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见状忙不迭伸手按住她掏袖子的手,道歉时的嘴皮子耍得飞快。 “我错了,阿辞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真哒!”墨君漓满目诚恳(的求生欲),当机立断转移了话题,“要不你还是继续讲‘人傀’的事吧!” ——他真没有说她矮的意思,他就是觉得这丫头一直长得比较小。 按说豆蔻年纪的姑娘已经是半大少女了,乐绾十三那会看着也和十五六岁的萧妙童、施雅等人差不多大。 反倒是他家的小国师,个子倒是没少长(虽然还是各种意义上的全家最矮),可十三岁看起来仍旧更像是个十一二的小姑娘。 “讲完了,不讲了,反正讲多了也没用。” “你知道那是配合了蛊、符箓与阵法一类的东西,一种用来强行控制他人的麻烦手段就行。” “其他的,等我找到了师父,问过他再说,急不得。”慕大国师气呼呼地鼓了脸,作势便要跳下桌子,少年见此,赶忙抬臂将之抱了下来。 ——开玩笑,这小妮子一身长衫长裙绣花鞋的,从桌子上蹦下来不得崴了脚? 慕惜辞落了地,攥着拳头,一言不发地向桌后行去,她还记得她晌午时答应了叶知风,回来要给她写一套收敛望气术用的口诀。 墨君漓知晓自己是不慎触到了小姑娘的逆鳞,这时间自然不敢弄出什么动静。 他只颇为勤快地闷头替人端茶送水、铺纸研墨,顺带又从水榭的小厨房里捧来不少新鲜的瓜果和刚做出来的点心,满当当摆了一方小案。 “……阿衍,差不多得了。”慕大国师抬手掩面,甚为无奈地扯扯唇角,她这会是一点气都提不起来了,“我只是给叶姐姐写一份口诀,你没必要弄这么多东西出来。” 她面前摊着四五份不同大小、不同品类的上好宣纸。 从檀皮的素面生宣到上了粉的玉版冰梅粉蜡笺,带色不带色的、上矾不上矾的,拉线印花夹花草,竟被他一应找全了! 还有那墨,她真没准备写符,也不想画画,他不至于磨出那么多个色来,那石青和朱砂磨得她心都滴血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左边的移动小方桌上摆着三四壶茶水,右边的小案上又置了两盒点心、两盘水果。 从那壶中飘出的香气来看,这老货少说泡了一壶六安瓜片、一壶信阳毛尖并上一壶君山银针。 瓜果也是东海越川、南疆桑若一类边城小国送来的贡品,便连点心都是刚做的! 见鬼,她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写个口诀而已啊—— “嘤?”墨君漓摆弄着茶壶的手微微停顿,应声放下险些就要遭此“毒手”的一罐西湖龙井,略显无措地捏捏袖口,“阿辞,你不生气啦?” “本来也就没多少气。”慕大国师怅然叹息,她是不喜欢被人说长得矮看着岁数小,但这就是事实,她又没法全盘否定不是? 加上中午在梦生楼那会,她已跟自家二哥生过一场气了,这阵哪能再生气。 她脾气又没那么差。 “你泡这么多茶、端这么多水果点心,吃不完反倒浪费。”小姑娘皱巴着小脸,满目肉疼,“好多银子呢。” 这一桌子都是贵价的好东西,零零碎碎的加起来,都能多养好几匹军马、囤上百斤粮草了! “还好凝露和鹤泠都不在这,不然他俩瞅着了,肯定要训死你的。”慕惜辞瘪着嘴嘀咕一句,继而撂笔吹了吹纸上半干的墨,“喏,写给叶姐姐的口诀。” “等下墨干透了,你便递给燕川,让他今晚拿去送给叶姐姐吧。” “乾平的国运正盛,京中定有不少身沾气运的负运者,她那望气术再不收敛一点,估计眼睛都要被晃瞎了。” 嗯,据她观察,今儿那顿午膳吃下来,这可怜的北疆圣女应该已经快瞎了。 小姑娘在心中偷摸给那清冷的少女点了两只蜡,墨君漓闻言咧嘴讪笑一声,默默收了桌上摆着的几张多余宣纸。 “小管家婆。”少年放轻了声调,随手一指那几壶茶水,“没事,阿辞,你喝一壶,我喝一壶,剩下一壶我待会给燕川送去,这样就浪费不了了。” “至于瓜果点心,你且吃着,剩下的,等我晚上看书的时候再慢慢吃。” ……不是,她怎么觉着燕川这么惨呢? 不仅要替自家主子办事跑腿,还等负责喝没喝完的茶? 慕惜辞歪着脑袋托了下颌——好家伙,这茶可泡了有一会了,再泡就浓了。 冷了的浓茶最是苦涩难当,她这样喝惯了茶的人都会觉着难以下咽,再好的茶叶都不行。 何况茶水本就有着提神之效,这一壶浓茶灌下去,燕川今晚多半便不必睡了。 “阿衍。”小姑娘杵着下巴眯了眼睛,“要不你再给燕川涨涨月钱吧。” 墨君漓闻此微怔:“嗯?” “不然我怕他哪天忍无可忍了,学着我二哥玩弑君。”
