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景耀闻此,手中羊毫骤然一顿。 “这消息可靠吗?”云璟帝蹙了眉,抬眸时的目色有些凝重,墨汁在纸上洇开好大一团墨色,一篇好字霎时就被毁了。 “陆丘传回来的,”墨君漓答非所问,“你说可靠吗?” “那小子……”墨景耀垂眸轻哂,他与陆丘打过交道,那孩子性子虽不如燕川沉稳,脑子却比燕川更活络些,办事也称得上稳妥。 “不过,”云璟帝面色微缓,紧锁的眉头却不曾舒下半分,“我怎么没收到消息?” “在寒泽朝堂内安插了线人的,又不止我们两个。”墨君漓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有人刻意拦截了传过来的信呗。” “这样啊。”墨景耀闻言不由一声冷笑,“那他们几个蠢货,还真是出息了。” “可不是,他们这会都出息大发了。”少年长睫半垂,伸手掸了掸衣摆上的薄尘,“老头,怎么说,提前做两手准备吗?” “要不要我帮你把阿宁喊进宫来。” “准备自然是要做的,明远自然也要喊。”云璟帝道,一面撂下了手中毛笔,顺势将那张写废了的宣纸团作了一团,“但,我并不准备让他们提前动身。” 墨君漓挑眉:“装傻?” 墨景耀轻轻颔首:“是得装一阵傻。” “要不然,他们哪来的胆子继续。”老皇帝说着飞扬了眉眼,满面胜券在握,“吾欲取之,必先与之嘛。” “再者,那寒泽委实是惨了些,只要他们的人不在那城中胡作为非,顺手送出这点粮草,倒也不算大事。” 少年忽然乐了:“你能有这么好心?” “我总归是可怜天下百姓。”墨景耀说了个轻描淡写,“再有,也说不准哪一日,那地方就变成咱们的了。” 自己给自己送粮,这可不叫好心。 至多是左手倒右手——而且是提前了几年的那种。 “嚯。”墨君漓听闻此话,忍不住当即起身,抚了抚掌,“老头,看不出来啊——” 少年弯了眉眼,笑吟吟踱去了御案边上,双手一撑,目带戏谑:“你心头竟还藏着个称霸的梦。” “臭小子,少跟我在这装大尾巴狼。”云璟帝懒懒白了自家倒霉崽子一眼,“想着要称霸的那个,可不是我。” “阿衍,此间这股微妙的平衡维持的实在是太久了。” 乾平与扶离分庭抗礼的时日着实是太久太久,这世间也安定了太多年岁。 大国早已养得兵强马壮,小国们亦休养足了生息,被夹在中间的几个国家摩拳擦掌,那山雨欲来之势已然铺天盖地。 加之近些年,乾平的国力愈发强盛,隐隐便要打破那股微妙的平衡—— 墨景耀沉声:“早晚会有一战。” 且那一天不会来得太晚。 “我知道。”墨君漓敛眸,与其说是“早晚”,倒不如说是一触即发。 前生逃到扶离之后,他才知晓,原来他舅舅在十数年前,便已暗中囤下了十万精兵,若非他迟迟不得所出,扶离皇室后继无人,恐怕那战事早就起了。 “所以——”云璟帝怅然长叹,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年龄尚幼的半大少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阿衍,重任在肩呐。” 墨君漓面不改色,微笑着拍了回去:“这可不好说。”
第315章 当场就是一顿胖揍 开玩笑,他才不想当那劳什子的皇帝,上辈子他都当得够够的了! 所以,这老头还想提前让位,去当那快活的甩手掌柜? 做梦去吧! 不管怎样,他这辈子都得想办法让自家老子在那倒霉皇位上多待几年——最好能待到天下一统,这样他还能省去不少麻烦。 墨君漓偷摸呲了呲牙,冲着墨景耀灿烂一笑,寻了个由子,原地拔腿开溜:“得了,老头,我去趟国公府,把阿宁给你喊来。” “咱们回见!” “诶~记得找个好点的借口,别二话不说,直接就把人往御书房里拉——”墨景耀扬声补充。 径直将国公府的人喊进御书房,那目的可是不要太明显,宫中到底是人多眼杂,多防备一些,总归是好的。 “放心,我知道。” 少年摆了手,即刻头也不回地大步踏出了御书房。 云璟帝瞅着他的背影,不由嫌弃不已地扯扯唇角,低头一成轻啐:“这臭小子。” 越大,倒是越不好忽悠了。 果然,崽子这种东西,还是小的时候最可爱。 就是不知道,阿衍这死崽子,什么时候能把小敬家的小闺女拐回来了—— 墨景耀暗想。 墨君漓的动作一向干脆利落,他出了宫,乘着马车在京中胡乱转了两圈,确保身后无人跟随之后,便径直奔向了国公府。 彼时慕修宁刚自京郊的营中归来,身上尚带着骑马奔波一程后的水汽,皇子府的马车稳挺在国公府门前时,他亦恰好将将勒了马。 “咦?殿下,你今儿怎的赶着这时间来了。”慕修宁瞥见那辆低调却又精致的马车,心下不由小小的惊诧了一霎。 七殿下虽是他们国公府中的常客,却甚少在这个时辰来访。 他若要来,大多会卡着辰时或是未正,像今日赶在这申正时分的,当真是甚为罕见。 难道是……他脑袋里装着的水又变多了? 红袍少年不明所以,懵然下马赶至车前,对着那车帘后的少年略略拱手,行过一礼。 “阿宁,你回来了,正好正好。”少年的眼睛一亮,当即撩开帘子,薅了慕修宁的领子,不待他挣扎,便将之一把提溜上了车。 他习武两世,功底本就比红袍少年扎实了不知凡几,这一薅压根就没耗费多少力气。 “燕川,回宫。”