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倒不觉得这事荒唐,我只觉这一手狠毒至极,倘若事成,得了他国好处的三殿下,自然能压过那被他假借了身份的五殿下;倘若东窗事发,他也能将这些个错处一应推到五殿下身上,自己全身而退。” “啧啧……这哪里是一时荒唐吃味,这分明是筹谋多时,故意为之罢!” “谁说不是呢,嘶~这手段,这心计,可怕可怕。” 众人说了个热火朝天,开始还只是朝中一贯看祝升等人行为不大过眼的中立文臣们在议论,渐渐便有些平素与侯府一党多生龃龉的武将们跟着入场落井下石。 待到最后,部分见势不妙、想要明哲保身的侯府党羽,亦随着众臣议论起此事。 ——他们心下想的门儿清,眼下安平侯是已拿自己的性命为五皇子作保了,可那寒泽宁王与自家陛下,又显然是不想让此事被人轻松揭过。 是以,倘若他们现在再不逼着侯爷将三皇子推出去挡刀,此事要被陛下派人细查起来,他们定然是落不得好果子吃的。 毕竟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们同相爷侯爷等人做了这么久的同僚,身上自然称不上有多干净,或多或少,都得沾带点污的脏的。 ——往日侯爷等人做下的那些破事之中,保不齐便有他们的影子在,如此大难临头之时,他们亦自是要优先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和他们头上那顶乌纱官帽的。 虽说手头只攥了那么一位皇子,的确是远不如两位皇子来得稳当,但乾平拢共也就那么七位皇子。 且那七位皇子中,一人体弱多病、不良于行,一人已然被贬为了庶人。 余下五位,一个是绝顶的纨绔,一个早在去年便自请封王离了京,唯一能与五皇子争上一二的,也就只有那年龄最小的七殿下了。 至于七殿下……那么个既未加冠、又无母族支持的黄口小儿能有多大能耐? 就算陛下当真属意于他,立储之事关乎国本,他总也得问过朝臣们的意见不是? 只要他们这半个朝堂的文臣联起手来,一齐反对陛下立七殿下为储君……那陛下怎么都不可能浑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吧。 所以说啊,五殿下这里明明稳妥得很,这便也不差那么一个莽撞而不顶用的三殿下了。 一群人自认是将此事想了个透底清,于是纷纷出言,明里暗里给祝升施起压来。 云璟帝高居于龙椅之上,冷眼看着这一众朝臣们闹了个沸反盈天,只觉他们像是群夏日里吵闹至极的知了。 这就是他乾平的朝臣,这就是他乾平百姓们的父母官——他瞅着殿上众人或尖刻或虚伪的嘴脸,无端便觉得他们可憎至极。 这些人当年刚踏入仕途的时候,分明还存着一腔沸腾的热血,揣着颗为国为民的赤胆忠心。 可惜那些热血与忠心,大都教这时光与权势给消磨得所剩无几啦—— 帝王闭目无声叹出口气来,台下的王梁见这时机正好,忙凉飕飕出声补上一刀:“侯爷,您可是朝中与五殿下最为亲近之人——” “现下您都想这么久了,还是半点头绪也无吗?” “抑或说……您当真是知情不报,有意——欺瞒圣上?” “胡闹,老臣岂敢欺瞒圣上!”祝升闻言不禁又一次大变了脸色,他重重摔了朝服的广袖,继而端着笏板,冲着帝王深深一揖,“陛下,老臣方才想了许久……觉着三殿下他确实颇有嫌疑。” “只那嫌疑终归也只是嫌疑,我等当前并无切实证据,能证明此等叛国之举,实为三殿下所为……” “老臣以为,陛下不若将此事交由刑部与大理寺一同查处,待查出了确切实据,再下令抓人也不为迟。” “刑部,大理寺?”王梁听罢霎时嗤笑出了声,“这等叛国大案何其难查,如今此案已被翻上了明面,早已是打草惊了蛇。” “若将之交由刑部和大理寺,还要等到案子查明方可抓人……侯爷您这不就是等着那犯错之人动手销毁证据吗?” “侯爷,这等糊涂,可犯不得。”王梁说着,转眸扫了眼那看祝升犹如在看傻子一样的叶天翰,眉梢微抬,“宁王殿下,微臣想请您仔细回忆回忆,除了您与您麾下之人,这两国之中,可还有旁人能指认这犯了错的皇子?” “别说,本王刚刚听着诸位大人的一轮,好生想了一番,还真想起来一个。”叶天翰应声攥拳假咳一声,而后拱手对着墨景耀行了个礼。 “陛下,叶某刚才记起来,当日向外递送了贵国慕国公行踪之人,并不止叶某一个。” “彼时两国战事初歇,叶某身为皇室之人身在寒泽,自是去不得乾平,是以,叶某能向外泄露的,有且只能有贵国国公爷启程的时间及所选的大致路线。” “至于聿川那头……叶某记得,当初那人曾在信中说过,离聿川约莫五十里处有一小城,名叫随聿,那地方的官员已被他在年初时换作了自己人。” “他让叶某只管放出国公爷回国的消息便是,至说后续,随聿那头,他们自有人接应着继续向外送信。”
