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会生出饥荒……且在朝廷拨出来的赈灾粮赶到之前,便要生出饥荒! 而水患本身又极易引发瘟症时疫…… 大水逢上饥荒再并上瘟症,百姓无以为生,届时还不得是遍地饿殍? 江淮危矣! 王梁的齿关打了颤,面色亦一层层惨白下去,他死死盯着丝质屏风上透出的那个人影,企图寻到“妄生道人”眼神。 奈何那重重的纱幔隔绝了他的视线,他看不见道人的身形,也找不到他的眼睛。 “王大人,此乃天机,贫道不敢多泄。”慕惜辞闻声轻轻叹息一口,她倒是很想跟王梁吐露下实情。 毕竟王、杨二府在江淮颇有势力,若他们能一同帮着筹备粮食、安置百姓,这场史无前例的水患所能造成的伤害只会更小。 但她不能,她没法说,方才她刚一动那袒露的心思,她的胸口即刻便发了闷,脑袋也似针扎一般的痛,那痛教她差点连声都发不出! 想来这水患……本就是乾平该应的一场天灾了。 还好,那狗老天虽不准她说得太细,却并未阻拦她拐弯抹角地暗示王梁等人早做准备。 否则,她当真要拼着性命与这狗天道斗上一斗——凭什么墨书远那无恶不作的狗玩意都能活得那般轻松,她想多救下万八千名百姓却要受着这诸多限制? 上万乃至十数万人的性命,还比不过墨书远那个无耻的伪|帝命格不成! 小姑娘悄然攥了拳,一面竭力平稳了声调:“大人不如这样想,不管那水患是不是应在今夏,提前做一份打算、多留些余粮,总归是不会出错的。” “这些东西,就算江淮一带用不上,亦总有别处能用上不是?” “左右现下还未出正月,至少还剩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来筹备物资,哪怕只多筹来十万石粮草,也够百姓们省着吃上一个来月了。” 这……倒的确是这个道理。 江淮区域原本便是粮仓之地,他要做的,只不过是在家书中提上一句,让父亲他们抓紧囤粮、囤粮时再顺势囤些草药、雨棚一类的东西罢了。 不管能筹措到多少东西……只要有所准备,那便比毫无准备、赤手空拳来得强。 王梁的面上有着瞬间的恍惚,他原地缓了许久,方渐渐回过神来。 “多谢先生提醒。”王梁抬手,一揖到底,“若今夏江淮当真遭此洪灾,先生此语便是解救了江淮万民。” “王某先在此处,替江淮百姓,谢过先生。” “侍郎不必如此。”慕惜辞敛眸,“救苦扶危、普济群生,本是我辈当行之事,贫道不求钱财、不求感念,只求问心无愧,于心可安。” 她……只是不想再见到此间死那么多无辜人。 小姑娘闭目,抚摸着的星盘的指尖微微发了抖。 重帘之外的王梁闻此不由怔了一息,随即略略舒缓了紧绷的唇角。 “先生大德,是王某有些以己度人了。”王梁道,再次郑重行了揖,“先生,我夫妻二人在此已叨扰许久,不敢继续耽搁先生的时间,便先行告退了。” “先生保重,我们他日再会。” “福生无量天尊,大人慢走。”慕惜辞应声,她端着身子,王梁夫妇二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了顶楼,这才陡然向后一瘫,整个人软泥似的窝进了椅子。 晕,脑袋晕,发飘又发空的那种晕! 慕大国师痛苦地伸手抱了头,她今儿大约是真不慎说得多了些,这会浑身都抽不上力气来。 不行,以后还是得克制一些,不能提到这些就上头,到头来难受的还是她自己。 小姑娘蔫哒哒地垂了眼睫,正欲小憩片刻,那扇才关上没多久的木门,却突然被人推出个缝来。 墨君漓鬼鬼祟祟地自那门缝里探进半个脑壳,朝着重帘之后细声呼唤:“国师大人,你在嘛?” “在不在你不会自己看吗?”慕惜辞撇了嘴,没什么好气地哼哼两句,少年见状挑了长眉,一个闪身钻入室内,大步冲着帘幕后去了。 “你今儿的火气怎的这么盛。”墨君漓颇觉委屈地抿了嘴,分明昨晚送她回府时,这丫头的心情还好得不行,一觉醒来怎就变了? “我这是累的。”小姑娘晃晃头,顺势招了招手,“你来的正好,帮我按按脑袋,我没劲儿啦。” “你这是算什么了,怎累成这样?”少年皱了眉头,一面抬指按上了小姑娘头顶的几处穴道。 习武的少年找穴极准,手上的力道亦是不轻不重,慕大国师被他按得舒服的眯了眼:“没,我这是不小心说多了。” “说多……”墨君漓眨了眼,忽的想起他在上楼时曾碰见了王梁夫妇,指尖骤然一颤。 “你把今年大水的事说出去了?”
