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问题是,从前也没有六七岁的小孩见他之后,会怕成这样呀—— “阴阳眼。”慕惜辞面上微带了些赧意,“这孩子有天生的阴阳眼,所以对这些东西格外敏感一些,徐大哥,还请您莫怪。” “原是这样。”徐风溯若有所思地点了头,阴阳眼这东西,他从前只听城中的老人们提起过,不想今日竟见到个真的,“这便难怪了。” “嚯,阴阳眼,这东西还真存在呀!”颠颠跟过来、听见二人对话的慕小公爷咋咋呼呼,弯腰细细瞅了瞅跟在自家小妹身侧的小道童,“不会是说来逗我们玩的吧。” “再说,大家都是常年蹲在边城军营带兵打仗的人,徐大哥身上若有煞气,我身上自然也有——方才怎不见这小不点怕我?” 慕修宁边说边笑眯眯地矮下身来,伸手一搓离云迟的脑袋:“小不点,你看师伯身上有煞气吗?” “也有,但是师伯身上的煞气不如徐叔叔身上的多,还有一层红色的光拢着,不会压人。”离云迟小声说着,两手抓着自家师父的衣角,一刻也不敢松。 “哈?”慕修宁茫然眨眼,下意识仰头瞅了眼慕大国师,后者对着他闲闲一摊双手:“军魂。” “战争原本便是会死人的,而征人们手中亦或多或少地攥了几条他人性命,倘若这般的业障全然挂在了将士们的身上……那这世间也就不必再有军|队,更不必再有军|人了。” “‘军魂’便是随国运衍生出来的、替将士们背负、消耗业障的东西。”慕惜辞抱胸,“——这也算是天道对将士们的一种变相保护,当然,若是军中人在战场之外无缘无故地杀了人,那业障还是要自己背的。” “总之,军魂只负责消耗将士们在战场上,为国参战而生出来的业障。” “同时,一国的国运若是昌盛,其军魂自然也比较强大;一国的国运若是衰微,其军魂自然也会跟着衰弱乃至消散。” “眼下乾平正当盛运之时,乾平的军魂自是强大无比,足背得下整个国家将士们身上的业障。”慕大国师说着凉飕飕地吊了眼角。 “再者,二哥你在边关征战的时日尚短,身上的业障与血煞之气本就不多,被那军魂一拢,便剩不下多少东西了,小云迟当然不会怕你。” “可徐大哥却与你不同,一来,寒泽近几年连年生战,他从前跟着叶天霖,上战场的时日肯定比你多少不少,手头犯着的命也更多些。” “他身上的血煞重,即便有军魂替他背着业障,余下的煞气也是怎么都隐不住的。” “二来,寒泽国运衰落多时,军魂亦跟着有了消散之势,背不了太多业障——所以我徒儿才会在面对徐大哥时,对他的反应那么大。” “二哥,这下你明白了吗?”慕惜辞挑眉,慕修宁听完却是越发的惊诧起来:“小妹,这又是‘军魂’又是阴阳眼的,你怎么对这些东西知道的这么清楚?” “难不成,这小不点还真是来跟你学算卦的?”慕小公爷咂嘴,“你何时有了这样的本事,我怎的从来都不知道?” 呵,天真的少年人哟。 在场均知晓慕大国师能耐的众人齐齐轻嗤一口,慕惜辞见状浑不在意地一耸肩:“早就学了啊,我一直就会。” “二哥,其实你妹妹我是个术士。”小姑娘笑吟吟地弯了眼,“而且,我另一个名号你大约也听说过。” “就是梦生楼顶上那个道人‘妄生’。” “害,我当是哪个,原是梦生楼顶楼的那个道人……”慕修宁摆手,正欲故作出一派轻松随意,下一瞬那舌头便陡然打了结,“……小妹,你说你是哪个?” 慕大国师咧嘴笑了个春风满面:“梦生楼顶楼的那个‘妄生’啊。” “……名震京城三余载,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随便一卦就几千两银子,还给阿姐开药治病的那个?”慕小公爷梦呓一般木然吐出一大串话来,他觉得他要麻了。 “对啊,问题很大吗?”慕惜辞故意托腮装了个可爱,“二哥,你不要太惊讶,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惊讶?我这他喵分明是麻的才对!”慕修宁抽搐似的僵笑两声,“咣叽”一下向后仰瘫入了地。 ——他感觉,他可能比他从前想象的还要下饭一些。
第673章 巧合,都是巧合 众人早习惯了慕修宁这咋咋呼呼、时不时便要折腾出点动静的性子,便未曾管顾那倒在地上、将自己摊成一滩亮红大饼的慕小公爷。 几人说笑一番,就顾自上车回京去也。 被人留在原处的慕修宁咸津津地瘫了半晌,见众人已然行出了百丈、当真没有半点想要管他的意思,忍不住皱巴着眉头,凉飕飕叹出口气来,继而认命似的起身上马,马鞭一扬,麻溜地跟上了走在前方的大部队。 今儿恰是休沐之日,眼下又才过午时,这个时辰,朝臣们要么守在家中午憩,要么便已约上了三五个好友,到市中饮酒用膳去了。 是以,一行人入城之时并未引出多少风波,进城后又走了小路,自然便不曾惊动朝臣。 待到次日早朝,墨君漓等人齐刷刷地站在了金銮殿上,反倒令朝中众臣们狠狠地吃了一惊。 “七殿下这是几时回的京城,怎的没提前知会大家一声?”早朝之上,祝升拉着老脸,对着墨君漓便是好一通的阴阳怪气,“若是提前知会了,臣等也好为殿下办个大宴,洗接洗接风尘呐。” “侯爷说笑了。”