第680章 禁足 话至此处,叶天翰漫不经心地扫了祝升一眼,继而轻松收回了目光。 其实这茬事他早就想起来了,在一开始把那乾平五皇子墨书远供出来的时候,他便已经把这事给回想起来了。 只他猜那啥啥侯多半要想法子给墨书远开罪,不会这般轻易地认下此事,这才不曾急着将之抖落出来——这会果然是派上了用场。 所以说,蠢呐。 青年心下如是想着,一面幽幽清了清喉咙。 “是以,陛下您若想知道那叛国之人,究竟是三皇子还是五皇子,大可即刻派人走一趟随聿,将那府衙里的主事官员一应捉了,好生审问一番便是。” 叶天翰说着吊儿郎当地一晃脑袋:“自然,这帮人会不会为了保命而说谎,犹未可知,您也可以适当地多派去些人手——” “大不了便将那随聿府衙翻一个底朝天,总归也是能寻到些线索的。” “将随聿府衙翻一个底朝天?”祝升应声冷笑一口,“哼,宁王殿下这话说得倒是轻巧。” “您可知重建一座府衙,需要消耗多少的人力物力?这般劳民伤财之事,您竟也好意思提出来!” “这位大人,本王是个商人,当然清楚将那府衙翻烂后重修,需要消耗多少的人力物力。”叶天翰凉飕飕地吊了眼角,“这确实称得上是劳民伤财,但大人你也要清楚——那皇子犯的可是叛国之罪。” “大人你在朝为官几十年,‘一次不忠,永世不用’的道理应当比本王了解得还要清楚,寻常不忠尚要被如此对待,何况是那‘通敌叛国’之举?” “他今日既敢自毁城墙,将贵国国公爷的行踪消息卖给各国国君,并来寻本王合作;明儿便敢找上那西商太子,转手再暗送人家几座城池。” “后儿是扶离新上任的女帝,大后日就是南疆桑若的首领乃至东海越川的国君……人的欲望是填不满的,只要后续那诱惑足够大,他仍旧会选择叛国。” “所以,与其拖拖拉拉、犹犹豫豫,等着日后被人再出卖上一次,不如现在便咬咬牙、狠狠心,将此事一查到底,斩草除根,也算是利落痛快!” “当然,叶某这话也只是个小小的建议——”叶天翰道,转而看向高位上的帝王,“叶某既不是帝王,亦不通那权衡之术,具体要如何取舍、怎么安排,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才对。” ……现在的小屁孩,一个个都这么鸡贼的吗? 冷不防被人踢了一手皮球的墨景耀弯着唇角似笑非笑,他觉得这倒霉的叶天翰平常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 呸,奸商! 云璟帝心头无声大啐,面上却仍旧是那派声色不变。 他转眸看了看杵在众臣之前、貌似听得十分认真,实则早不知神游到了何处的晋王墨景齐,广袖微抬,攥拳一声假咳:“咳,皇兄。” “臣在。”本能应是的墨景齐闻声抱拳,同时飞速拽回了自己散漫的神思,“陛下有何吩咐。” “带一千人,即刻赶去随聿,把当地知县及其下县丞、主簿、典吏之流一应抓来,详细审问——若是审不出什么关键之物,可直接搜查随聿府衙。” “总之正如寒泽宁王所言,此事非同小可,还请皇兄辛苦一番,务必查出那叛国之人的身份——” “喏!”墨景齐颔首,领命后当即转身出了那金銮殿。 ——陛下说的“即刻”那就是“即刻”,他绝对不会耽误上哪怕是那么半息,也绝对不会给某些人留下丁点通风报信的机会。 晋王大步流星地离了皇城,墨景耀瞅着自家兄长的远去的背影,不禁悄然挑了挑眉,他正了正袖口,收手后微微抬高了声线:“德庸——” “传朕旨意,皇三子墨书昀、皇五子墨书远,身涉通敌叛国之事,有作风不正、品行不端之嫌,即日起禁足于皇子府,此案查明之前,非诏不得出。” “喏。”俞德庸躬身拱手,云璟帝下颌微点,继续转头望向了墨倾韵:“倾韵。” “微臣在。”青年垂眸行揖,略上前一步,静静等待起帝王发话。 “你带上五百精兵,跟着德庸一起走一趟皇子府,记得守卫安排得严密一些,决计不能让任何一只苍蝇。寻到那溜出府的机会!”墨景耀挥袖。 他说话时,着重咬了那句“一只苍蝇”,墨倾韵闻言登时明白了他的话外之音、言外之意,连忙重重点了头:“喏,微臣遵旨!” “嗯。”云璟帝颔了首,收回目光时见祝升满面错愕惊慌地站在原地,不由颇为嫌弃地蹙了蹙眉,“祝卿,你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莫非是还有什么话要与朕说,或是有什么意见,要讲给朕听?” “……陛下一向英明神武,老臣不敢。”祝升扭着面皮低了头,“老臣方才只是……只是不慎走了神。” “上朝期间你还敢走神,朕看你这个月的月俸是不想要了。”墨景耀佯装出一派吹胡子瞪眼,“既不想要,那就扣了充国库,正好这两年国库里的银两紧得很——” 祝升闻此陡然一懵,下意识张大了嘴:“啊?” “啊什么啊,一个月不够,那就扣两个月的?”云璟帝抖眉,“朕还真是头一回见到上赶着要扣月俸的——有志气。” “祝卿,朕这若是不满足你的心愿,显得朕好似是很绝情呐。” “户部尚书呢?出来记一下,安平侯自愿放弃三个月的俸禄,从这月起一直到过年,你户部发俸饷的时候就不用带上安平侯府了。” “人家安平侯志向高远,大公无私,看咱乾平国库吃紧,甘愿奉出三个月的俸禄——当然,祝爱卿,你放心,你这份心意朕领了,朕也不会白扣下你这些银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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