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食指指腹上,贴着一枚薄薄的金属片。 那金属片约摸有两毫米的厚度,而在那厚度之间的空隙中,含着稀少的液体。 在金属片朝外的那一面上,有密密麻麻,肉眼仔细看才能够看到的尖针。 那面针可以刺破人的皮肤,在人不痛不痒的情况下,将金属片的液体顺着那针尖儿注入人的肌肉。 顷刻间,液体便会流过人的大脑,麻痹人的神经。 比麻药和镇定剂还要烈上几分。 鹤肆拿出空手道的架势,胳膊和手掌都笔直地挺着,挥向申向衍。 申向衍立即向一旁躲去。 那指腹上的金属片擦着他的脸颊上过去。 那尖针与脸上的绒毛短暂接触,传来一阵细微的痒,细微到几乎没有感觉。 鼍叁依旧站在原地,津津有味地盯着二人打斗,就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医院人多眼杂,走廊上的空间又难以施展拳脚,以一敌二更是没有胜算。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申向衍得了空,转头,跑向窗户,一脚迈上窗台,纵身一跃,跳出了医院。 鹤肆也迅速追上。 “这群人总是爱动手动脚,真是粗鲁。” 鼍叁装模作样地整理自己的衣衫,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医院窗户的高度,跟鼍叁一般高。 他没办法一步跨上去,便只能两手扒着窗台,一条腿高抬,担在窗台上,磨磨蹭蹭翻了过去。 哼哧哼哧的,有些吃力。 “还非要爬窗台……真!真是粗鲁……” 鹤肆现在没什么别的想法。 他只知道把核心的拥有者放在他眼皮子底下,是最安全的。 而时管局的监狱,便是能困住他们最好的办法。 元首一向自诩心慈手软,胸怀宽阔,不会做出把核心拥有者硬关进监狱这种事。 而是选择相信申向衍,做下交易,让他们自行融合两半核心。 这恰恰也是鹤肆最讨厌元首的一点。 像核心如此重要的东西,他不明白元首怎敢放心的交给别人,让别人去融合,让别人去控制。 申向衍沿着医院后方的小路,一直向前跑。 在这个过程中,他试图通过核心去感知孔舒。 但核心并没有这种GPS亲友定位功能。 他只能被动吸引,无法主动探寻。 申向衍甚至怀疑自己体内的核心和孔舒的压根不是一对。 身后,鹤肆的手中多了一把弩。 他按下弩上的按钮。 “咔咔”声,弩箭上膛,他举起弩箭,瞄准了申向衍,射出一发。 申向衍倒地,滚了一圈,躲过了弩箭。 鹤肆又射出了第二箭。 两发弩箭前后间隔时间不过一秒,申向衍根本无法反应,躲不及。 眼看弩箭冲着自己的胸口射来,一道纳米丝,突然在他的面前横过,直接将弩箭的金属箭杆击穿。 箭头停在了申向衍的面前,随即掉落在地上。 纳米绳索的顶端在穿透箭杆后,一直向外延伸,直到射进了墙壁,勾住了里面的硬质组织,才停下。 孔舒3号从半空中划了个弧,然后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她站在申向衍的身前,面向鹤肆,目光冰冷。 “鲸陆,你现在不该出现在这里。” 鹤肆凝眉,眼底透出肃意,“即便你是最高管理者,但别忘了,我才是让你成为管理者的人,能让你离开监狱,我也能让你再回去。” “是元首让我来的。” 孔舒3号不露声色地说,“我只是听从元首的命令,把两位核心拥有者,请回去罢了。” 她刻意加重了“请”这一字。 鹤肆手中的弩渐渐隐去。 不管是“请”还是“抓”,他都很乐意让申向衍回到时管局。 是元首的命令,他不乐意。 “还两位……另一位早就跑了。” 鼍叁尖酸刻薄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他两手背在身后,慢步走了过来,突兀的大眼珠子盯着孔舒3号。 “不过,元首当真让你把他们带回去了?” “是真的,我没必要骗你们,也骗不了你们。” 孔舒3号侧身,向申向衍伸出了手,想要拉他一把。 但申向衍并没有握上她的手,而是自己站了起来。 孔舒3号又将手收回。 她轻声问:“孔舒呢?” 申向衍拍了下身上的灰尘:“应该是在混乱之中,去了其他的平行世界……” “她自己?”孔舒3号惊讶,“以往的循环都是两个人一起,为什么这次不一样了?” “不知道,我也很奇怪。” “呵!” 鼍叁阴恻恻地笑了笑,“恐怕是你们做的一场戏吧?故意凝聚了时间碎片,又不想被我们抓到,所以兵分两路,各自行动了?” “不用理他。”孔舒3号白了鼍叁一眼,“废话真多。” 鼍叁不乐意地发出一声鼻嗤。 他走到鹤肆身边,轻飘飘说了句:“鹤肆,我发现,你总爱给自己身边留下一些烫手的山芋,胡岚是一个,这个鲸陆,又是一个。” 闻言,鹤肆咬了咬牙根。