第332章 许另有隐情(重要线索) “没敢直接说,借着星象,拐弯抹角地提了两句。”慕惜辞神情恹恹,“至于他能领会多少、想通多少,做多少准备,这我就不知道了。” 墨君漓听罢微一沉默,手下不自觉多用了些力道:“……国师大人,没记错的话,这等天灾,应当算得上是天机吧?” “属于天机,要不然我能只说了那么两句就累成这样嘛。”小姑娘瘪了嘴,她那脑仁这会还晕着呢,“你轻点,仔细等下给我脑瓜子按裂了。” “我现在的确是挺想把你这小脑袋瓜按裂的。”墨君漓被她气得笑出了声,当即假模假样地蜷了蜷指头,点了点小姑娘的太阳穴,“明知道那是天机,你也敢说!” “小命不想要了是吗?” “嘶~我这是脑袋不是甜瓜,悠着点悠着点。”慕大国师被人按得龇牙咧嘴,“问题不就在这吗。” “那涝灾分明已算是天机,我却仍旧能与他人说上几句。” “就像几年前我卜算你命劫内的生机时一样——” 原本应当是不可为的东西,却偏生让她为了;既让她可为,却又不肯让她尽为。 模模糊糊,似是而非,当真是那贼老天的作风。 小姑娘的眼神幽幽发了暗,少年顺着她的思路挖下去稍加思索:“你是觉得其后另有隐情?” “这倒也未必。”慕惜辞摇头,慢悠悠抬了手,伸出三根细长的指头,“以我目前的认知来看,有三种可能。” “其一,我二人本为重生之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许称得起一句‘超脱轮回’。” “故此,不似寻常人那般受此间天道约束,能在不影响世间大运走向的前提之下,做出些许微末改变。” 比如长乐二十三年的春试和长乐二十五年的北疆战事,他们既没法改变舞弊大案的发生,亦无法阻止寒泽战事的兴起,但他们可以插手其中,救下卢子修,救下她的爹爹。 那场春试一举惩治了前朝科考舞弊之风,整顿了礼部又震慑了朝臣,紧随其后的两场春闱为乾平选出了不少人才;与寒泽的一战则让北疆又多安定了数载岁月…… 这就是大势,背后依托的便是大运。 纵然前生折了个卢子修,又折进去小半个国公府……这两件事仍旧为乾平后续的昌盛,打下了不小的基础。 否则,单凭墨书远那狗玩意骄奢淫逸的劲头,乾平哪能撑到那个时候? 还不是云璟帝在时打下的底子好。 再说,若她没记错的话,当年是墨君漓这老货先行诈死,他离开乾平后她爹才被墨书远那瘪|犊|子害死的,这其间究竟有没有点“天命”的意思……谁也说不准。 是以,他们没法更改大运,却能顺着那大势,来影响其中的细枝末节。 而大运……这东西便很清楚了,她眼前这老货便是承运之人,只要是对他来日一统天下有利的事,在狗天道那里,都叫“顺应大势”,反之便是有违天命。 换言之,只要墨君漓能成功渡过半年后的那场命劫,不再被墨书远逼得诈死遁入扶离,乾平内的这些忠臣良将,便大概率都能保得住了。 “其二,如你所言,其后另有隐情。”慕大国师说着拿指头点了点小巧的下颌,“这些的确是乾平本就该应上的劫数,但这些劫数,却不该如前生那般重。” “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藏匿在了背后,顺着天运向前行进的同时,添了油,加了火——” “添油加火,重化天灾?”墨君漓闻此不由蹙眉,“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有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手段,他此举又是为了什么?” “术士。”慕惜辞不假思索,“最顶尖的术士,或者说,最顶尖的道士。” “能拥有这样手段的人不多,却并非没有。” “墨君漓,不瞒你说,我就可以做到。”小姑娘攥拳假咳,“只是代价忒大了点,而且我显然不会这么做。” “除我之外,此间大抵还能寻出四人,有这等近乎通天的本事。” “我师父,师祖,余下两个与我素昧平生,我只在出山前听师父提起过。”慕惜辞眉心轻皱,“一人与我师父差不多的年岁,却早已遁入山林,不知所踪。” “另外一个……也已隐退多时,听说是与扶离的皇室有些干系,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 “国师大人,这四人,应当是世上唯四能在玄门道行上胜过你的人吧?”少年的面容微微扭曲,好家伙,他到现在才明白小国师的道行有多恐怖。 ——她前生若不是被国公府的那摊子事绊住了脚,估计一百个墨书远捆在一起,都不够她喝上一壶的。 他要是有这么深的道行,他在乾平天天横着走。 “对,这四人,是当世唯四在玄门造诣上深过我的人。”慕大国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不过,两生以来,我身上积攒的功德也算不少。” “若真与他们斗起法来,孰胜孰负,也不大好说。” “至于目的,事涉天下大运,又牵扯到十数万乃至数十万人的性命……这能做成的事便太多了。”慕惜辞垂眸轻叹,“我一时半会也猜不透。” 剑有双刃,物有两面,玄术修好了可造福天下,自然亦可为祸一方。 各门各派藏着掖着的禁法都不少,她也不敢确定,若真有人从中作梗,那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其三——便是兼而有之。”小姑娘伸手按了眉心,“依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暂且寻不出眉目。” “先走一步看一步好了,左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北疆的战事和今夏的水患。”慕大国师仰了头,盯着少年的黑瞳看了片刻,静静收回了目光,“这次你可别再玩脱了。” “我可懒得帮你连夜进宫劝慰住陛下与乐绾,也不想再跟墨书远那狗玩意打交道。”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墨君漓略略低了脑袋,声调随之放轻,“只是阿辞,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跟他人说这些不该说的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77 首页 上一页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