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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王的侍卫早早送了信，听闻岐王亲自送人来，孙大学士带了一儿一女和下人们在门口迎接。 女儿正是孙明媚，儿子孙书川一表人才。 别人家都是儿子像母亲，女儿像父亲，孙府正好倒了个个儿。 孙大学士相貌堂堂，因和高首辅来往密切，举止有些高首辅的气度。 孙大学士笑道：“小女不懂事，拙荆生病，居然让王爷和太后费心。” 岐王摆手道：“明媚的事情就是本王的事。” 孙大学士请岐王进府奉茶。 京城居大不易，孙府没有柳府大，但亭台楼阁也算全，此时正是春天，桃花杏花繁花似锦，开得热烈。 岐王笑道：“茶就不喝了，治病要紧，尊夫人在何处？” 孙大学士领着众人来到东院，丫鬟冬梅迎出来道：“夫人喝了几口汤，睡着了。” 石太医道：“不妨。” 几人进了孙夫人院子，只见孙夫人穿着雪青的夹花褙子，将她的面色衬得惨白，三五粗大的身子骨也瘦了好几圈。 如棠吓了一跳：好好一个人，居然大半个月就成了这个样子？ 怪不得孙姑娘要恳求太后，原来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 如棠轻松的心情变得阴霾起来。 石太医拿了丝巾盖在孙夫人手上，认真开始把脉。 孙明媚介绍道：“半个月前母亲身子还很健康，有一日吃了桃花糕后，腹泻了几回，服用了几剂汤药后越发严重，如今每日只能喝点粥汤。” 如棠问道：“当时大夫怎么说？” 孙明媚叹息道：“大夫说糕点淤积又吃坏了肠胃，只能慢慢养着。” 石太医摸脉：“夫人确实肠胃虚不受补，只能先化开淤积再慢慢补身子。” 孙大学士连连道：“看来不是什么大病，既然太医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父亲和母亲感情好，母亲生病，父亲担心得不得了。”孙书川道，“父亲每天探望母亲两次，有时候还亲自喂粥喂药呢。” 岐王笑道：“贫时的夫妻感情是好些。” 孙大学士道：“王爷说得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夫人病了我心急如焚。” 岐王见不是什么大病，也笑道：“那么老石你开几味药，让孙夫人好好养。” 石太医出去写方子。 岐王亲自道：“太后担心孙姑娘劳累，让楠竹过来伺候夫人，你安排个住的地方。” 如棠请安道：“奴婢楠竹，见过孙大人。” “姑娘是太后亲选的，切切不必多礼。”孙大学士忙吩咐：“选个干净的院子给楠竹姑娘住下，再让娟儿贴身伺候，让府里上下不得怠慢，膳食也按最好的供应。” 岐王道：“皇后宫里离不开她，偶尔还要回宫伺候，劳烦孙大人给她府上腰牌，让她自由出入。” 孙大学士道：“这个好说。” 如棠：我来享福的？ 石太医留了两天的汤药，约定第二日再来诊断，岐王也笑着告辞：“楠竹，我明日再来。孙姑娘，明日再见。” 孙明媚行礼：“王爷费心了。” 娟儿笑看着岐王的背影道：“王爷对姑娘真好。” “王爷对谁都好。”孙明媚笑笑，“对楠竹也极好。” “让姑娘见笑了。”如棠笑着解释道，“在凤仪宫里，王爷和奴婢们你啊我的，没上没下闹惯了。” 孙明媚让娟儿带如棠下去休息：“你是宫里的人，不必亲自动手，指点她们两句就是。” 也没觉得如棠能做什么。 不过是太后的恩典，面子上的情分罢了。 如棠哪里肯：“奴婢过来是帮忙的，哪能闲着让娟儿伺候，那岂不是成了累赘？” 孙明媚道：“楠竹姑娘不必客气。” 如棠拿了被褥放在孙夫人旁边的美人靠上：“奴婢就在这里，夫人要个茶水的也方便。” 孙明媚感动道：“辛苦你了。” 如棠笑道：“平时在凤仪宫跟着皇后，奴婢也是这么睡，习惯了。” 