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自己伤害过人? 为此,沈青对自己产生了极度的怀疑,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是,自己根本就不叫沈青? 马车走着走着,外头传来一阵吵杂声,随即,马车前行的速度降了下来。 两个女人掀开帘子一看,前方涌过来一大批的流民。 他们有的还不错,牵着马、拉着骡,驮着家当,有的则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木修以为这班人是遇着旱、涝等天灾,没太在意,见道路被流民涌占,只得下来牵着马继续前行。 沿路的流民们见他们一行人逆行而走,纷纷好奇地扭头看着他们。 他们为了活命,背井离乡,不远百里逃亡至此,没想到还有人与他们逆向而行。 马车与人流迎面而走,涌动的流民太多,道路狭窄,马车一时间滞停在路中央,无法前行。 “这班人哪里来的呀?”陆慧绢见状,心中颇有怨言。 沈青看着这群流民,面有忧色,这前方恐怕是出事了。 她正想开口让木修去找个人询问一下,就听得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喊声。 “来人啊,快来人啊,救救我的孩子……” “谁来救救我的孩子,儿子,儿子你怎么啦,别吓娘啊……有大夫吗?这里有大夫吗……?” 只见一名妇人抱着一个一岁不到的婴儿跑到了道中央,神色慌乱地向途人求救。 沈青扭头看着木修,他就是郎中,可这人却跟没听见似地不为所动,情急之下,她冲着妇人喊了一声:“大娘,这里来,这里有大夫。” 说话间,她探出头来,狠狠地推了木修后背一下。 妇人闻言,大喜,着急忙慌地抱着孩子就冲过来。 沈青朝她怀中的孩子一看,只见那孩童脸色潮红,口唇甲床泛青紫色,她立马反应过来,说道:“哥,孩子是应该是吃东西咽着了,快……” 这时,又有一名中年男子从后头跑将过来,看那紧张的神色,应该是孩子的爹。 木修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从妇人手里接过孩子。 陆慧绢见他把孩子翻转成面部朝下的姿势,一手托住孩子的头部,令其保持头低脚高的姿势,随即用掌连续击拍孩子的肩胛骨位置。 一下、……四下、五下…… 突然间,有异物从孩子嘴里喷了出来,随即婴儿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见状,众人悬在半空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男童的母亲抱着孩子冲木修连声感谢。 一旁孩子的爹犹豫了一下,从衣襟内掏出一把铜板,递给木修说道:“壮士,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已经是他们仅剩下的钱财,不多还望恩人别嫌弃。” 铜板递到木修跟前,木修没收。 孩子他爹看了看车厢内两名女子,又把铜板递到了沈青跟前。 这十来个铜板也许不多,却是逃亡之人唯一的傍身之财,沈青当即表示,举手之劳不需要那么多的。 于是伸手从中拿走了一文钱。 一旁的陆慧绢见状,当场就黑了脸。 夫妻两人抱着孩子冲着他们千恩万谢方离去,走了没两步,那中年男子又扭头追了上来,问道: “壮汉这是要去哪?” “我们南下……” 男子一听,连忙摇头摆手:“去不得,去不得啊……后边不太平,打仗呢,强行征兵,但凡十二岁以上,有手有脚是个带把子的,都被拉去当兵了,有去无回,有去无回啊……” 听了这话,木修停下了脚步。 他只是个过路的,天灾他不怕,可这人祸…… 扭头看了沈青一眼,当即决定原路返回,去通县…… --- 三个月后…… 陆慧绢在院子里晾衣服。 这宅子是租下来的,青堂瓦舍,有堂屋,有小院,这在他们老家那,只有地主才住得了这么好的屋子。 自己在通县也算有个小家了。 她见过木修给人看病的模样,号号脉,开个方子,不行再扎上几针,钱就到手了。 她从没想过一个人赚钱竟然可以这么轻松,自己爹娘在地里贪早摸黑、累死累活地一年到头都赚不了几个铜板。 是以,她更加坚定了要跟这个男人过日子的决心。 她就知道凭这男人的本事,只要停下那四处漂泊的日子,愿意在一个地方安顿下来,那日子过得指不定能有多红火呢。 只是,这些都是自己一头热,那男人对自己是一点都没上心。 想到这,陆慧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脸上的伤虽然好了,不痛了,却留下了一道不浅的伤痕。 自己长得不算差,可有了这道疤痕就是有了瑕疵,令她在男人跟前抬不起头来…… 脑海里闪过屋里那女人的确容貌,想着有这么一个人横旦在自己与木修两人中间,心里别说多犯愁了。
