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山林的小路之上,慕惜辞一身潇洒利落的少年装束,窄袖的长袍,腕间打着对精巧的皮质护腕。 过腰的长发被她尽数拢上了发顶,扎作只简单清爽的马尾,她腰间悬着柄二尺来长的锋锐短剑,足下蹬着皂靴。 她跨在马上,一眼看去,倒真似一位行走江湖的清隽少年。 小姑娘抬手擦了擦额顶被风吹得发凉的汗珠,继而仰头看了眼天。 大约是事关天下大运,老天难得的眷顾了她一次,她这一路骑马赶来,路上倒不曾遭雨,即便赶至了这淮城之外,那天虽阴,却也未泼下水来。 不过想来也是,她是七月初一出的京城,跑了两天两夜,今儿已是七月初三了,细细算下日子,前生江淮这雨就是在七月初止住的,确乎是快到时候了。 雨一停,那大水便会慢慢退去,江淮的灾情步步稳定,墨书远埋在暗处的爪牙,就该冒出来坑害墨君漓那老货了。 她的时间,很是紧迫。 慕惜辞掀了眼皮向前方望去,视线之内,模模糊糊地可以瞥见一线青灰色的城楼。 那里,便是淮城。 小姑娘缓慢地眨了眼,她看着那巨石堆砌出的城墙虚影,非但没有加快前行的速度,反倒令马儿渐渐放缓了脚步。 她早在换装出了道观后不久就发现了,有人在暗中窥伺着她。 他们跟了一路,便连夜晚安置之时都不曾放过,甚至越到江淮,她身后人便越是多。 只是她那会忙着赶路,除了夜宿客栈时习惯性设阵落符外,她既不愿浪费力气掐诀绘符,亦无甚心思与他们换路绕远,索性便不去计较,沿着最近的大路,直直奔往了江淮。 左右,他们知道她出了京城,便定能猜到,她要来江淮不是? 而现在,那江南淮城已然近在眼前,若她所料不错,只要她在往前行上几步,等待她的,就会是天罗地网。 那么,她也是时候要与这帮人做个了断了。 她的面上勾起道意味不明的笑,小姑娘勒了马,慵懒又闲适地扬了眉梢,一手悄然摸上了腰间的短剑,漫不经心地抬了声线—— “你们,出来吧。”
第340章 困阵,破局!(阿辞solo) 于是刹那层林攒动,林木间霎时蹿出道暗色人影。 雪光闪烁间,小姑娘腰间的短剑跟着出了鞘,她弯腰反手向后重重一攘,这一瞬爆发的力道足媲美千钧之弓,那剑轻易穿透了来人的衣衫。 利刃擦断了她鬓边的一绺青丝,她掐诀拔剑,空中顿时绽开蓬艳丽的血花。 重物堕地声响彻林道,慕惜辞收手抖了抖剑上沾染的血珠。 她不曾回头去看身后人的样子,剑器入体时阴煞亦钻入了他的经络,那人受着煞气入体之痛,又被她一剑穿了腰腹,大约是活不长的。 “继续,来。”小姑娘眉目冰冷,单手执剑,攥紧了掌中的缰绳。 细长的手指微动间她聚了满手的煞气,两粒被折作指甲大小的黄符纸团悄然脱手,滚入不远处发泞的土地。 与其似这般一次一个的车轮之战,她到更希望那帮狗|杂|种能一齐扑上来,这样她能一口气设出道困杀之阵,也能多省一些力气。 慕惜辞的后槽牙咬了又咬,接连奔波两天两夜,她眼下所剩的精神和体力,当真是不太多了。 看着同伴被她轻松解决,其余几个隐匿在树上的追踪者们不由垂头沉默了一瞬。 宿鸿见此不禁绷紧了咬肌,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两息后发狠似的骤然一喝:“一起上!我就不信,这么多人会抓不住她一个没及笄的小丫头片子!” 很好,来了。 小姑娘似笑非笑地勾了唇角,定定看着那自四面八方冒出来的数道人影,她捏着诀子飞速看去,七名刺客,一个术士。 刚好是她凭目前状态,能设阵困住的人数上限。 慕惜辞略略敛眸吸了口气,掌间煞气四散奔窜的同时,手中短剑顺势一抡,险险荡开几柄攻来的雪刃。 剑上传来的力道震得她手腕发麻,小姑娘朱唇紧抿,逼着自己无视了虎口上的阵阵痛意,翻腕一挑。 “铛——” 一枚钢锥应声落地,阴煞入骨,藏匿于树梢的刺客双膝一软,登时倒栽在了地上。 六名刺客,一个术士。 而她,还剩下不到一半的力气。 慕惜辞心下默默计数,宿鸿见两次偷袭不成,又久攻不下,当机立断调换了方向:“砍她的马!” 没了马,一个十三四岁的黄毛丫头,定然是跑不过他们的—— 宿鸿眯眼,得了令的刺客们立马将目标对准了她座下的马。 小姑娘闻声勾唇冷然一笑,当即轻纵马缰,强行带着那马匹踏上了禹步。 摘星,步罡,化煞叠刃,破! 一剑顺劈,埋在沙土间的麻绳倏然裂作两段,马儿带着她纵身跃出三尺,数把刀刃即刻扑空。 一击又空,宿鸿眉间已然见了熊熊火气,刺客们一击未中,立时运上轻功飞身追去。 慕惜辞拧身回手飚|射出数根银针,刺客们被那细针晃了一下,又是两道符丸入泥。 还差四道符,且前方三丈,仍有道绊马索。 可恶,她快没什么力气了。 一股晕眩直冲头顶,小姑娘连忙咬破舌尖,猛地逼出口血来,刺痛上涌驱散困顿,她就手抄起符丸,寻着机会,再度弹出两道。 此时的宿鸿已被她激得浑然失了理智,他彻底忘却了墨书远嘱咐的那句“活捉”,满心满眼只想着要眼前的性命。 不明就里的刺客们只知要听命行事,由是手下的招式,一招烈过一招,一式狠过一式。 