第446章 回去他就拆两根线 这倒是大可不必。 少年听罢,不由想起他那未来大舅哥今儿中午那一脸的凶神恶煞,当即无意识打了个细细的哆嗦,面上的笑意亦略略有些发讪。 “咳,想来……燕川应当是没本事学阿宁那一套的。”墨君漓假咳一声飘了眼神,“毕竟他手头又没有斩马剑……” “再说,那小子可拿着两份工钱呢。” 皇子府一份,观风阁一份,两份月钱加起来,跟鹤泠每月批给他的零花钱都差不多了! 全观风阁最穷的明明是他好吗? 少年泪目,继而脑袋一别换了话题:“阿辞,不提这个。” “我这两日在看你给我列出的那几部玄门经书,看了有个三四本的,但书中有几处,我实在是想不大明白,要不你给我讲讲吧。” “这好说,什么经,哪一段?”提到正事,小姑娘的表情即刻严肃了起来,她微微颔首,声线平缓而认真,“你把书拿来,我仔细给你讲讲。” “就几段。”墨君漓应声,随手自架子上取下两本书来。 因着近期要处理那些他国死士,白日里七个时辰,他有五个时辰不在府中,便索性将那些经书一式两份,水榭与府中各备一批,眼下倒正好派上了用场。 “喏,这里,”少年垂眸,指尖一点书页上的那个小小墨点,“这里我不太懂。” 他看书惯来细致,不懂的地方皆被做了标记、置了书签,临到用时,一翻便能找到。 “唔,我瞅瞅。”慕惜辞拉过经书,低头轻扫一眼,绷着的唇角微微一松,“这个,很简单……” 小姑娘不紧不慢地替墨君漓讲解着经中字句,待那几部书卷翻完,窗外已然是日近西山。 “阿衍,你的悟性不错。”慕大国师翻手合了桌上经卷,语调甚为轻松写意,“照这个速度看下去,估计要不了多久,我便能正式教你修习玄术了。” “真哒?”少年闻此不禁亮了眼瞳,他还以为自己要似寻常道童一般,先念上三五年的玄门经卷呢。 “嗯,真的。”慕惜辞分外正经地点了头,“一来时间紧迫,我们没那么多功夫供你浪费。” “二来,入门先做三五年扫洒弟子的规矩,本就是为了磨炼修行人的心性——修道先修心,品行不端、心性不佳、韧性不足,悟性不够者,不可为入室弟子。” 术士们的手段非比寻常,心思不正者学了本事,多半会惹出祸来。 是以,玄门中人收徒传道时,大多极看中弟子心性,若对方的品行不端,纵然天赋再高,也不会被人收作门下弟子。 自然,这种事说到底还是因人而异,总有人不顾忌这些,由着性子胡乱收徒,亦总有年少之时心性极佳、越学本事却越往歪路上走的玄门弟子。 否则,这世间也就不会有诸如宿鸿冯垣,或是“师先生”那样的人存在了。 “但你这活了两辈子的老货,显然是没有这个顾虑。”小姑娘说了个轻描淡写,“这便毋需那样麻烦了。” “我们简单直接一些,相术、卜术,绘符设阵,养气修命,你现在有没有最想学的?” 墨君漓听了头皮一麻:“啊……这个,阿辞,这些都有什么区别?” “区别还是挺不好说的,”慕大国师伸手挠头,噘着嘴巴嘀咕一句,“一时半会还真讲不明白。” “这样,阿衍。”小姑娘脑袋一歪,抬眼瞅了瞅屋外,“天色晚了,你先送我回国公府。” “我在路上给你简要讲一讲这几种玄术,左右那些书还够你看上一阵的,这东西原也不急在一时。” “好。”少年乖巧应声,一面拉着她出了水榭。 临上车时,慕惜辞下意识转眸瞅了眼车夫,果不其然又瞥见燕川那张满是衰气的脸,胃中登时便是一阵抽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老觉得燕川无处不在。 一年三百六十日,他好像就没个正八当的休息时间。 “……辛苦了。”小姑娘沉痛万分地抬手拍拍青年的肩膀,后者顿时被她拍了个热泪盈眶。 ——呜呜,天知道他跟了这倒霉主子后,每天增加了多少工作量,小姐果然比主子那没良心的狗东西温柔多了! 等他回去就把那软甲上的银丝卸下去两根,他这辈子是没机会亲手暴揍自家主子了,但国公爷和小公爷一定能替他好好出了这口恶气! 燕川如是想着,心中悄咪咪地将那软甲的承载力又下调了一个度,继而马鞭一扬,悠悠驱了车。 车厢之内,墨君漓眼巴巴盯紧了身侧的姑娘,眸中满是好奇。 慕大国师被他看得不大自在,不着痕迹地向一旁略微挪出了半寸,身板端正,目不斜视。 “咳,那我给你简单讲讲。”慕惜辞假意一清喉咙,略微放轻了声音,“相术主修两类,一为相人,一为相物。” “面相、手相,这些属于相人之术;阴阳宅相则属于相物,大致也包括风水堪舆。” “卜术直白些讲,就是占卜之术,但占算的法子有很多,什么六爻金钱课、大小六壬盘,奇门遁术……凡是能用来占算吉凶祸福的,都能归为‘卜’。” “养气修命则是我那会跟你提过的,玄门养命的法子,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小姑娘的语调微顿,“不过,你本为是习武之人,这东西对你的用处不是太大。” “……至于绘符设阵,应该就不用我详细解释了吧?” “那个确实不用。”墨君漓下颌微收,他平日见小国师用得最多的东西,就是符箓与阵法,这他自然能够意会,“那阿辞,长公主修习的望气占星又属于哪一类?” “从特征看,望气术偏向‘相’多一点,占星更接近‘卜’。”慕惜辞撑着下巴稍作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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