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地的桑若女君学着乾平人的样子,拱手对着慕惜辞等人行了个礼,语调仍旧是那派郑重其事:“今夜,劳烦几位了,开云心下感念,来日必有重谢。” “此外,慕姑娘,多谢你方才的提点,我心下已有了些微头绪,待我此番回桑若后,定会详细重查当年之事。” “倘若能抓到那勾结外贼的内奸,开云再与几位联系。” “那,我等便提前在此祝女君一切顺利了。”墨君漓笑眯眯地弯了眼,末了还不忘拉扯自家的观风阁一句,“对了,女君。” “若您有什么棘手之事实在做不大来,也可去寻一寻观风阁——回头晚辈就跟那边知会一声,只要您去,办事费用一律免下三成,您看如何?” “嚯,原来那东西是殿下开的。”符开云目色微诧,挑着眉头上下打量了墨君漓一眼,“这倒出乎开云所料了。” 她之前还以为,上次给她宫中递信的那几个观风阁的人是收了银子、受人所托,不想那竟干脆就是墨君漓手下之人。 这小崽子藏得还挺深。 不过,庙堂与江湖本就是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真正想要一统天下的君王,确实不能太过忽视江湖之力。 这点他做得倒是极好。 “行,那开云便先谢过殿下了。”符开云目露赞许,冲着少年微微点了头,“如有那个需要,我自会去寻观风阁的。” 少年闻声咧嘴:“好说。” 话毕几人也不再拖拉,当即依照来时的组别,运着轻功溜回了水榭,慕惜辞更是在放下了离云迟后就径直回了国公府。 符开云此次是微服来访,不好多留,只在乾京安生住了一夜,隔日一早便匆匆离了京城。
第849章 恨她无能 “大人,长公主来了,眼下就在前厅,您看……” 扶离太师府书房,府中管事低敛着眉眼,小心扣响了房门,屋中翻阅着书卷的白景真闻声微顿了指尖,片刻后缓缓阖上了那卷书。 “着人给殿下送去些瓜果点心,本官换身衣裳,这就去前院。” “喏。”管事拱手应是,礼毕便快步退出了小院,白景真瞅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转眸扫了眼桌上散着的那一摞信笺,轻轻挑了眉梢。 ——算算日子,也到路氏一族豢养私兵之事败露的时候了,若他所料没错,元灵薇今儿便是来与他商量这东西的。 转去内间换了身正式些衣装的青年无声弯了唇角,打去年元灵薇查出路惊鸿在外偷着养了近十房外室、生了二十多个子女之后,这女人便绝了心中对路惊鸿的那点念想。 如今那摄政长公主已然是与路氏一族水火不容,恨不能干脆置路惊鸿于死地。 而他,这会也该上去给二人再添上一把新火了。 白景真低头正了正衣衫,而后抬步踏出了书房。 彼时元灵薇正在太师府前厅小口小口地品着茶水,听见青年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方才撂了杯盏,起身浅浅行了个礼。 现下的白景真是大权在握的当朝太师,她欲要与他为盟,共同对付路惊鸿,这会子自是不好失了礼数。 “白大人,许久不见,您倒是风采依旧。”元灵薇含笑垂了垂眼睫,白景真应声端了两袖,他弯着眉,声线是惯来的平静恭谦:“殿下谬赞了。” “白某瞧着,分明是殿下近来越发光彩照人了才对。” “说来,殿下您今日来得正好,刚巧臣这里有些要事,正想着要与您汇报一二,您便先一步来寻臣了。” “是吗,如此倒还真是巧了。”元灵薇弯眼,“本宫贸然登门,本也是为着那十万火急的要紧事。” “只不过……”女人道,目光不着痕迹地自厅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侍女小厮们身上扫过,面上笑意微敛,“大人这里,似乎是不大方便。” 白景真登时意会,当即挥袖屏退了厅中侍从,继而抬手请元灵薇上座:“殿下,请。” 元灵薇不语,她只静静等到厅中最后一个下人退去后,方才拢着衣摆入了大椅,就势重新端起了那盏没喝干净的茶,润了润喉咙。 “白大人,此番事态紧急,本宫便不与您兜什么圈子了。”撂了茶盏的元灵薇攥紧了扶手,瞳底晃过一线说道不明的复杂之色。 “本宫按照您先前所述,着人仔细追查了路氏足近半年,果然在京外摸寻到了他们豢养的私兵。” “哦?那路氏竟真有这般包天大胆。”白景真闻言故作惊诧,他挑了眉梢,撑着下颌作一派沉吟之状,“养了多少?” “约莫两万,”元灵薇垂眉,“具体的,我的人尚未能查的清楚。” “呵。”青年挽唇轻嗤,“皇城禁军也不过一万九千余名。” “本宫要说的就是这个。”元灵薇盯着茶案低声冷笑,“天家麾下的禁军才不过一万九千余人,他路氏私下豢养的兵马便足有两万多。” “白大人,您说,凭着他路氏豢养的这两万私兵,再加上他宣宁侯多年以来犯下的欺君罔上、勾结党羽之罪……” “够不够本宫治他一个抄家问斩、株连九族?”女人说着抬了眼,瞳底翻着血一样浓而烈的怨与恨。 