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要不要慕某请个郎中来看上一二?” 这…… 阿洛闻此不由一怔,她倒没想过乾平的人会对她们如此和善,下意识便转头看向了自家殿下。 叶知风见状略一摇头,嗓音是惯来的干净清冷:“我无碍,你去回慕小公爷一句罢。” “是,殿下。”阿洛应声,裙摆一提,放下内间的软质纱帘,随即小步跑去了门边。 她将那门推出个不大不小的缝隙,这缝隙刚好能露出她的身子,既不失礼,也不会不慎漏了室内的光景。 “慕小公爷,我家殿下无碍。”阿洛学着乾平的礼节,冲着慕修宁生疏地福了福身,“劳您与慕国公费心挂碍了。” “无妨。”少年后退半步,轻轻晃头,“按理,慕某在下午抵达驿站时便该来此的,只此番……实在是抽不开身,还望圣女莫要见怪。” “奴婢明白。”阿洛细声细气,再福身时那动作显然流畅了不少,“慕小公爷不必担心,我家殿下并非那等不明事理之人。” “何况,这一路上,我等本就多有受国公照顾,岂会计较这等微末之事?还请小公爷宽心。” “如此便好。”慕修宁颔首,对着阿洛及屋内那道人影微一拱手,说了两句客套话,“月夜已深,慕某不便叨扰,先行告辞了,圣女也请早些安置罢。” “恭送慕小公爷。”阿洛垂头立在门边,直到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游廊的另一侧,这才轻轻吐出口气来。 她轻手轻脚地关门落锁,而后飞快地跑回内间,一张小脸跑得有些泛红。 “神女在上,殿下,方才可吓死奴婢了!”阿洛气喘吁吁地拍了胸口,“奴婢长这么大,头一回跟慕小公爷这样的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奴婢刚刚都没敢抬头!” “怕什么,那慕小公爷的脾气应当不错。”叶知风神情淡漠,慢慢收回了那会被她投远了的目光,“人家也不会为难你一个小丫鬟。” “小公爷的脾气的确不错。”阿洛点头,眼中隐隐带了点兴奋,“殿下,应该说,乾平这几位大人的脾气都不错。” “很友好,也很和善,这让奴婢也不怎么害怕,过两日要去的乾平京城了。” “本就毋需害怕。”冷清圣女的唇边勾起道几不可察的清浅弧度,“我们是来议和的使臣,又不是被押运来的战俘。” “使臣和战俘,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嘛。”阿洛偷偷吐了吐舌头——就算是使臣,一旦议和不成,两国谈崩,他们也能瞬间变成他国手中的战俘。 “还是不一样的。”叶知风敛眸,漫不经心地抬手一点小丫鬟的脑门,“好了,阿洛,你下去歇息罢。” “我也要就寝了。” “好的,殿下。”阿洛下颌一点,轻声应着,自家殿下睡觉时不喜有他人在侧,她早就习惯了在她上榻安眠时悄声退去,“可要给您留盏灯?” “不必,都熄了吧。”叶知风淡声吩咐,待屋内的灯烛被人尽数熄灭,她才慢慢起身,褪下外裙,缓缓躺上了拔步床。 细软的青丝水草般散了一榻,少女澄澈的琥珀色眼瞳之内,浑然不见丁点睡意,她盯着床顶那道垂落而下的纱帐,若有所思地眨了长睫。 阿洛推开房门的时候,她曾隔着纱帘,自门缝中望了那位慕小公爷一眼。 而这一眼不偏不倚,恰让她看见了他身上一闪而逝的气机。 叶知风闭目,静静回忆起她在那一瞬瞅见的东西。 那是她从未在他人身上见过的奇怪景象。 少年的周身布满了雾似的死气,她看着那死气愈飘愈浓,想来不出两年就会将他彻底包裹。 一旦死气占据了全部气机,那便代表着此人大限将至、命劫在即。 也就是说,若按方才她瞥见的气机来算,这位少年英才的慕小公爷,至多两年就要命殒关外。 若是常人,她看到这节死气,便能提前宣判他的死期了,可眼前这个人,她偏偏不能。 因为,她在那浓得近乎化不开的死意之下,瞧见了一线勃勃的生机。 一线如皎月穿云、晨曦破夜一般的,可怕的生机。 “就好像……有什么人强行更改了‘天命’一样。”叶知风小声呢喃,抬手在空中画出道无形的轨迹。 她忽的想起了慕文敬,她第一次在寒泽皇宫内见到这位乾平老将之时,他身上也是缠满了这样浓重的死气。 不,应该说,那比她从慕修宁身上看到的还要重。 那时她看到他身上的必死之机,同样也看到了自己周身挥之不去的暗芒。 她以为出使乾平的这一趟定然是有去无回,甚至做好了自己要与他们一同死在路上的正准备,孰料等着几日后众人正式启程,她却再在他面上瞧不见半点死意。 取而代之的,是令她都感到刺目生气。 一夕巨变。
