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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 木椅从办公桌拉出，椅子腿摩擦地面突然发出了一道略微尖锐的摩擦声。 孔舒被这道声音惊得清醒了过来。 她差点就要睡着了。 或者说，她已经睡着了，只不过没能睡几秒就被吓醒了。 她看着刚刚发出声音的来源。 是姜毅拉开了椅子。 他手里端着一个茶杯，从容不迫地坐在了办公桌前，然后……他竟然又开始拿起了烟灰缸抠灰！ 孔舒无奈地扯了下嘴角，亏她刚刚还短暂激动了一秒。 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姜毅没有跟他们两个人说一句话。 他先是拿起窗台上的烟灰缸，把里面洗不干净的灰底用钥匙一点一点抠了出来，抠了一半，他把抠出来的灰扔进了垃圾桶。接着又开始拿起扫把开始扫地，把每个犄角旮旯桌底缝隙都扫得比脸还干净。之后又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每张每份都码的整整齐齐，比孔舒小时候自己用剪刀一刀切的齐刘海还齐。 姜毅对他们两个人视若无睹，仿佛他们是空气，不存在的。 孔舒沉默地看着姜毅低着头抠烟灰缸，看的烦了，就移开了眼，才注意到一旁的张智珂早已经放松了下来，甚至也和她一样无聊，在期待姜毅的开口。 她意识到原来这一个小时的等待是姜毅的战术。 姜毅在分散张智珂注意力。 做一些再日常不过的事情拖延时间，让张智珂内心的恐惧都渐渐消磨不见了。 又过了约莫二十分钟。 张智珂坐不住了，他盯着还在抠烟灰缸的姜毅，小声试探：“你能开始问我了吗？” 姜毅手上的动作停顿。 抠的手都酸了，终于等到对方主动开口了。 “当然可以。” 他面上满不在乎，把烟灰缸放在了桌上，打开了桌前的监控和录音机，两手随意搓了搓，顺势交叉在了一起，先是引入了一个不太重要的话题，“你还有个弟弟也在沂川一中上学，听说还是年纪前三名。” “嗯。”提到弟弟，张智珂有些骄傲，“我弟他学习很好，初中的时候他一直是班里的第一。” “那你学习应该也不错了。”姜毅又说。 张智珂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我没他那么聪明，我高中每天都在努力学也还是考的不好……” 姜毅看着资料上的一行字【身体状况：有家族遗传性心脏病。】，皱了皱眉：“你还有家族遗传的心脏病？” “不严重，我每年都会去做检查，本来医生还说我活不到二十岁，但是我还多活了一年。”张智珂乐观地说。 听到这话，孔舒诧异地看了一眼张智珂。 同学三年了，她还真不知道张智珂还有心脏病。 只是印象里他没上过体育课，似乎也没有参加过军训。 张智珂的乐观反而让姜毅感到难受。 他吸了口气，决定开始切入正题:“你看见坏人的脸了吗？” 姜毅刻意没有用“凶手”这两个字，他使出了对孩子询问的“坏人”用词。 张智珂对突然严肃问题接受的还算自然，他摇摇头：“没看清，我太害怕了，没敢看。” 姜毅：“那他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特征？让你记的很清楚。” 张智珂想了下，激动道：“有，他拿了一把锤子！” “锤子？”姜毅狐疑。 用锤子杀了一个班的人？ “什么样的锤子？”他又问。 张智珂回：“银色的，很大，感觉有我半个身子那么大了。” 姜毅：“那他有没有说什么话？” 张智珂摇头：“他没说话，但是我听见他的笑声了，他好像杀人杀的很开心。”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张智珂的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神色明显紧张了起来。 孔舒听见张智珂的形容，越发觉得亚利真的是在以杀人为乐。 姜毅停止了问话，安慰：“你不需要紧张，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可以把你看到的整个经过，包括事发前你们在做什么，你的同学们都说了什么，统统讲给我听。” 张智珂咽了咽口水，边回忆边讲起了当时的情况。
第385章 拂涩篇 （45）「一日食府＆幸福小区」 当时，张智珂坐在包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同学们之间的吵闹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只是闷头吃着饭，没有人好奇他的近况。 除了王择豫。 王择豫一开始为了热场子，把桌上的每个人都cue了一遍，包括一直没人理会的张智珂。 王择豫过来给他倒水的时候，张智珂受宠若惊，连忙拿起杯子，用不高但足以让王择豫听见的音量说了一声“谢谢。” “我怎么感觉你比上学的时候还白了，你有没有什么秘诀，晚点微信发给我，千万别忘了，我很需要。” 王择豫笑嘻嘻地说完，拍了拍他的肩头，接着去给下一个人倒水了。 后来就是剪刀石头布，输的人去楼下拿饮料。 张智珂看着申向衍5号和孔舒两个人在杜娴的撮合下一起离开了包间。 他很羡慕，羡慕他们有这么好的朋友。 打从小时候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和其他人不一样的那刻起，本就内向的他更加不爱说话了。 后来去体检，医生很委婉地表示他的心脏功能一直在衰退，可能很难坚持到二十岁。 