第一百六十章 一厢情愿 晾完衣服后,陆慧绢想起木修出门前交待自己要把屋里头的药材搬出院子晾晒。 木修的吩咐她一向很重视,于是,连忙从屋里把那些药材给搬出来。 刚把东西在院里头平铺好,就有一名妇人在外头探头探脑地,冲着她轻声叫唤着:“慧绢在家吗?” 陆慧绢赶紧擦了擦手,走到门前。 妇人一见她出来,就说道:“慧绢,集院今日出了一出好戏,洪老板唱的,罗婶都给我们占好位置了,赶紧走吧。” 自从在通县安了家之后,陆慧绢就过上了挺长一段安逸的日子。 最近她还迷上了看戏,每日除了做饭洗衣外,就是去看人唱戏,在那里,还结识了几位戏迷。 听了这话,陆慧绢回头看了看。 “快走吧,好戏要开锣了。”妇人催促着她。 陆慧绢没再犹豫,回头关上了院门,就跟着妇人上集院看戏出去了…… “慧绢……慧绢……慧绢你在吗……?” 沈青哑着喉咙冲外头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她感觉口干舌燥,想喝口水,可一直放在床头的水壶却找不见,方才还在屋里转悠的陆慧绢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她用两手极力地撑起身子往窗外看去,只见院子里晾晒着衣服和药材,却没见到陆慧绢的人。 口渴得难受,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她靠墙坐着,看着自己的双腿,眼睛微微泛红。 她恨透了自己这孱弱的身子,还有这无用的双腿,她感觉自己就跟个废物似地,生活不能自理,什么都要依赖他人,就连给自己倒杯水都不成。 床头不远处挂着个鸟笼,笼子里面有两只小画眉在跳来跳去,那是木修买来给她解闷的。 其实她更喜欢小猫和狗,但那些小动物会一下子就跑没影,不会如此安安分分地陪伴在她身边。 小画眉在笼子里跳来跳去,一会啄食着鸟粮,一会喝水,还会给同伴啄羽毛。 它们的主人却垂头丧气地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如此过了许久 直到天空响起一阵惊雷,沈青这才抬起头,她再度扭头望向窗外,见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 很快,风来了,吹得外头的梧桐枝叶东倒西歪。 糟,要下雨了。 她再度冲着外头喊道:“慧绢,慧绢你在吗?要下雨了……” 有好几回,陆慧绢在家也装作听不见她喊话;她以为这人今日也是向以往那样有心不搭理自己,可这天色暗了下来,眼看要下雨了,人还是没影,看来,她是真出门了。 外头晾晒的可是稀有药材,不能淋雨的。 想到这,沈青用双臂支撑着身子挪到了床边,木修怕她摔下床,是以这床做得比普通床榻要矮一些,她弯着腰身,俯下去,双手掺着下方小心翼翼地下了地,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外挪出。 她靠着双手的力量,双腿一点点往外挪,挪出了堂屋,奋力越过门槛,出了院子…… 院子里的小石子刺得她掌心生痛,沈青也没顾得上,很快,来到晾晒药材的地方,药材是放在一个个簸箕上方晾晒的的,她手拿着簸箕,就没办法再靠双手的力量前行。 实在没办法,她吃力地尝试用脚来移动,在她不断的努力之下,原来不听使的腿开始一点点地往前挪着…… 风吹打着落叶,滚动着沙尘扑面而来…… 没多久,她已经汗流浃背。 大腿被底下的小石子划伤,直到一阵刺痛传来,沈青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腿能动了,有感觉了…… 天空乌云密布,四处狂风大作…… 院落里头,一个女人像一个刚学会爬行的婴儿一样,一点一点地匍匐往前,一边爬,一边推动着跟前的簸箕,如此来回了两遍,天空雷声霹雳,下起暴雨…… 倾盆的雨水很快把她整个人都打湿了,雨水顺着额头流淌,女人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把手上的簸箕推进堂屋…… 木修身穿厚重的蓑衣,冒着狂风暴雨推开院门,就见女人倒在门槛前的石阶上一动也不动,单薄的身子任由雨水冲刷着…… “沈青……” 木修一惊,快步冲过去,把人抱起。 “陆慧绢……陆慧绢你死哪去了……?” 他喊了两声,没有回应,随即,他看到门槛内堆放杂乱无章的药材,顿时目露凶光…… ----- 陆慧绢看完了一场戏,就在集院跟几个相识的戏迷聊起了天,听人家罗婶说她家那未出阁的姑娘有一盒脂粉,好用得很,兴许能遮挡得住她脸上的那道疤。 于是几个女人就兴冲冲地跑罗婶家里做客去了。 罗婶把自己闺女的脂粉拿出来,给她涂抹上后,不由得感叹道:“妹妹长相很清秀,珠圆玉润的,好看。” 陆慧绢听了这话顿时心花怒放,这段日子她过得安逸,不用顶着日头下地干活,皮肤白皙了一点,加上伙食好,的确长胖了一些,人也好看了一些,如果没有脸上这道疤痕的话。 鲁二嫂盯着她的脸吐了一口瓜子壳,说道:“你家男人长得那么高大,还留着一脸的胡子,看着怪吓人的。”。 这鲁二嫂就是在院门外喊她去看戏的妇人,家得离她住的宅院并不远,见过几回木修从宅院里出入。 陆慧绢听了这话,脸不由得一红,小声说道:“不会,他就长得吓人,人好着呢。”。 她告诉这几个妇人,木修是自己的男人,而且家里还有个不能走路的小姑子。 每当妇人们谈论起她木修时,陆慧绢多少是有点心虚的,她清楚得很,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目前为止,木修连她的手指头都没碰过。 “你那小姑子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能怎么样,天天瘫卧在床上,跟个废人似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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