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又痛又恨。 所以迫不及待想要手刃宿仇。 她要亲自去扬州,亲自找出旁人口中能让这位三皇子身败名裂的事情,她要亲眼看着萧承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他铸下的大错赔罪。 少女目光灼灼,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恨意,指尖攥得发白,唤了一声,“裴景琛。” “好。”青年将她所有的反应收在眼底,松开垂在一侧紧攥成拳的手,露出一抹无奈而释然的笑,“我答应你。” 前路艰险,那就将她保护好。 他不想看到她心里装着万般忧虑,他总拿她没办法。 秦姝意怔了一瞬,骤然反应过来他口中的答应是什么事,紧蹙的眉尖也下意识地放松。她还沉浸在能去扬州的欣喜之中,眸中总算有了几分鲜活气,几乎压不住唇角的笑。 “世子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少女语调清脆,只是这样一说话,又扯到了脖颈间不知名的伤口,痛得轻嘶一声。 “既如此,”站在一边的裴景琛拉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看着披散着一头长发的少女,长臂一伸,端过托盘里放着的陶瓷碗。 秦姝意还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却见他重新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下意识地蹙了蹙眉,接过药,皱着鼻尖屏息喝了下去。 喝完却有些震惊,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满面春风、嘴角带笑的裴景琛,愣了神,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甜吧?”青年贴心地接过空碗,双臂抱在胸前,挑眉问她。 “甜。”秦姝意脑中一片空白,顺着他的话回答,却骤然回神,疑惑地问:“这药怎么是甜的?” 药不应该是苦得让人难以下咽吗? 这碗药汁看上去比其他的药都要苦,可是入喉却是余味悠长,还有绵长的甜味,整个喉咙都润在一阵甜蜜的舒爽中。 裴景琛完全不在意地耸了耸双肩,耐心解释,“我同厨子说了,先用梨汁勾兑,煎好药再放上冰糖,你喝起来自然没有苦味。” 看还半倚在榻上的少女走神,他又狐疑地看她一眼,“你不是最不喜欢喝这些苦药吗?” 秦姝意亦是一愣,下意识回道:“嫌苦就能不喝吗?” “那自然不行。”裴景琛笑道,“人生了病,哪有不喝药的?但是我们大可以让这苦药变得甜一些,喝起来不是也开心些么?” 彷佛在黑夜中跌跌撞撞独自前行的人猛然间看到了一束光;又仿佛在水中快要窒息的人被打捞上岸;围绕在她心间许久的郁气渐渐消散。 天光大亮,柳暗花明。 是啊,人活着哪有不遇到些艰难挫折的?她不能一味沉浸在萧承豫带来的阴影之中,画地为牢囚住自己,更不能被一个奸诈小人冲昏了头脑。 她要风光无限、精精彩彩地活下去。 她要走遍山川湖海,见惯世间百般人情姿态。 看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了轻松愉快的表情,裴景琛亦是心中一松。 他端着空药碗大步往外走去,只是走到门口时又顿住了脚步,轻声提醒道:“明日启程,夫人早做准备。” —— 次日,国公府门口一早就停了一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马车旁还跟着两队身着紫衣内侍服的宫人。 为首的内侍见到裴景琛出来,自然上前躬身行礼,又看到他身后穿了一袭湖色素面妆花褙子的少女,笑得脸上的褶子一颤一颤。 “世子与世子妃真是伉俪情深、情比金坚,想来世子妃是要送世子出行了。” 秦姝意浅笑,“世子承陛下青睐,这是阖府无上的荣耀。如今夫君既要远行,我身为一介弱女子,也只能固守府中,等着世子安然无恙地回家。” 紫衣内侍见这位世子妃毫无咄咄逼人的谱,也不禁高兴了些,忙对着秦姝意恭维道:“世子妃深明大义,实属我辈表率。” 少女淡定地听着这内侍的迎合,适时轻咳两声,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青年身上。 裴景琛见状,脸上的表情倨傲至极,冲那内侍冷声道:“我夫人昨夜着了凉,一夜未休息好,还不赶快启程,让世子妃早点回府歇息。” 被他冷不丁地一催,内侍浑身打了个激灵,一个劲地作揖道:“是,世子说的是,此番倒是小人思虑不周了。” 秦姝意掀开车帘,果然见到已经提前坐在车里的秋棠,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又迅速放下帘子。 “秋棠姐姐,衣服都带来了吗?”少女坐稳后,压低声音问。 秋棠从身后拿出一个布包,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依着您的嘱咐,特地去城西的制衣铺里买的成衣,没人瞧见。” “那就好。”秦姝意松了口气。 秋棠将布包放在一旁,担心地看着眼前的人,轻声问:“小姐,非去不可吗?其实老爷和公子都说了,咱们姑爷并非昏庸无能、拈花惹草之辈,您何必忧心?” “好姐姐,”秦姝意侧了侧身,离她更近一些,表情更加凝重。 