如果运气好或许能多活几年。 张智珂出生那年，奶奶家的老狗生下了一窝小狗，张智珂他爸抱了一只回家养。 那小狗和张智珂一起长大，张智珂活到12岁的时候，小狗也活到了12岁。 张智珂还是个小孩，狗却变成了老狗。 没过几个月，那狗就自己跑出了家门，找了个许久没被人修剪过的绿化带，挖了个坑蜷在了里头。 找到它的时候，狗的身子都已经硬的像块石头似的了。 张智珂跪在狗的尸体前，嚎啕大哭，看着他爸用铁锹一铲一铲用土没过了狗，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他的寿命比狗长不了多久。 狗死了，他很伤心。他死了，他身边的人也会很伤心。 从那之后，张智珂再也不主动交朋友了。 即便如此，看着同学有自己的朋友，张智珂还是忍不住羡慕，想要交朋友的念头屡次升起，又被他努力压下。 正当张智珂坐在吵闹的包间里，却独自沉浸在伤感之中时，他眼前突然就黑了。 一股热乎乎的液体崩上了他的脸，把他的眼睛糊住了，眼睛火辣辣地疼。 他连忙去揉眼睛，好不容易能看清前面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却让他极度震惊。 上一秒还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包间，此刻血肉横飞。 一个人站在屋子中央，一把明晃晃的银锤转眼将一名同学捶到了墙上，鲜血就是那样被硬生生摔出来。 张智珂僵在原地，一具尸体朝着他甩了过来，将他从椅子上砸了下来，他缩在了角落，身上还压着同学们血肉模糊的尸体。 杀人者传来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他不敢抬头，就这样一直躲到了最后…… 张智珂省略了自己的心路历程，只把凶手杀人的前后经过讲了出来。 说完，他已然泪流满面。 看着他抽噎的模样，孔舒真的害怕他下一秒就心脏病发。 她拿起桌上的抽纸连抽好几张递给了张智珂。 “谢……谢……”张智珂抽抽道。 姜毅沉着脸思考。 几十条人命容不得他遗漏一丝一毫的线索。 办公室的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 小陈警官喘着粗气，涨红着脸喊：“姜老师，路边有车辆监控拍到了疑似凶手的人！” 姜毅忙不迭地站起来，快步向外走去。 孔舒也连忙起身，想要跟上去看一看，哪怕是瞄一眼。 “小陈，看着他们俩！” 姜毅头也不回，扔下一句话走远了。 孔舒刚走到门口，就被小陈警官拦住了。 “你们现在很危险，别乱跑！”小陈警官好心劝阻。 孔舒：“我就看一眼，说不定我会认识凶手！” “等下需要的时候自然会让你们去看，。” 小陈警官苦口婆心地说，“凶手还没有落网，张智珂是唯一一个看到凶手本人的人，万一凶手混在人群之中，你们两个是最危险的，听话，乖乖呆着。” 孔舒吸了口气：“那刚刚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个叫申向衍的男生呢？” 小陈警官：“你放心，他在另一个房间，有警察陪着他，很安全。” 孔舒只好坐了回去，看张智珂还在掉眼泪，手里的纸巾都擦出球了还在擦，她便又抽了几张，递给了他。 “谢……谢……”张智珂又抽抽道。 “这种时候，就别跟我说谢谢了。”孔舒叹了口气。 张智珂没再说话。 又过了几分钟，他才平复下来。 他看着一直都很冷静的孔舒，忍不住说：“孔舒，你真厉害，这种时候居然还这么冷静，也不哭。” 孔舒“呃”了一声，感觉这话像是在变相说她冷漠无情。 她低头扶额，表情伤感：“我不是冷静，我只是……不善表达。” 张智珂不太理解她所谓的不善表达。 但他曾经观察过班上的每一个同学，孔舒在班里的确算是沉默寡言的。 “你不善表达也还是有很好的朋友。”张智珂徐徐地说，“连申向衍那么难相处的人你也能和他相处的很好……” “其实申向衍他……” 孔舒下意识想为申向衍解释几句。 但是仔细一想，申向衍在被人了解之前的确是个难相处的。 光是他那张嘴，就能让多半人退退退…… 但为了安慰身边人，孔舒还是加以修饰地说：“申向衍其实刀子嘴豆腐心，他只是害怕连累身边人。” 张智珂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申向衍居然也害怕连累别人？ “为什么，他身体也有什么病吗？”张智珂好奇，心脏也沉了几分。 “嗯对，脑子有病。”孔舒开玩笑说，“他脑回路总是和正常人不一样。” 张智珂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申向衍和我一样……” 他刚刚满脑子都是同学们的死状，现在倒是被孔舒的玩笑话转移了注意。 “你为什么觉得申向衍难相处？”孔舒问，“他以前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不好的话了？” 张智珂再次惊讶:“你怎么知道？” 真让她猜对了。 孔舒在心底“呵”了一声。 申向衍啊申向衍，我还不了解你？ “我猜的。”孔舒轻声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第386章 拂涩篇 （46）「一日食府＆幸福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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