嗔目切齿:“畜生。” 姬妄冷冷的看着,却畅快而淋漓。 “畜生?” “我二哥本该出众,当年不惑分明是冲他去的!该痴傻的是你的好太子!好一个东宫,最后却让我二哥受罪。” “母妃恨,我也恨!可你呢,可曾为二哥做半点主?你让母妃莫计较!要顾全皇家体面,太子需仁德不能名声有损。” 想到这事,姬妄就咬牙切齿。 这也是,后面,爀帝对他看重的原由。 他需要保全邹家,也要给静家一个交代。 “也是,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有心?” 他不曾得知,盛京各处隐点,燃放起了烟雾弹。 他留在城外的势力,兵败如山倒。千军万马从各处涌来,势如破竹。最后浩荡汇合,直逼皇宫。 姬妄永远记得母妃每次对着镜子,上着胭脂,永远是邵贵妃的妆容打扮,只为极力的讨好爀帝,毫无半点尊严。 他知道姬誊惨。可他却一次一次的羞辱这个比他优秀的少年。曾让他钻自己胯下,也曾让他同犬争食。 他也记得年少,偷溜至御书房,却不慎在宫殿角落倚着花瓶睡去,有花瓶和盘龙雕刻的柱子挡着,无人察觉他的存在。也听到了足够让他做好几宿噩梦的话。 爀帝意气风发的入内,屏退众人后。同心腹金吾卫首领道:“不过两座城池罢了,大祁多的是。如今崔家父子已死,也算解了我心头之患。” 他愉悦的吩咐:“崔家那个小的,傲气不低他父兄,留着只怕会成祸端,朕瞧着实在不喜,你也一并解决了。” 他坐在龙椅上,身子稍稍往前倾。嘴里带笑。 “崔爱卿死的惨烈,护朕疆土护万千黎明,朕深感悲痛,回头自要亲自去给他上柱香。愿逝者安息。” 姬妄当时屏住呼吸,吓坏了。 便是他也知,崔家铮铮铁骨,满门忠烈。 他也是从那一刻才明白。 帝王说一不二,所有人在他面前皆是蝼蚁。 姬甀举起匕首,还要给上一刀。可没等他触碰爀帝,锋利的箭羽却直直从宫殿外而来,穿透他的胸膛,不到一个呼吸间,他的身体朝后倒,重重摔在地上,死透。 如此变故,让姬妄猛的一惊,他正回头,就见姬誊缓步而来。 不再是怯懦的闪躲,像是把封尘多年的利剑彻底被拔出剑鞘,锋芒锐利而毕露。 颜提督的动作最快,当即就朝姬誊而去,而有人比他还快,生生扭了他的胳膊,一个翻身又扭断其脖子。 是谢珣。 他一出手,身后的精兵纷纷将殿内姬妄的手下按倒在地。鲜血四溅。 局面彻底反转。 强撑着还没死的爀帝希冀看过来。可他看到的却是,信步闲庭而来的姬誊。 “儿臣救驾来迟。” “你——” 姬妄不可置信:“不可能。” 明明姬誊不该是威胁! 他想过,金仲和谢珣相继出事,实在太巧,故,全都亲自登门,更谨慎的让信任的医侍把过脉,确认无错后,这才…… 可明显,这是个圈套。 而这两人,是效忠姬誊的。 “四皇子!” 金吾卫首领从外头踉跄跑入内,右手臂被生生砍断。 他身后是崔韫,崔韫提着滴着血的剑淡漠至极入殿。他没一剑毙命,是是有意让他尝尝被杀害血流身亡的滋味。就像当初雪团在他怀中冷却僵硬前的颤抖。 他重重跪到地上。 “我们……输了。” 只听‘嗡’的一声,姬妄全身都在抖。 他比谁都清楚,姬誊不会放过他。 爀帝的脸色愈发的白,透着死气。 姬誊其实同邵贵妃生的很像。爀帝好似能透过它,看到另一个人。 是邵贵妃依偎在他怀里,念着他的小字,两人曾亲密无间:“你说,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像我,女儿像你,我都喜欢。” 邵贵妃信了,她嗔:“惯会拿些好话哄我。” 再后来。 她冷冷的看向她,目光不在依恋,反倒充斥着仇恨。 “这江山是我邵家先祖陪太上皇打下来的。我阿兄忠心耿耿,阿嫂温顺婉约。小侄儿更为襁褓将将出生,淮安王府上下你为何容不得!” 爀帝能体谅她痛失至亲,可邵贵妃却不能释怀。故,他用姬誊来威胁他 “阿荟,你别总和朕闹。你惹朕不虞,朕舍不得对你发脾气,可总要有人为你受过。” 可爀帝却不知,一次两次,时间久了,心疼儿子又悲痛欲绝的邵锦荟总会崩溃。 再后来,她赴死,也没给他留下半个字。 他便恨起了姬誊。 且,从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他是帝王,主掌生杀大权,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可邵锦荟再无呼吸。他上前就是一脚。姬誊磕上了桌角,满脸都是血。 再后来,他又亲自将姬誊当成‘城池输战败’的质子。 他告诉姬誊。 “谁让你没本事,留不住你母妃。” 他没在管姬誊,由他自生自灭,可没想到姬誊藏拙,会带着锋利的牙爪回来。 “誊儿。快给父皇将御医寻来。” 明知姬誊不再是任他摆布的少年,可他已是强弩之末,以遭背叛没人会救他。 “你是个好的,朕让你当储君,日后这江山都是你的。” 姬誊听到这话,笑了。 “太慢了,儿臣可等不得。” “你欠的债,背负的人命太多了。” 他捡起地上姬妄给姬甀的匕首。 “不!” “誊儿,你……” 话音中断。 姬誊朝他嘴里塞了颗药丸。护他短时间不会轻易而死。匕首也在同一时间砍下他的大拇指。鲜血直飙,是爀帝凄厉的叫声。 “你栽赃我舅父,屠淮安王府满门。” 再是食指。 “欺我母妃,将她的情意视如草芥。”