她沉声道:“就算不是为了世子,我也得去扬州一趟,至于这里面的事,待我回来后必会一五一十告诉你们。秦家那边我已经提前写了信,姐姐只管劝好春桃,守好国公府。” 秋棠轻叹一声,见她已经打定主意,也不再劝说,只低声嘱咐,“小姐和姑爷,一定要万事当心,平平安安地回来,我们都等着小姐姑爷。” 上次听到这话还是在冷宫里,秋棠姐姐被打发去掖庭的时候,如今一晃,竟然已经过去了两世轮回。 秦姝意握住她微凉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马车就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内侍尖细中夹杂着一丝畏惧的声音,“世子妃,已经到码头了。” 内侍讨好的话音刚落,马车里就传来女子剧烈的咳嗽声,随后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不慌不忙的掀开半边布帘,哑着声音开口。 “我身子实在不适,就不出去了,望内监同世子说一声,祝他此行顺顺利利。” 内侍听了这话却一脸纠结,不知该答什么。 这世子妃怎么也一会一个样,阴晴不定的?方才在国公府门口还答应得好好的,这一会又病的下不来马车了? 让他这个小宫人去触那位纨绔世子的霉头,倒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腹谤着,心里尽是不屑。 看来宫中传的伉俪情深,也不过是表象罢了,如今连最后一面都不想见,倒可怜了裴世子,情深似海却是付诸东流啊。 内侍冷笑一声,正阴着脸要反驳,却听到码头那边青年气急败坏的声音。 裴景琛的面色比他还差,怒道:“你们这群人是怎么办事的?看不出来这都是圣上御赐的珍宝么?粗手粗脚的!” 说完还踢了离自己最近的小厮一脚,指着这边的内侍道:“你们几个,全给我滚过来!” 内侍哪里还能顾得上这边马车里的世子妃深情薄情,一个劲对着身后几个年轻宫人使眼色,忙不迭地跑到码头那边,点头哈腰道:“世子有何吩咐?” 就在这群宫人离开后,马车上方才还咳得下不来的少女却一脸兴致盎然地掀开了车帘,只不过此时她已然换了一身衣裳。 不起眼的灰色长袍,乌发束起,顷刻之间这位清姿卓绝的世子妃,就变成了无甚出奇的小厮模样。 远处的裴景琛见她已然下车,也收敛了周身的怒气,在众人蹑手蹑脚收拾东西时,眉梢一挑,冲着秦姝意露出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第61章 一群内侍们大气不敢出, 只默默地往船上搬着东西,故而也没有看到裴景琛刚才的笑。 待那些成箱的珍宝全部都安然无恙地放在船舱里,为首的紫衣内侍才弓着腰靠近站在一边的青年, 讨好道:“世子,都放好了, 连边角都不曾破损, 您要不去瞧瞧?” 裴景琛挑了挑眉,瞥了船舱一眼, 从袖中掏出早准备好的一锭银,扔到他怀里。 “郭内监办事,哪里还用得着裴某担心?” 银子还闪着雪白的光, 那姓郭的内侍接了,眼中直亮光,一时间语无伦次, “哎呦, 小人不过干了这点子顺手的活计, 世子真是折煞奴才了!” 话虽然这么说,手还是诚实地把那锭银子塞进了衣袖里, 突然想到马车里的世子妃刚才说的话, 他脸上又露出一番为难的神色, 嘴唇嗫嚅。 “世子, 世子妃她托小人跟您带句话, 道是现在身子实在难受, 下不得车,嘱托您一帆风顺。” 说完后他自知心虚地垂下了头, 认命般的伸了伸头。 左右话已经传到了,这裴世子实在心中有气, 依着方才那着急上火的模样,想必也会扇他两掌出出心中的恶气。 无妨,既拿了银子,就算挨顿打也值了。 一阵风掠过,郭内监眨了眨眼,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 想象中的巴掌却没有落下来,他扭头去看,却见束着高马尾的青年毫不犹豫地朝着停马车的方向走去。 “世子!”内侍喊了一声,青年却未曾停下脚步。 “您有话好好说,莫冲着世子妃发火啊!这,这!世子妃实在是身子不适的紧,才呆在......” 待郭内监走到近了些,才发现青年面色沉静,丝毫没有要发怒的前兆。 反而是待在马车侧边,语调轻柔地问:“夫人可是还不舒服么?唉,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夫人。回府后,你只管好好调养身子,万事不要操心。” 片刻后,马车里才传来一声沙哑的“好。” 真是冷漠的紧,郭内监听的一脸茫然。 如此看来这位世子妃对世子分明不上心,眼下还当着他们这些宫人,尚且如此敷衍了事,在国公府里,不知道又要摆什么谱。 这位世子妃,也太无情了些,在场的内侍们心中俱是如此想法,可是青年接下来的话又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裴景琛道:“我夫人身体不适,便先行回府了,恐不能与诸位同行,你们也早些回宫复命吧。” 郭内监本想再说两句送世子妃回府的客套话,现在却被他的话堵了个正着,又被这青年凌厉倨傲的眼风一扫,也不敢再胡乱开口,只好拱手应是。 待这群内侍和恒国公府的马车都离开后,秦姝意才从一边藏身的木架后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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