第290章 破晓篇 (49)「梁颂线」 鹤肆想,他早晚要把鼍叁的嘴封上。 时空管理局。 监狱。 上一秒,还在亮堂明媚的浴室里。 下一秒,进了漆黑无光的无垠空间。 孔舒和破坏者梁颂两个人的眼睛难以适应,眼前皆有白色圆点不停地闪烁,格外难受。 还未能搞明白现在的情况,孔舒只感觉一道微弱的风扑面而来。 是破坏者梁颂想打她,但看不着,打空了。 他在黑暗中摸索,最后,索性握着匕首,放肆地在身前挥舞。 也是借着刚刚那一阵微弱的风,孔舒找到了破坏者梁颂的位置。 她干脆闭上了眼睛,以便自己能够更加敏锐地感知对方一举一动之间发出的微弱声响。 想到对方手里有刀,不宜从上方反击,孔舒蹲下身子,蓄力,一个扫堂腿给了过去。 同时,一声闷哼在面前响起。 接着,是肉体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孔舒上前,两手抓住了破坏者梁颂。 黑暗中,孔舒分不清自己抓住的到底是什么,但是能隐约猜到是脚踝。 至于到底是左脚脚踝还是右脚脚踝,她没时间去分析了,只是手上用力,猛地将脚踝向上一推,顺势向上,一脚跺在了对方的…… 下三路? 应该是。 那脚踩感很柔软,但又不像肚皮那样平滑,而是有凹凸感,柔软,但是又不算特别柔软…… 总之,触感一言难尽。 “啊!” 惨叫声一响,比杀猪还要惨烈几分,孔舒便更加确定她刚刚一脚跺下去的地方是哪里了。 于是高高抬脚,用了吃奶的力气,又是一下。 “靠!” 破坏者梁颂几乎崩溃,疼得几乎抓不住东西,手里的匕首松开,身子用力向左一翻,整个人蜷缩起来,像极了一只抽搐的虾。 那金属刀刃落在地上的时候,有明显的金属碰撞声,声音很尖,轻易便能找出刀落的位置。 时管局监狱的地面并非普通水泥石砖一类的材质,更像是玻璃一样光滑,格外坚硬,更有可能是金刚石制成的。 孔舒连忙去摸索地上的刀。 摸到那冰凉的物体时,孔舒刚想攥紧,继而感受到锋利的刃片割入了她的皮肤。 她心下一惊,连忙松了下手,去摸刀柄,这才放心将刀拿起,然后抵住了破坏者梁颂的脖子。 痛苦的呻吟持续传来,却在刀刃抵上自己脖子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看来还不是那么疼,还知道怕死。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是破坏者梁颂身上布料摩擦发出的动静。 “别乱动。” 孔舒手上又使了些力气,锋利的刀尖刺进了他的皮肉。 破坏者梁颂瞬间静止不动了。 “漂亮姐姐……” 破坏者梁颂说话时夹杂着浓重的气音。 他仍能感受到刚刚收到重击的地方传来密密麻麻针扎般的疼痛,且余感久久不消。 “你变得好厉害……” 孔舒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尤其是那一句“漂亮姐姐”出现的时候,她胳膊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意味着,之前叫她漂亮姐姐的梁颂,都是这个破坏者梁颂。 瘆人。 “之前果然也是你。”孔舒不冷不热地说,“你一直在冒充这个世界的梁颂。” 梁颂笑了笑,脖子也跟着一颤一颤,也不顾忌刀尖继续没入皮肤,越来越深,血都沿着刀刃渗了出来。 “漂亮姐姐,原来你也知道有很多个世界存在,难怪你之前表现那么奇怪。” 他顿了顿,“但是,这里是哪里啊,好黑啊,漂亮姐姐,小颂好害怕,抱抱小颂吧。” 一字一句虽然是在模样傻梁颂的口吻,但是没有注入感情,就像是在刻意逗弄孔舒。 孔舒不悦皱眉。 刀架在脖子上都还不老实? 这什么疯子? 她没机会,直截了当地问:“姜果儿,是你杀的吗?” “漂亮姐姐,好不容易跟我见一面,你第一个问题就要问我这个吗?” “你为什么要杀姜果儿?” “漂亮姐姐,能不能把刀拿开?小颂好害怕刀,疼,脖子好像流血了。” “别装疯卖傻了,你能像个正常人和我说话吗?” “我才没有装疯卖傻,我只是想和姐姐多说两句话……” 孔舒无奈。 这破坏者梁颂一直不配合,真是够憋人的。 她将刀缓缓移开,迅速起身,又朝着他下三路猛地踹去。 一下不够解气,孔舒又补了一脚。 “啊!” 破坏者梁颂痛到浑身颤栗,差点晕过去。 汗水混着泪顺着脸颊滴落,他呼呼吐着气,缓解这份刻骨的疼痛。 良久后,他翻了个身。 “漂亮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对小颂,好疼啊……” 说话时紧咬着后槽牙,尾音都在颤抖。 看样子是真疼。 然而,话说去半晌,不见有人回应。 “漂亮姐姐,你为什么不理小颂?” 他捂着下腹,从地上坐了起来,向前摸索了几下。 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漂亮姐姐?”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忍着痛站了起来,在黑暗中无头苍蝇一样乱走着。 “漂亮姐姐,你生气了吗,不理小颂了?” 然而,寂静无声。 连个回音都没有。 没有声音,什么也看不见,连个活物都没有,连温度都仿佛低了下去,像是个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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