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我没有。” 老夫子头很疼。他选择站在一旁不插话。 沈婳伸出大拇指。 “自我来学院,大多老夫子带我,你何必居功?” 说着伸出食指。 “半年前,自你来后就多次针对我。老夫子教我尊师重道,我才给你几分薄面。往前我大度不和你计较,你真当我脾气好了?” 再伸出中指。 “也没见你多大本事。自己教书教的一塌糊涂,还好意思说我的愚钝。” “你实在冥顽不灵!” 薛夫子眼前一黑,险些晕厥。 偏偏这句话说到郑千喻心坎里。 “没错!” 她嘀嘀咕咕:“一天到晚鸟叫,我真的听不懂。” 她不承认自己脑子不行。 沈婳又伸出一根拇指。可不等她再言。薛夫子执起藤条,重重敲在桌上。 ‘啪’的一声脆响。 “够了!” “收拾你的东西,滚!” 沈婳眨眨眼。被吼的有过片刻的茫然。她骄傲的身子一缩。转头去拉崔韫的手。 “好怕。” 崔韫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演戏。 沈婳眨眨眼,软软补充一句:“哦。” 她后知后觉,还不忘瑟瑟发抖以增加说服力。 崔韫:…… 可以再假一点。 “这藤条本来是要抽在我身上的。你若是不来,我许是不能活着出去。” 崔韫配合的嗓音淡淡:“那我见到的,只会是你的一具尸体。” 沈婳沉重的点点头。 “你还要给我烧纸上香。” 薛夫子脸上一块青一块紫。很是难看。 “这事——” 崔韫冷冷打断他:“颜料一事,我家女娘不认。既如此,就不能稀里糊涂的被害。” 他嘲讽:“都难防小人,薛夫子前头言之凿凿,好生一派为人师表,我记着了。” “黑是黑,白是白。混淆不了!” “此事若我来查,定会被指责有失公允,既然难断,那就报官吧。” 老夫子一愣,其实,他也有些烦薛夫子适才那般。 怎么,是和沈家有仇吗?揪着一出非不放? 可眼见如此,又怕薛夫子还一意孤行,忙上前:“不妥不妥。” “我知你是气恼,可这件事若搬上衙门公堂,学院名誉受损不说,沈婳也会被沦为舆论的焦点。” 学院名誉,崔韫可不在乎。 但老夫子他所言,不无道理。 “即清,拿上我的令牌,将县老爷请过来。” 这一句话,让薛夫子彻底变了脸色。 沈婳一脸懵。 她凑近崔韫。 “收敛点。” “这种话我也能说。可县老爷那种人物,不是谁说见就能见的。” 沈婳小声:“崔哥哥,你别逞强了。” 这次叫哥哥,是彻底叫的心甘情愿。听着也格外的甜。 可见不是没良心的。 崔韫小幅度的弯了弯唇瓣。在沈婳的叮嘱下,他淡淡补充。 “再将沈雉一并叫来。” 即清:“是。” 他这一走,堂间陷入死寂。 沈婳为崔韫打脸冲胖子一事很焦心。 而薛夫子神情闪烁,有过片刻不自然的僵硬。 ———— 沈府。 沈巍浑身都不大爽利。他手握拳头,抵在唇间剧烈咳嗽。 越咳喉咙越痒。 “父亲可是染了风寒?”沈雉关怀。 “咳咳,无事。” 他很少生病,想来昨天发了一通怒火,后头又淋了雨,一宿辗转反侧,这才邪气入体。 “多亏你昨晚的药,若是不喝,只怕更严重。” 就在这时,小厮从外禀报。 “公子,崔公子身边的即清寻您。” “去吧。别和我再待着,免得过了病气。” 沈巍巴不得沈雉和崔韫交好。忙催促。 沈雉这才装模作样告辞了沈巍。 即清交代了前因后果后,又低低道 “沈公子,那夫子姓薛。” 天下没那么多巧合。 “我们爷没调查过薛缪烟,特地让属下来问问您。” 沈雉想起一早收到的消息。 薛缪烟有个远房表叔,隔了好几辈的亲,是举人出身。 “薛?可是叫薛郸?” 即清来时就特地打听过:“对上了。” ———— 书院这边,气氛仍旧凝滞僵持。 薛夫子显然和沈婳一样的想法。 沈家若有县老爷做靠山,按照沈婳那盛气凌人的姿态,一早就说了。 直到,他看见刘县官脚步如飞匆匆赶回来。 薛夫子震惊的看着高高在上的刘县官,走到崔韫边上。 “我最是仰慕崔将军,二公子,您来丰州怎么不说一声,我好为您接风洗尘啊。” 崔韫仍旧是那不冷不热的姿态:“今日一事,烦请你好好审。” “自然自然!来前即小公子和我说了。学堂是绝对容不得半点歪风邪气的!” 沈婳:??? 她看见前一刻对崔韫殷勤的县令转身就成了黑面煞。 “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薛夫子袖下的手禁不住的再抖。 上课不积极的郑千喻又成了被问话对象。 “徐清清离开过,但不是她,张萩也离开过,她最有嫌疑,可她抵死不认。” 说着,郑千喻一拍脑子。 “对了,薛夫子他也离开过的。” 薛夫子:“人有三急,我……我是去如厕。” 沈婳看他一万个不爽快。这会儿却很有礼貌:“请证明一下,你去的是茅厕。” 县老爷看了眼崔韫的脸色:“嗯,可有证人?” “路上无人。” 沈婳很严肃:“哦。” 她奶声奶气:“那你求求茅房,让它出面帮个忙?也好为你洗刷冤屈呀。”