墨君漓不紧不慢地抬手理了理衣袖,笑意是说不出的和善温柔,“昨儿乃休沐之日,晚辈又岂敢打扰大人们难得的清闲?” “何况,本殿此番,不过是接了父皇的旨意,去燕关给戍边的将士们送些过冬用的冬衣粮草。”少年弯眼说了个轻描淡写。 “又不是远赴边城为国征战,哪有那么大的脸面,敢劳烦诸位大人,为晚辈办什么‘接风宴’?” “殿下,自谦固然是种美德,但若是像您这般的谦逊,那可就有些过了。”祝升哂笑一声,微吊了眼角,“老臣怎么听闻,七殿下去燕关送冬衣粮草的时候,还‘顺便’帮寒泽打跑了西商、夺回了失地?” “殿下既创了这等功劳,又何必这样妄自菲薄?这可是旁人想都不敢想、求都求不来的荣耀。” “侯爷这话说得却是不对。”墨君漓的语调不轻不重,“本殿又无那等未卜先知之能,怎知西商会在此时进犯寒泽?” “一切都只是场巧合罢了——” “那寒泽长公主向我乾平呈递求援国书之时,本殿恰在燕关之内,还不曾离去;父皇得了那国书,为了省事,顺便就将那支援寒泽之事全权交给了晚辈……这有什么问题吗?” “再者,那上前线带兵打仗的是慕小公爷和湛小公子,与敌军出力抗衡的是出战的那一万五千余名边城将士。”少年瞪着眼睛说了个理直气壮。 “便连帮着给伤员们上药包扎的,都是由慕三小姐和慕四姑娘带领着的一众军|医,甚至最后那西商的细作还是被慕四姑娘抓住的——” “本殿就是一拍板兜底的,除此之外,丁点力气都没出,哪里好意思居功自傲?” “侯爷,您还是莫要折煞晚辈了。” 装,接着装,装得跟真的似的。 让人差点就信了。 端坐于高台龙椅上的帝王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他听着方才这俩人的对话,只觉祝升这老东西真是半点记性都不长。 他上个月才被小敬那老不要脸的气了个半死,这月就有胆子怼阿衍那个小不要脸的,就冲这作死法,他不自闭谁自闭。 墨景耀闲闲晃了指头,饶有兴致地继续看着台下的热闹。 此时祝升已憋不住对着墨君漓开始了冷嘲热讽,明里暗里说他此次去燕关是“别有用心”,他领命去支援寒泽一事,也压根不是什么巧合。 “不过说到这巧合,殿下的运气还当真是好。”祝升横眉,“运粮队伍是九月上旬抵达的燕关,督运副官在中旬便带着那几十号兵士回京了……” “也不知殿下当时是遇上了什么事,竟被耽搁了行程,且这一耽搁便耽搁到了九月末、十月初,恰又赶上了寒泽求援——这还真是大气运。” “侯爷,您想多了。”少年勾唇,“单去一趟燕关罢了,晚辈能遇到什么事?” “本殿之所以在燕关待了那么久,一则是本殿平素惯与阿宁交好,彼时阿宁常驻燕关已有月余,本殿久未见故友,自是想在边城多住上两日、与他好生叙叙旧的。” “二则,慕家的两位小姐久居深闺,难能有机会出京见识塞外风光,晚辈故此便带着两位小姐在燕关多玩了两日,侯爷,这有什么问题吗?” “左右本殿一向是个闲人,不似侯爷您这般操劳,无需日日上朝偶尔偷闲放纵,倒也耽误不了什么家国大事。”墨君漓微笑,“自然,若说气运,这还是有一些的。” “毕竟本殿先前赶赴燕关之时,可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能平白捡上这么大的功勋——” “惭愧、惭愧,本殿属实是心下惶恐,还望诸位大人来日论数功绩时,能记得将本殿剔出去,莫占了人慕小公爷与湛小公子的功劳。” “……七殿下这辩才,近来还真是越发的出众了。”祝升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唇角。 他这会被墨君漓怼的有些气急败坏,偏生那小兔崽子将每句话都说的滴水不漏,将一切都推脱为“巧合”、归功于运气不说,还把他的后路都给一一堵死了。 他这会若再强行跟着他挑刺找茬,只怕不但要落了下乘,过后还要为人诟病,说他一大把年纪为老不尊,非要跟那尚未加冠的黄口小儿计较! 如此,他还是什么话都别说的为妙。 祝升捏着袖口恨恨闭了嘴,其实早在半刻前廖祯就一直在旁边拿胳膊肘杵他,示意他赶紧闭嘴别说话了。 只是他实在是被墨君漓这一连串的言辞气得生了火气,一时上头没能冷静下来……现在看,他今天就不该张这个嘴! 安平侯这边偃旗息鼓,墨君漓那头却未曾这般轻易地放过他。 只见少年打蛇随棍上一般地顺着祝升那句“辩才出众”,拱手谦了两句“过奖”,待祝升彻底被他气了个半死后,又重新转头看向了尊位上的帝王。 “话说回来,父皇,那寒泽的龙虎将军也随着儿臣一同回京了,此番他是代表寒泽的叶长公主来咱们乾平呈递国书、押送谢礼的。” “眼下他人就候在宫外,父皇您可要见上一见?”
第674章 这还怎么参? “阿衍,你这孩子,此次既有他国使臣来访,你怎的也不提前说上一声?”云璟帝闻言故作出一派嗔怪之状,“将人家晾在宫外像什么样子?也不怕旁人说咱们乾平的礼数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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