慕惜辞不曾被这阵势骇到,她驱着马匹踏着罡步,顶着那阵阵袭来的晕眩与脱力之感,掐出一道接一道的引煞手诀。 昔年纵横边塞十一年而磨砺出来的战斗本能被她发挥到了极致,煞气成钉,根根钉入刺客们的周身大穴。 七道……八道……阵成! 小姑娘猛地喷出一口赤色血雾,靴筒内的青铜匕首猛然出鞘,狠狠没入路边林木。 往日被禁锢在符文之下的千年凶煞骤失枷锁,那血煞堵住生门,陡然笼罩了小半个林道,天上忽的下了雨。 困阵之内的几人胡乱战作了一团,大雨无异是给他们增添了些许“调剂”,哀嚎嘶吼与刀剑相错声不绝于耳,然而这一切都与慕惜辞再没什么关系。 很好…… 慕惜辞的脑袋发了钝,雨水令她握着剑的手不住的发了抖。 她隔着那滑腻的水迹,竭力撑着身子砍断了前方的绊马索,继而逼出最后一点力道,掐指速算了一番墨君漓所在的方向。 好在她在他出发前,曾给过他一道护身符箓,依着那符箓上气机寻去,倒也不算太过艰难。 “那边……我们走。”她收了匕首,弓着身子细声呢喃,毫无限度的掐诀引煞与不加克制的挥剑纵马,已然让她脱了力,她这会几近昏厥,视线也发了花。 方才经历一番惊险战斗的马儿咴咴应声,撒开四蹄,踏着泥泞,冲着小姑娘指出的方向,大步奔去。 彼时,墨君漓正在府衙清点着余下赈灾物资,他带着燕川,拿着账目,眉眼间是遮掩不去的浓重倦意。 近日的大水隐隐有了退去之势,局部爆发出的几处小型瘟疫也被宛白等人完美控制,这让他心下在倍感欣慰的同时,亦不免愈发紧张起来。 别人或许不大清楚,可他知道,只要那大水退去过半,墨书远的人便会找准机会,杀上门来。 这即是他的命劫。 少年阖了阖眼,十数日的辛劳令他不受控地挂了满身疲惫,某一个瞬间他的心魂无端战栗,一股难以言明的恐惧倏地笼紧了他的躯壳。 不……不对。 “燕川,我出去走走。”墨君漓扔下账簿,抓过斗笠便翻身上了马,回过神来的燕川本想伸手拦他,却见少年已然策马蹿出了大门。 “外面还下着雨呢,主子这是要到哪去?”青年蹙眉自语,片刻后摇摇脑袋,重新对起了手中账目。 墨君漓出了城楼,满目茫然地行在城外临边的官道之上,本能让他徘徊此处,可他又着实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 纠结中马鸣唤回了他的思绪,他下意识循声抬头,便见马蹄踏碎一地积水,溅出道道带泥的水花。 那马驮着道纤瘦人形,只这一眼,他便认出了那是他熟识的姑娘。 “阿辞!”少年一霎魂惊,忙不迭驱马上前,离得近了他才瞅见她满身狼狈,无名痛意攀上背脊,震得他指尖发麻。 “阿辞……”墨君漓轻声唤着,小姑娘身形一歪,险些就此坠马,他赶忙伸手将她接入怀中。 麻意自指尖上涌,一息游遍百骸。 他的脑袋忽然炸成了一片白。
第341章 他想起那年冬月 “……阿辞。”少年满目茫然,脱口的声线缥缈发哑,他无意识地收紧了手臂,试图将她抱得离自己近一点、再近一点。 “阿辞。”墨君漓怔怔呢喃,雨水浇透了她的衣衫又浸湿了他的前襟,怀中的姑娘轻飘飘的仿佛没有多少重量。 他看着她失了血色的苍白小脸,他看着她双眸紧闭,他的嗓子无端发了堵。 他忽然想起那年的冬月,他在乾平那座被风雪淹没的乱葬坟岗上收起来的、她残破不堪的尸首。 她是不是又要跑了呀? 这世间……是不是又要只剩他一人了? 明明说好了,她不会再让他给她收尸了。 明明说好了—— 少年的大脑发了空,极致的恐惧霎时将他吞没入海,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从未有哪一刻似这一刻这般绝望迷惘,那恐慌近乎将他溺毙。 胸口麻得仿若不能呼吸,他喉管内不受控地泛上股腻口的猩甜。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府衙,他只知等他再略略回神之时,那府衙的铜钉大门便已然矗在了他的面前。 墨君漓抱着人翻身下马,大步冲进了院内。 “主子,您回来了。”留在衙上核对账目的燕川闻声来迎,瞥见被他抱在怀中的半大姑娘,神情不由有着一瞬的凝固,“这……三小姐?三小姐她这是怎么了?” “去找宛白。”少年目光空洞,言简意赅,“然后去查!” “属下遵命。”燕川拱手,话毕便转身去寻了宛白,慕三小姐的样子看起来不大妙,尽快找来个靠谱医者,才是现下的重中之重。 至于究竟要去何处查、查什么,自家主子眼下这个状态显然是不好多问了,不过,这种东西,即便是没他详细吩咐,他也大致猜的明白。 三小姐风尘仆仆,又着了一身轻便男装,多半是从京城骑马过来的,那么,他只要在寻来宛白后,动身探查一番,淮城外的林道上发生了什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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