第468章 臣等愿追随殿下,匡扶社稷 再是中指。 “害崔家父子,以将士舍身殉国的高义勾结敌军令其身亡,卑鄙无耻。” 又是一指。 “你阴险狡诈,为达目的旧计重施,赐婚而祸多条人命。” 最后是小拇指。 “你昏庸无德,至万千黎民不顾,法令而不容。” 十指连心,爀帝清醒又疼的抽搐。而他的罪行,姬誊却不曾一一道全。 “倒不够用了。” 姬誊如煞神般,去看向那完好无损的另一只手。 爀帝毛骨悚然:“你还不如一刀杀了朕!” “想死总是容易的。” “朕错了,错了。” 他再无往前的威严,这会儿像个跳梁小丑。地上的几根血淋淋的手指,彻底的崩断他的神经。 “你要什么?都允,甚是能退位让贤,只要饶朕一命。” 而姬誊这次却很好说话。 他颔首:“你恶行昭昭,总要让天下人看个明白。还枉死之人清誉,笔墨纸砚这御书房可都是现成的。” 爀帝瞪大眼。 “绝不可能!” “看来你也知,你所行作恶多端,心如蛇蝎,穷极龌龊之能事。” 姬誊笑:“父皇的命最是贵重,你若不答应,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你该清楚,不是我求你办事,只要我想,总能翻案,不过废些时日和功夫。你照样遗臭万年。” 爀帝看他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他就知道姬誊不该活着!偏偏他仁慈,在他年少时,没有赐死他,反倒为其留了一线生机! 可他好疼。 再不治,就真的死了。 他咬着牙:“我写。” 姬誊命士兵:“多取些诏纸来,免得不够写。” 爀帝艰难的落笔。他卑微到了骨子里,可等他在姬誊监督下写完最后一个字时。 那匕首彻底涌入他的胸口。姬誊却怕不够似的,转动刀柄,去搅动他的心脏。 如凌迟。 “你……言而无信。” “那又如何?” 姬誊在他彻底断气前说。 “淮安王府有后,崔老侯爷恩情姬誊此生难忘,我表弟比谁都康健。” 话毕,他松开。去案牍取过玉玺,盖上。 再用帕子擦了擦手。 崔韫立在一旁,毫无反应。而谢珣却是却狠狠一窒,蓦然去看崔韫。 金仲不可置信:“谁?淮安王府那个小世子还活着,我可认识?” 姬誊未答,他看向一旁被扣住的姬妄。凉薄道:“太子谋逆弑父,四皇子借机造反。姬誊无能,未救下父皇令其被害,悲悔交集。故,绞杀姬妄,以清君侧祭亡魂。” 爀帝崩。 恭亲王悲恸不已,跪于棺椁。 姬妄党派,姬甀党派的官员,多数以谋逆罪入狱,待帝王丧事后,听候发落。少数人战战兢兢跪在恭亲王身后。 盛京诸寺观各声钟三万杵。丧钟鸣,文武百官需服丧二十七日。素服,帝室哭踊如礼。 后,殿中议事,定姬誊行丧仪一事。 恭亲王擦了擦泪:“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兄走的突然,未下遗诏,更未再立储君。” 崔韫撩开衣摆,朝姬誊跪下,嗓音冷清:“臣等愿追随殿下,匡扶社稷。” 姬纥跟着跪下:“臣等愿追随殿下,匡扶社稷。” 朝臣面面相觑。不是蠢的都知,今日之事可见姬誊远没表面那般简单。可……那又如何。如今的皇子就剩三人,姬誊和姬纥还有个傻了的姬聪。姬誊更清奸佞,不是吗? 就在他们踌躇间,恭亲王跪下。辅国公跪下,永昌伯爵府世子宣沉跪下,将军金仲,舒御史跪下。 接着是太傅,陈郡袁氏袁少卿,傻了眼的工部尚书韦翰,最会看眼色的承伯侯。 很快一片跟着一片跪下。 “臣等愿追随殿下,匡扶社稷!” 一切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帝王墓葬入皇陵时,典丧官在姬誊的命令下,捧着那沾染血的爀帝亲笔遗诏,大声念着一代帝王生平种种罪孽。 罪己诏。 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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