当初查出那近十房外室与二十多个孩子的时候,她只觉自己当年是瞎了眼;可当探子们将路氏多年来中饱私囊、豢养兵马的证据摆到她书案上的那一刻,却让她觉得自己从前的真心,通通都喂给了狗! 她是扶离最尊贵的公主,嫁入路家二十余年,上侍公婆,下育子女,为了他路惊鸿与路氏的青云路殚精竭虑、奔前跑后,逢年过节还要厚着脸皮向父皇多要出几分赏赐—— 她自认半点不曾亏待过路家,可他们路家又回报了她些什么呢? 他们纵容着路惊鸿养了十来房外室,他们打着“济民”的名号豢养了两万多私兵,她一心一意地帮衬着她的夫家,可她夫家盯上的,却是她父皇辛苦守了一辈子的江山社稷! 这让她如何不恨? 这让她如何不恨! 她恨不得活剐了路氏的那帮乱臣贼子;恨不得生啃了路惊鸿,再拿他的狗脑袋去祭奠她操劳而死的父皇。 她恨不得……恨不得现在就自缢皇陵,到地下跟她的父皇谢罪! ——她恨那个欺骗了她二十余载、浪费她大好年华的男人,也恨那个豢养私兵、意图动摇她元氏江山的路氏。 但她最恨的,始终是她自己。 她恨她眼瞎,恨她无能。 恨她要在旁人的提点之下才能一点一点看清那狗男人的真面目,恨她即便抓足了路氏的罪证,也要与人商议着方能掀翻那该死的路家! 元灵薇恨恨捏了拳,尖锐的指甲掐上掌心,骤然留下道道血痕,白景真看着女人那不住打着颤的拳头,半晌才轻轻摇了头:“从前可以,现在却不行了。” 女人闻此猛地一懵:“什么?” “殿下,臣说,您方才所述的这些罪名,现在不足以治少师大人一个‘抄家问斩,株连九族’了。”白景真目光平静,声线淡漠。 元灵薇听罢陡然发了疯:“为什么?!” “他路惊鸿偷着养了八||九房外室,他路氏又豢养了两万私兵,这是欺君谋反,是神仙难救的大罪!” “本宫为什么不能治他抄家问斩,为什么不能诛了他的九族?!” “白大人,您怕不是在与本宫说笑——” 她隐忍了半年,好容易才寻见了路氏意图谋反的铁证,可白景真今日却突然告诉她,这些罪证,不足以抄斩了路家满门—— 他凭什么这么说? 他怎么敢这么说! 元灵薇眼珠发了赤,她捏着掌下的座椅扶手,力道之大,恍若是想要将之捏碎,面容狰狞犹似厉鬼—— “还是说。”女人沉了声,她恶狠狠地盯着面前清隽沉稳的青年,试图从他面上寻到分毫的破绽。 “大人您,早就投奔了路惊鸿了呢?”
第850章 西商哪来的钱啊 元灵薇的言辞间带着浑然不加掩饰的揣度与恶意,白景真看着面前那容色愈渐疯癫的女人,心中却是出了奇的静如死水。 至此他总算明白了先帝临死前拖着条行将就木的病体,也要撑着去见墨君漓一面的真正用意;更是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他那句“若是熙华不顶用,你便干脆舍了她罢”之下,掩盖着的无尽的怅然与心酸。 诚然,当日的他天岁不久,确乎是想要在临去前,见一见自己那几近素未谋面的亲外甥。 可他那天见他,又何尝不是想借着他与七殿下之间的那点血脉渊源,以亡故的大长公主的“故国”为引,为整个扶离的万千百姓,觅来一个能开创太平盛世的贤明之君? 静淑蠢钝激进、熙华昏庸残忍,这天下哪有不爱惜子女的父母,陛下又岂会半点都不愿把他这万里江山,统统留予他的后人? 只是身在帝王之尊,享有八荒四海,便得担起身上那重逾万钧的天下大任,元灵薇安抚不住扶离的无数生灵,元灵芷更是没本事为万民求福! 她们坐不住这大好的河山,更站不稳那山巅上的帝位,扶离朝堂本就积弊颇深,倘若真让那大权落入静淑二人或是路家之手,偌大个扶离便立时会成为这乱世中,一盘近乎无主的肥肉。 温家世代皆是将才,他虽自幼便受着陛下的教导,却也无那等经天纬地、制衡八方的本事。 扶离已经没有担得起江山社稷的帝王胚子了。 可是若无明主,待到他日战事四起之时,他与镇国将军府,又能在四方诸国的刀枪剑戟下,保住扶离多少疆土、护住国中多少百姓? 先帝这是……拿着他的命与故人的情分,给扶离算来了一条生路、算出了一个安稳的未来呀。 那他呢? 之前那个满心满眼想要为白家伸冤复仇,一度到了心生执念、半入疯癫的他又都做了什么呢? 昭武将军府当年固然是蒙了冤,他为人后辈亦固然要为白氏平反。 但他已为了能给白氏伸冤等了十几年,他全然不介意再多等个三年两载。 他现在,只想循着先帝一早便给他们指明的那条路,安安稳稳地走下去。 带着扶离的江山社稷与千万百姓,迎着陛下盼了一辈子、谋了几十年的盛世太平。 青年不着痕迹地牵了牵唇角,面上露出了个几不可查、满是自嘲的笑,他定定瞅着那因他长久沉默而目中不受控现上了几分迷惘的女人,缓缓眨了眼:“殿下。” “臣还没昏懦到忘了昭武将军府,是如何被人构陷着而落得个满门抄斩的。” “这……这倒也是。”元灵薇闻言微怔,眉目间陡然便多了些不大自在。 从前她对路惊鸿一心一意,只顾着帮他上下打点,自是不曾觉察到这些年他在前朝究竟掀起过多少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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