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这个当口太子出了事,只怕钟姑娘跟太子殿下的婚事的都已经能提上日程了。 但其实,钟窕根本就没有提到公子凝半个字。 太子出事是谁做的手脚,她心知肚明。 但是公子策被关了这么多天没有消息,才是令她惊慌的。 其实那天晚上本来不至于发展成这样的。 莫公公偷摸派去通报的宫人其实是早在巡防营赶到之前就到了。 听到细微响动的时候钟窕下意识就做出了防卫反应。 但是慈安宫的大门并未打开,只是硕大木门上传来几声叩门的轻响,接着传来一声叫唤:“殿下!” 公子策与钟窕对视一眼,安抚般在钟窕背上拍了拍,起身的时候已经全然没有了方才的脆弱,抬步走了过去。 门外的宫人小心又小心,听到脚步声,极快地道了一句:“殿下,陛下派人来慈安宫搜查,莫公公让奴才过来,提醒殿下和...那位姑娘,快从慈安宫离开吧。” 那瞬间公子策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走,而是莫公公为什么会派人先来通报他。 然而当下也没有空闲去计较这个,公子策果断转身走向钟窕:“你先从这离开。” “为什么?”钟窕直觉不好:“那你呢?” 谁知公子策却说他不走:“公子无忧会派人来,说明他对我起了杀意。不管我在这的消息是谁泄露的,但这是个机会。” 公子策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思绪也转得快。但是他说出来还是让钟窕觉得有些惊讶。 “你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钟窕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还是回道:“那时候我预感先帝司徒澈会对我钟家不利,跟你说有一日我想从大漠上打通一条路,链接大兆与西梁,通商互市,百姓和乐。” 公子策抬手为她将鬓边的碎发顺到耳后,还顺势抬手捏了捏她小巧的耳垂,方才的脆弱已经消散殆尽,又恢复成了那样强大的模样:“嗯,你说的我都记着。” 钟窕难得愣住:“你是说...” “她死在慈安宫里,是宿命所致,”公子策对宋清徽找不到任何形容词,只能用一个最简单的「她」替代:“她想让我快乐地成长,可这宫里本就没有快乐的人,除非站在万人之上。” 在皇宫里谈快乐,简直是个奢侈的事。 钟窕心下动容,不由握紧了公子策的手,听他继续说:“所以我不会甘于当个皇子,你知道的,是不是?” “我知道,可是——”钟窕有点担心:“现在这个情况,你父皇对你母...母亲,究竟是什么情感我们不得而知,贸然地更进一步,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他想什么都不重要。即便他对她有感情,但是对我,我敢确信,他是恨我的。” 如果不是恨,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对他不闻不问,甚至随意羞辱? 但是身世的事,确实在公子策心底狠狠插上了一刀,让他对公子凝提早就采取了行动。 虽然没人拿到明面上说,但是公子无忧肯定已经猜到并且对他怀疑颇深。 他兴师动众,脸巡防营都搬出来了,不就是想让全皇城的人看,他怎么给自己下马威的么? 钟窕想劝,但是也觉得没有劝的必要,公子无忧跟公子策毕竟是父子,他总要面对并且迈过这道坎。 “可是惊动了巡防营,他显然是想将事情闹大。即便再恨,他总不至于借口你闯了禁宫,要你的命吧?” “死不了。”公子策紧了紧握着钟窕的手,似安抚一般:“但这么一闹是个机会,皇城里都觉得三皇子逆来顺受,这么多年我忍的也够多了,借着这次机会,我才能名正言顺地出手。” 公子策不缺人,但是他要在朝堂上冒头,势必要有个绝佳的借口。 这些年他在西北过的艰苦,在西梁皇宫如履薄冰,都是为了有一日积攒功名,在朝堂上显山露水。 契机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命里带的,如公子凝公子琛。 还有的时候,只能靠自己争取,如他。 今夜就是个绝佳的契机。 听他这么说,钟窕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她知道自己要是强留在这也是碍事,想了想,顺从公子策的意思先走。 孙膑带着巡防营的人到慈安宫门口的时候,钟窕其实就藏在慈安宫的屋顶上,那里有一片暗角,不容易让人发现。 当然,公子无忧赐婚的事情她也是看的一清二楚。 以前总是听人说,公子策在这宫里处境艰难,不被人善待,钟窕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这还是第一次,她如今近地看见他与公子无忧对峙,孑然一身站在人群里,承受的是公子无忧满满的恶意。 他明明知道公子策为什么会在慈安宫,也明明知道他就算在慈安宫也不会做什么。 公子策只是骤逢真相,来慈安宫找宋清徽存在过的痕迹而已。 当说到赐婚的时候,公子无忧也不过是充满恶意的试探。 试探云琅,试探公子策。 他也根本就没有过问过公子策的意愿,明明是亲儿子,他怕是从来都没有听过公子策心底想的是什么。 那瞬间钟窕其实是有点明白的。 公子策或许也猜测过,公子无忧对他是什么情感,包括良妃,定然也在这二十多年的岁月里怀疑过—— 为什么公子无忧没有杀死公子策,是因为他将对宋清徽的情感保留在公子策身上吗? 如果是,为什么他又从来没有好好对待过这个儿子? 那是恨他吗? 可是为什么这么恨却还是留着他的性命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钟窕在亲眼看到公子无忧时,终于得到解答。 ——公子无忧身上的情绪不是恨,更不是爱。 那是嫉妒。