第544章 这是,还不满意。 即便是县官审问,可这到底不是公堂之上。自无需遵太多的规矩。放到往常,不容喧哗,是定有官吏去堵女娘嘴的。 可沈婳这稚气之言,县令没打断,薛夫子如何敢越俎代庖。 先前,他就像是盛怒的狮子。 这会儿就是霜打的茄子。别说训斥了,只记得去擦额间的汗。 刘县官这次来的匆忙却不忘换上一身常服。 他这个年纪想要升官怕是难了,这辈子也没作出多少功绩,一部分是上面知府不作为,他起先来丰州也存有鸿鹄之志,可时间久了也力不从心,办什么案都受到上面桎梏。 施展不开手脚。 到后面为了保全自己的乌纱帽,能办的案子他办,和知府有利益牵扯,便是知晓其作恶鱼肉百姓,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虽不至于同流合污,也愧对那句:为官清正,三尺之上有神明。 如今来了个阳陵侯府的子嗣,他也想出一次头,可不得供起来。 “薛郸,你是举人出身,是科考一路考上去的,薛家清贫。你如今在书院当夫子已是造化。” “承德书院不比别的书院,此处是为稚童启蒙的。虽是女院,可也须拿起十二分的耐心,半点含胡不得。” “你若借着职务之便,对沈家娘子故意苛刻,本官认为德不配位。” 他说的很和善。 毕竟在此的多数都是小女娘。不好吓了去。 可对薛夫子而言,却压垮了他所有的骄傲。 薛夫子忙撩袍跪下,可不等他出口。 县令却道:“本官还未说完。” 薛夫子一句话哽在喉咙口,只能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你未查清事实真相,就认定此为沈小娘子所为,是一错。” “老夫子在此,他虽不再教书,可这些年所为,本官看在眼里。其权威也高过你却拦不住你,可见你不听解释,固执己见,独断独行。是为二错。” “天下所有的启蒙书院是当朝太傅协同国子监默夫子在先帝在时提议所建立。到底公家的。可你张口闭口辞退学生,这承德书院并非私设,更不姓薛,这是第三错。” “你认或不认?” 一句话一句话压下来,压的薛夫子背脊都无法挺直。 老夫子见状,也知再无回旋的余地。无奈的摇了摇头。 经此一事,若说对薛夫子没有怀疑是假的。 若真是他,的确不配再教书。 县太爷看了崔韫一眼。 崔韫不知何时在沈婳边上坐下,取过送她过来时提着的食盒,里头装满了各色点心和茶水。摆放的很是精致漂亮。 这是沈家厨房那边怕女娘饿了,特地准备的。 轻飘飘将事情推向如此境地的少年慢条斯理的将这些摆了一桌。 察觉他的视线,崔韫也只是淡淡一笑。 “怎么?需要我帮着补充?” 这是,还不满意。 “二公子放心,我自不会让沈小娘子受冤枉。” 县令转脸看向地上的薛夫子,态度变得强硬:“你的这些罪,暂且不提,且老实交代,此事,可与你有关?” 薛夫子自然抵死不认。 “没有。” “我怎么可能去害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娘。” 这句话,却不知何时失去了可信度。 崔韫却忽而出声:“学子虽小,可也忌讳男女大防,女院这边有人看守,我已问过,无外人入内。” “那时,我同老夫子在下棋,即清伴身侧。” “庖厨离此相隔甚远,共有五人,皆在准备午膳,各府陪同的丫鬟小厮,全在西厢房等着下堂。便是走动,也各自有人证。” 这些人都不可能。 沈婳慢吞吞的点头。 “徐清清不是,那就只剩下张萩和薛夫子了。” 听到这里,被怀疑了许久的张萩慢慢瞪大眼睛。原来,也不怪她被猜测。 她憋了许久再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薛夫子。 要真要论,她还是喜欢老夫子多些。 老夫子教书也格外祥和平气,可薛夫子就比不得了。他每次上课,就逮着名列前面的那几人教学。 就好像她们这些人,都是不起眼的陪读。 原先,她还是很欢喜的。毕竟至少不会被点名站起来回话。 可这会儿越想越不对劲。 “薛夫子。” 张萩劝他:“您还是认了。” “总不能做了坏事不说,而害了我吧。” 吵吵嚷嚷的,刘县官想喝止,可他是个会察言观色的,沈家女娘吃着点心,晃着脚看的正起劲。 刘县官有过一瞬间的恍惚。 他想,这沈家女虽然名声不好身体也不好,可命好。能得崔二公子这般维护。 也就生了些许心思。 沈婳和他小儿子年纪也算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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