抓了人的墨君漓淡声吩咐,那马车即刻便重新上了路。 等到那猝不及防被人揪了领子、一时怔愣的慕修宁终于回过神来,皇城却已然近在眼前。 “这……什么情况?”红袍少年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背脊无端发了凉。 少年闻此,弯眼冲着他粲然一笑,音调极尽温和友善:“阿宁,不要慌,只是老头找你有点事罢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去寻一遭乐绾。” 等等,明明说好了是陛下找他,这又干着乐绾什么事? 慕修宁惊恐瞠目,他只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 当夜,国公府小公爷应七殿下的邀请进宫赏花,却在半路撞见了乐绾公主,并不慎碰摔了小公主最心爱的珠钗一事,毫无悬念地传遍了整个京城。 据宫中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透露,乐绾公主摔了最爱的珠钗,当场便大发了雷霆,接连摔了十数盏茶杯,拦着慕小公爷,要他给她道歉。 结果后者非但不诚心悔过,反倒嘲笑公主“心眼小脾气暴,前不凸后不翘”,是“倒贴都没人要”、“嫁不出去”的男人婆,生生将公主气得红了眼眶,大哭了一场。 七殿下被夹在好友与胞妹之间,勉力调和了半晌亦不见成效。 一边的小公爷嘴上说个不停,一边的小公主抱着手绢哭成了泪人儿,殿下左右为难、无可奈何,最终只得将此事上报给了陛下。 于是三人被陛下喊进了御书房,跟着一同进去的,还有闻讯赶来教训儿子的国公爷。 据说国公爷得知了此事勃然大怒,不顾陛下与七殿下的阻拦,抄起门外扫大街的扫帚,当着御书房上下十数名大小太监的面儿,将小公爷按在地上一顿便是胖揍。 国公爷这一顿揍得丝毫不留情面,小公爷被他揍得好一阵哭爹喊娘,公主则被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口—— 最后还是当今的圣上委实看不下去了,唯恐国公爷哪一下没控制好力道,再一个不小心,真把小公爷揍得转头投奔了他老娘,出声下了口谕,这才按住了暴怒的国公爷。 听人说,小公爷这会连凳子都不敢坐了,他是双手捂着腰臀,一瘸一拐地走出的皇城。 ——他们估摸着,他这屁|股,最少是被打成八瓣啦! “嘶~我说老爹,咱就演个戏,您老没必要真下这么重的手吧?”国公府外,慕修宁揉着自己那平白受了顿无妄之灾的尾巴骨,步履踉跄又蹒跚。 他口中“嘶哈嘶哈”地抽着凉气,俊朗的面容拧成了纠结的一团,眼神幽怨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那么粗的扫帚棍,您也不怕给我打出个好歹……”红袍少年望着夜空抽了抽鼻头。 被墨君漓拽上车的那一刹,他便本能地生出股不祥的预感,但他没想到这“不祥的预感”竟能不祥成这样! 他为了配合自家老子和陛下演戏,无故挨了顿打不说,他那辛苦维持了多年的好形象,也一朝尽毁了。 ——造孽哟! 慕修宁心下碎碎怨念,慕文敬闻言,面无表情得斜了眼:“不下手重点,那戏怎能演得真?” “再说,那扫帚比得上军|棍吗?” “就你小子这体格,旁人不知道,你老子我还能不清楚?” “就这么轻飘飘的几扫帚,最多两天,你便又能活蹦乱跳了。” “那叫轻飘飘?”慕修宁闻此登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激灵炸了毛,“那扫帚都折了,它都被您揍折了,您还好意思说是轻飘飘!” “我都怀疑您是不是趁机公报私仇了!” 报他今年过年放炮,一个“没注意”,烧了他老人家糊出来、七歪八扭的丑灯笼的仇! “而且,我不要形象的吗!” 当着十几个人的面,还故意让他们把这消息往外传! 慕文敬眼神一飘:“害,小兔崽子一个,要什么形象。” “记得这两天趁着告假,赶紧把要用上的兵马点了,统计个册子出来。” “不然,你还得挨顿打。” ——他这才不是公报私仇呢。 他这叫新仇旧恨,一起报咯!
第316章 女儿想求个平安 趁着养伤告假、无需上朝的几日,慕修宁抓秃了脑袋,挑挑拣拣,总算从慕家十五万精兵良将内挑选出了两万兵马,将他们的编制成了册,上交给了慕文敬。 后者简要翻查检阅了一番,确认他所选兵将基本靠谱,便把那册子往回一扔,让他找个由子,带着人寻个隐蔽些的地方,偷摸练兵去也。 ——北疆地广天寒,气候地貌样样不比中|土,一切排兵布阵之法,皆得重新排演练过。 否则,这帮习惯了在中原作战的将士们去了北疆,定然是要被那风雪吹得满面抓瞎。 慕修宁领了任务,拖着尚未好全的屁|股,半是幽怨、半是兴奋地接过了军令,点齐了人马,转身一头扎进了深山。 那兵马从五月练起,七月便已筛下去了五千;待到九月底,那前线失守的战报传回了京城,两万的兵将,已然只剩一万精兵中的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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