第130章 年节 那是嫉妒。 很荒谬,却也是钟窕唯一能解读出来的情绪。 其实这种情绪太复杂了,它更不该发生在一对父子身上,这不仅令人奇怪,还叫人捉摸不透。 但是有一件事钟窕是确定的——公子无忧对宋清徽绝不是无情。 慈安宫被封了二十年,这一处成了西梁皇宫的禁区,不是公子无忧为了怀念先太后,而是,他将自己的妄念全部都埋藏在这里。 而公子策这个儿子的存在,是宋清徽的延续,却又不是她。 可是公子策身上又承载了宋清徽全部的希望。 她自杀是为了公子策,她给公子策取了名,给他一切未来的希冀。 然而这些,包括宋清徽这个人,公子无忧都无法再拥有。 所以尽管公子策是公子无忧的孩子。可是他活着一天,就在提醒公子无忧,宋清徽对他的残忍。 可他又是宋清徽唯一的延续。 因此公子无忧一直都是矛盾的,他矛盾地看着公子策越长越大,矛盾地看着他身上有宋清徽的影子。 他下不了手杀了他,也无法真正接纳这个有宋清徽骨血的孩子。 凭什么他能承载宋清徽所有的美好? 明明很小的时候,是自己先出现在宋清徽身边,也是自己在她身边长大的。 得不到的就想要毁掉,不是原本的也想要毁掉。 这么多年公子无忧虽然从未对任何说过,可是钟窕笃定,他对公子策复杂的情感,全是由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衍生的。 她觉得可悲的同时,对公子策又是心疼。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身上背负的却是亲生父亲最大的恶意。 所以当公子无忧赐婚的时候,钟窕除了觉得厌恶,也没有其他情绪。 即便她知道云琅对公子策的情感并不单纯。 可云琅此时明面上还是公子无忧的人,随意赐婚,只能表现出他身为一代帝王多疑不容人的性子。 云琅到底是一个姑娘家,她往后都会被带上这么一段话柄。 因此钟窕对公子无忧这个人,原本保留的一丝探究也都没有了,全都变成了抵触。 虎毒不食子,可公子无忧却能将私情移情到这种地步,钟窕只为公子策感到可悲。 难怪他从来不希冀父兄给他庇护。 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孑然一身。 就像那夜站在慈安宫门前,站在他出生,而宋清徽身死的宫殿前,他们一家三口最接近的时刻,公子无忧还是只想将他抓进大狱去。 思绪收回,莫公公还在与她说话:“奴才猜,那夜与殿下一道在慈安宫的,就是钟姑娘吧?” 这位莫公公果然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连良妃都是她漏了破绽才猜出来的,可他却仅凭见过她与公子策呆在一处,便一口笃定。 “公公既然猜到,阿窕便也不瞒着了,还没来得及谢谢公公。” 钟窕虽然猜不到莫公公究竟是什么用意,但是冲着他叫人来慈安宫传话,想来应当没有在公子无忧那乱说过话。 跟在皇帝身边的,大都是人精。 尤其是莫公公这种贴身的总管,审时度势的厉害,一般不轻易得罪人。 不过有一点,这种人永远都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不会将路堵死,为的是将来皇宫里变了天,自己能找到庇护。 所以他会对公子策伸出援手,就代表他不可能只对公子策伸出援手。 只是大家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的太明白。 而且钟窕那夜脱身,确实也是多亏了他。不然她与公子策一块被抓包在慈安宫,那就是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 “都是小事。”莫公公轻笑一声,摆了摆拂尘,又叹了口气:“但是三殿下怎么就不走呢?” 钟窕斟酌着字眼:“估计想看陛下会做到什么地步吧。” 既然提到这个,莫公公不免也就想到公子策的身世上去了。 不过这属于皇家机密中的机密,除非他不要命,否则是半点都不能泄露的。 即便钟窕已经去过慈安宫,只怕该猜的都已经猜到了。 可是这事决不能放在明面上探讨,于是他只能顺着钟窕的话,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三殿下生来八字便与陛下不合,都说父子是冤家,唉,当真是冤家。” 钟窕唇边挂着一抹冷笑:“不是冤家不聚头,常理来说,大儿子是承志的,小儿子是怡情的,三殿下倒是哪头都没占。” 这话叫莫公公尴地笑了笑。 以往他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如今三殿下的身世如此显然,他便也不能装作不知了。 “都是造化,”莫公公又将话头转开:“钟姑娘可知陛下今日传召,所为何事?” 这个钟窕倒是不知道,但是依照她对公子无忧为人的了解,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入了大殿,钟窕行了参拜礼,叫青柠将自己带的礼的奉上了,公子无忧便直入了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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