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拂涩篇 （52） 这一句话把孔舒噎住了。 她现在好像被置于一个加害者的位置，没有资格去安慰受害者。 “也许是因为你看上去总是不和人亲近，所以别人才会主动远离你，而不是他们故意在无视你。”孔舒说。 张智珂转眼望向外面，始终不用去看孔舒的脸，他说：“刚刚高庭在操场上对我撒气的时候，你应该也在，当时你在想什么？” 孔舒看着他的侧脸，不回答。 张智珂继续追问：“你为什么不说？你当时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可怜？是不是在同情我？” 他忽然变得有些咄咄逼人，不如之前内敛文静。 孔舒嘴唇嚅动：“是……” 张智珂又问：“那你既然觉得我可怜，觉得高庭做的是错的，你为什么站在那里，像看戏一样什么都不做？” 他终于抬眼看向了孔舒，眼中充斥着负面情绪，又带着一些麻木不仁。 “因为我觉得会有人帮你……”孔舒解释着，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罪恶感。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为什么非要人帮，你自己不会反抗吗？为什么要怪什么都没做的人，你自己就什么都错都没有吗？ 她立马压住了这份念头。 可这稍纵即逝的念头却似乎被张智珂看穿。 “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有错，因为我不反抗？” 他蓦地一笑，缓缓朝着孔舒靠近，“你真的觉得有人是无辜的吗？” 他说话的语调旋即一变，高了几分，多了几分雀跃，极度怪异，“不，孔舒，压死一匹骆驼的，永远都不只是因为那最后一根稻草。” 最后几个字从他口中传出的时候轻飘飘的，却实打实让孔舒从头冷到了脚。 望着张智珂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冷漠无神，孔舒的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起来。 她甚至没有察觉到张智珂是什么时候被亚利换了。 孔舒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伸出手试图感应亚利胸口处的时间碎片。 可没有任何的反应。 亚利的身体里……居然没有时间碎片。 孔舒心中奇怪，无奈之下，她嘴唇颤抖道：“我不想再被你杀死了，你到底想让我知道什么，要么就告诉我答案，要么给我个痛快彻底杀了我，让这场循环到此为止吧。” 亚利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哀伤，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沉声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就这样消失在世界上，循环也是一样，永远不能停止。” 他的声音突然恢复如常，没有再刻意压着或扬起声调说话。 那熟悉又特别的声线很难不让孔舒联想到了申向衍。 孔舒愣了，僵在原地。 他抬手去触碰孔舒的脸颊，指尖还未触碰，一个人影凭空冒出，将亚利整个人推到了墙上。 “你别乱碰孔舒！” 陈回抓着亚利的胳膊，正准备给他来上一拳，下体却被亚利猛踹一脚，痛得陈回使不上力，紧接着，脸上又被亚利来上了一拳，倒在地上。 “他是亚利，不是张智珂！”孔舒高喊。 申向衍赶了过来，听见了孔舒的话，又见亚利闪身逃走，他连忙冲出去追。 陈回忍着剧痛，拉住了孔舒：“快，咱俩一起，千万不能让他再跑了。” 话音未落，陈回已经控制空间之石，带着孔舒离开了教学楼，出现在了学校的外面。 也不知道是陈回太会选地方，还是选错了地方，两个人不偏不倚地摔在了张智珂的身上。 “啊！”一声痛苦的喊叫响起。 孔舒连忙爬起，看了一眼地上的张智珂，一时不确定他是张智珂还是亚利。 但紧接着，孔舒看到了他喉结有一处被粉底盖住但是却又被蹭去了一块，露出了一半的符号。 恰在此时，追赶亚利的申向衍从大门口跑了出来。 “他是亚利！” 孔舒按住了身下的张智珂，“杀了他！” 陈回接收到她的话，瞬移离开，眨眼的功夫又出现了，手里还多了一块砖头。 张智珂被眼前的状况搞得云里雾里，但看到陈回的那一刻，他顿时就清醒了，恐惧蒙上了他的心头。 “你们干什么？！” 他用力挣脱了孔舒，钻着空子，躲开了陈回向他脑袋砸来的砖头，想要逃走。 孔舒抓住他的脚踝一拽，张智珂“扑通”一下趴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亚利，你之前杀我那么多次，这次我说什么也要还回来。” 孔舒手上使劲，擒住了张智珂的双臂，让他无法动弹。 “我不是你说的亚利，你认错人了！”张智珂哀求道，“求你了！” 孔舒注意到了张智珂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似乎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犹豫了。 可还未等她确认，陈回便已经举起砖头，猛然向张智珂的脑袋砸去。 一声骨肉烂泥闷响，身下的张智珂瞬间没了动静。他的双眼睁得滚圆，蒙着一层湿润的水雾。 见他不动了，陈回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断气了。 “这么容易就死了，我还以为会很难杀。”陈回欣喜，还有点不可思议。 申向衍蹲下身子，翻过张智珂的身子，从他的胸前掠过，想起自己身体内已经没有核心，没有办法再去试探。 “亚利身体里应该有其他的碎片，拿出来。” 申向衍抬起头看向孔舒，却发现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孔舒？怎么了？” 孔舒怔怔地望着张智珂，用拇指去擦他脖子上印记。 本以为会擦掉粉底，露出完整符号，可符号却被轻易搓掉了颜色，成了破碎的黑色泥团，消失不见。 孔舒手上的动作一顿。 陈回在一旁盯着张智珂的脑袋，欣赏自己的战果，忍不住摇头可惜：“啧，不太美观，要是有刀，我能把他的脸雕出花来……” 孔舒迟疑、慢慢地将手放在张智珂的胸前…… 忽然，她感受到了张智珂胸腔之中有微弱的能量在回应她体内的核心…… 孔舒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收回手，向后瘫坐。 可已经晚了。 核心吸引到了时间碎片，从张智珂的身体里脱离。 当一枚小小的金色碎片脱离张智珂身体的那一刻，张智珂凭空消失了。
第393章 拂涩篇 （53） 眼前空荡荡，孔舒握住时间碎片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杀错人了……”孔舒喃喃，“他不是亚利，亚利的身体里没有时间碎片。” 申向衍皱了皱眉。 “难怪连你都挣脱不了……”陈回不以为意，撇了下嘴，“想救他不是很简单，现在你的身体里有完整的核心，循环时间就可以了。” 孔舒平复呼吸，闭上眼睛，感受自己的心跳。 心跳与核心闪烁的频率一致。 砰砰！ 砰砰！ 下一刻，孔舒仿佛置身于黑暗中，她睁开眼睛，便是无数条金色线条在她的面前，蔓延生长。 时间线比以往更加具象化了。 庞大的信息展现，像是走马灯一样从孔舒的脑海闪过。 之前孔舒需要想象具体的场景，才能达到她想去的时间线。而现在，她可以去主动从这一堆时间线选出她要回去的地方。 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眼前的金色线条。蓦地，线条发出了比其它线条更为剧烈的光芒。 孔舒被这道光刺得睁不开眼，不得不紧闭双眼。 与此同时，时间碎片被核心吸引，缓缓进入了她的身体，与核心凝聚。 片刻后，孔舒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就变了。 操场上。 申5正与高大壮抢球。 高大壮从申5的手中抢过了篮球，转身跨步跳跃，向着篮筐投篮。 篮球砸到了篮筐边缘，打了个转向外滚去。 没进球。 本该出现在篮球架下的人却没有出现。 孔舒迅速地扫视了一圈操场，却没有看到张智珂。 她扭头看向一旁的杜娴，问：“张智珂呢？” 杜娴一开始没听清：“谁？” 孔舒又重复了一遍：“张智珂。” 杜娴迷茫：“张智珂谁啊？” 孔舒愣了一下：“咱们班的，你忘了？” 杜娴笑了下，奇怪地看着她：“咱们班哪有叫张智珂的，你记混了吧？” 刹那间，巨大的窒息感笼罩住了孔舒，让她一时无法呼吸。 孔舒很清楚杜娴的反应意味着什么。 像黎鸣那样不留一丝痕迹，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张智珂并没有被平行世界的自己杀死，可他的存在消失了。 这只能说明一点。 如陈回所说，先天性心脏疾病导致的梗死应该是不可抗力，每个世界张智珂的命运都已经注定了，他活不过二十岁。 而张智珂体内的时间碎片，也许就是亚利在强行为他续命…… “为什么……”孔舒嘴里嘀咕，目光呆滞。 她迈着步子走进操场，就近拉过一个同学：“咱们班上有个叫张智珂的，你还记不记得？” 同学一脸懵：“咱们班没有叫张智珂的吧……有吗？” 另一个同学摇头：“没有这号人。” “哦。”孔舒怔怔地说，“是我杀死了张智珂。” “你怎么了？”面前的同学被孔舒僵硬的表情和奇怪的话吓到，朝着一边挪了挪，又问，“孔舒，你没事吧？” 孔舒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脸，猛地向前倒去，趴跪在地。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的脑海里满是张智珂最后望着她的眼神，她喘不上气，却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是一个劲地干呕。 杜娴上前搀扶她，却发现孔舒的身体紧绷，纹丝不动。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胃疼还是肚子疼？” 不远处，申5听见骚动，连忙扔下手里刚抢过来的篮球，跑了过来，他跪到孔舒身边，俯下身子。 “孔舒，你哪里不舒服？” 孔舒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陈回挤进了人群：“让一让，麻烦让一下！我是孔舒她哥！亲哥！让一下！” 他走到孔舒身边，二话不说，拉住孔舒的手臂，把她整个人从地上拽起，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而孔舒的肚子硌在他单薄的肩膀上，姿势极为别扭。 可孔舒依旧是没有反应，她双手和脑袋无力地搭垂在陈回的背后，任由陈回把她向外扛去。 陈回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扛一具尸体。 他快步朝外走，见杜娴和申5等人一直跟在后面，他拐了个弯用树木遮掩，然后迅速移动到了教学楼顶楼。 一到顶楼，申向衍连忙伸手接着孔舒，把她抱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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