第379章 不想国运为奸人所用 说不定…… 说不定乾平此行,不但不会成为她的亡命之旅,反而会给他们寒泽那摇摇欲坠的衰颓国运,求得一线生机。 叶知风微微眯了眼,寒泽势弱已成定局,不出十年必会为他国所灭。 她不想、也无力更改这已定的天命,但她却不愿让寒泽眼下仅存的那点国运,为奸人所用。 寒泽灵宫世代护佑着寒泽国运,历任灵宫圣女不仅是神女行走人家的“化身”,更是国运的守护之人。 那国运出了哪怕是一分一厘的问题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何况是有人躲在暗处,筹谋着将之全部盗取? 奈何她的道行浅薄,寻不到那人身在何处,但她知道一国运势大多牵系于国君之手,想要谋夺一国大运,最好的方法便是设计接近那一国的君王。 她了解她那登临君位的兄长,知道他自觉不够聪颖,一向倚重于麾下谋士。 顶尖的术士多半亦是顶尖的谋士,是以,早在一年之前,她便好生提醒过叶天霖,甚至为此与他发生了争执。 怎料这位寒泽新君固执无比,半句话都没能听得进去不说,还下令派禁军肃清了灵宫,将她困在其中,软禁了整整一年—— 少女清浅的瞳眸之内滑过一线化不开的浓重郁色,满腹复杂情绪,最终化成唇边的一道无言叹息。 出现这样固执又易受他人蛊惑的君王,本就是国门不幸,大约这便是寒泽注定灭亡的最大预兆。 叶知风缓缓闭目,她并不在意寒泽皇室会有哪等下场,她只是不想见北疆的百姓们,再吃那颠沛流离的战乱之苦。 寒泽国运被盗,必将提前搅乱已然生了动荡之势的时局,由此天下大动,寒泽亦必不能独善其身。 她得想法子做点什么—— * “小姐,七殿下府上的燕大人送了几箱子东西过来,您看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浮岚轩书房,灵琴扒着门框叽叽喳喳,一双圆眼内满是兴奋的光芒。 排衍着星象的慕惜辞闻言手下微顿,稍加思索便随手挥了衣袖。 “你跟着凝露分一分,吃的东西就搬去小厨房,剩下的且先放在厅中,我排完这局,等下便去。” “好的,小姐。”灵琴颔首,应声之后却并未急着挪步。 小姑娘略一抬眼,余光瞥见那守在门边,既不敢进来、又不肯离去的小侍女不由得陡然失笑。 她索性放下手中星盘,好整以暇地转了头:“灵琴,你还在这里守着做什么。” “莫不是觉得今儿的字练得少了,想再写上两篇?” 不,她不想,她不是这个意思。 灵琴嘴角一抽,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手却仍旧坚定地扒在门框上,同时眼神微微躲闪:“小姐,其实婢子是想说……” 慕惜辞挑眉:“嗯?” “七殿下也过来了,这会就在前院,由二老爷作着陪呢。”小丫鬟咧了嘴,话毕飞速吐了吐舌头,“二老爷喊您过去,小姐您快收拾一下。” “……”噩耗。 慕大国师的眉骨微跳,墨君漓这老货昨儿分明夜里刚来过一趟浮岚轩,今儿怎么又跑过来了? 他是想直接住在国公府吗? 小姑娘的头皮发了麻。她回想起昨夜少年说出来的那句“记得按时想他”,耳根不受控地便是一烫,一抹淡粉悄然爬上她白皙的面颊,这会那星盘是彻底推衍不下去了。 果然,男人这种东西,只会影响她排盘的速度,回头她就刀了他。 慕惜辞抿唇,一言不发地收好满桌的零碎,任灵琴推着她回屋简单梳了遍妆,又转头拐去了前院正厅。 厅中茶香漫上了连廊,慕惜辞隔着数尺,便听见了厅内二人交谈的声响。 慕文华称赞着少年此行江淮所立的功绩,言谈间多有欣赏之意;墨君漓则颇为自谦地则连连推脱,直说那功勋当为江淮官员共有,他不过是押送了趟钱粮。 小姑娘杵在门口,静静听着两人的车轱辘话,直到自家二叔总算夸累了停下来喝茶,这才轻声假咳,不轻不重地叩了叩门框。 “殿下,二叔,惜辞来迟。”慕惜辞敛眸福身,面上端起疏离又得体的笑。 墨君漓听到那句“殿下”,本能地蹙起了眉头。 他正欲上前将她迎进屋内,便收到小姑娘暗含警告之意的一记眼刀,吓得他当即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地将自己钉在了座位之上,唯恐她一个不快,再掐出个诀子来。 这还差不多。 慕大国师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一面冲着自家叔叔复行了个礼:“二叔,您找我,所为何事?” “惜辞来了。”慕文华微一颔首,他并未注意到两人方才那小小的互动,只笑眯眯地弯了眼睛,“不是我找你,是殿下找你。” 呵,狗男人,她就知道。 “殿下?”慕惜辞心下低啐,面上却佯装一副诧异之状,她转眸望向墨君漓,眉目间恰到好处的讶色,令少年的背脊不住发凉。 他总觉得下一瞬,他家小姑娘就要掏出一大把黄符拍他脑门上了。 墨君漓扯扯唇角,颤巍巍地勾出个僵硬的笑,毫不犹豫地将大锅扣在了自家老子身上:“阿辞,明日中元,今儿城中五市同开。” “老……父皇听闻,前阵子你在京外道观里祈福数日,猜料你定然许久不曾上街。” 少年假咳一声,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来意:“赶上今日城中开市,咳,特谴我来带你出府转转。” 问就是奉旨赶集,反正当初老头下的那道圣旨上又没限定时间,他愿意的话,每逢五市同开之日,都能正大光明地将小姑娘约出来。 这锅还能这么甩,她还当真是没想到。 慕大国师被他骚断了腰,小脸上有着刹那的失神,这一瞬的失神落在慕文华眼中,恰成了女儿家的矜持与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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