娟儿道：“楠竹姐姐平时就极好，虽然是凤仪宫大宫女，但没有架子，不比茉莉眼睛看着天。” 如棠笑道：“你过奖了，咱们都辛苦些，治好孙夫人我也好回去复命。” 孙明媚叫来冬梅和夏荷：“你们都听楠竹姑娘的，有什么事情多和楠竹姑娘商量。” 两个丫鬟应了。 “这两个是母亲的贴身丫鬟，你有事尽管吩咐。”孙明媚脸色疲惫道，“我住在西院，你有事也可以随时找我。” 如棠好奇问道：“府上除了东院和西院还有什么院落？” 没有妾室通房吗？ 冬梅笑道：“老爷和夫人是贫贱夫妻，从前老爷读书的银子都是夫人种田贩米得的，老爷发誓，绝不纳妾。” 如棠羡慕道：“孙大学士真是楷模。” 朝中不纳妾的官员，如凤毛麟角。 孙明媚微笑道：“是呢，父亲母亲从来都是恩恩爱爱的，脸都没有红过。” 孙夫人的声音传来：“水……” 如棠和孙明媚忙起身，同时去拿水杯。 如棠笑道：“孙姑娘，奴婢来吧。” 紫砂壶温润，水也不冷不热，如棠倒了给孙夫人道：“夫人一口一口喝，免得肠胃受不了。” 孙夫人眼神疑惑：“姑娘是……？” 如棠笑道：“奴婢是凤仪宫楠竹，孙姑娘孝顺，向太后请了太医为夫人看病，又让奴婢伺候夫人。” 孙夫人虚弱道：“谢皇后恩典，辛苦姑娘。” 孙明媚道：“药好了，女儿喂母亲。” “我不想吃药，心里有些憋闷，打开窗子透透气。”孙夫人咳嗽几声道，“我也想看看外头的风景。” 如棠推窗，只见窗台几盆一品红开得明媚鲜艳，如同燃烧的火焰。 如棠一愣道：“这花儿是谁拿来的？” 娟儿忙道：“老爷见夫人不能出去赏花，隔两日便送新鲜花儿来。” 孙夫人脸上有红晕，看着一品红满是深情：“那日若不是赏风景，我怎么会病，让夫君和你们也跟着受累了。” 如棠将花挪到走廊道：“花粉恐迷人眼，先放在外头，等夫人想要看了咱们再搬进来。” 孙明媚道：“楠竹想得周到。” 一品红有毒，花香闻了让人昏睡，若接触到汁液会让人呕吐。 因是孙大学士好意，如棠也不想明说，先放了在外头，择机再说罢。 第一百三十章 处处都是杀意 见孙夫人不想吃药，孙明媚让夏荷端了米粥过来，苦口婆心道：“母亲一日没吃米了，好歹吃几口。” 如棠接过米粥，轻轻吹，又用银勺子挑起来凉，突然她再次愣了。 这米粥不是大米，是糯米。 大米可以理气顺肠胃，但是糯米不容易消化，肠胃不好的用这个，会加重病情。 孙夫人喉头动了动道：“我没胃口，不想吃。” 看了看一品红，如棠放下粥道：“不想吃就不必勉强，先空空也好。” 孙明媚急了道：“这粥已经热了三回，不能再热了。” 如棠扶着孙夫人躺下笑道：“府上还少这点米粥，撤下去给丫鬟们用了，午后奴婢再煮。” 娟儿惋惜道：“姑娘倒不是心疼这米粥，只是因为这是老爷亲手熬的，难得这份心意。” 孙大学士熬的？ 如棠不动声色笑道：“孙大学士和夫人真是恩爱。” 午后，孙明媚回房休息，孙夫人睡醒后觉得腹中饥饿，想要喝些粥。 那些粥，如棠可不想让孙夫人再喝。 如棠笑道：“夫人饿了许久，要吃点咸的才有力气。” 夏荷端了鱼汤上来道：“老爷吩咐厨房常备着，就是担心夫人要用呢。” “好香。”如棠笑问道，“这是什么汤？” “黑鱼最补身子，加上了夫人最爱的南瓜熬了足足两个时辰。”夏荷道，“老爷亲自选的食材，都是最新鲜的，这个夫人倒是能喝两口。” 如棠笑笑道：“原来如此。” 眼中笑意冷淡了下来。 黑鱼和南瓜一起，会产生毒，而且食物的毒大夫是看不出，银针也识不出的。 孙夫人喝了几口汤，不多久又沉沉睡了，如棠走出院子，在孙府走走看看。 孙府各种花草，让人心旷神怡，文人的小心思在花石之间。 绕过亭子，孙书川在作画。 如棠躲避不及，行礼道：“奴婢楠竹见过公子。” 孙书川手上不停：“母亲可还好？” 如棠道：“夫人用了些汤后又睡了，似乎精神比昨日好些。” 亭台花鸟跃然纸上，孙书川画了最后一笔，温和道：“我读书累了便作画，隔日画一副府上美景，作为平时的休息。” 如棠笑道：“奴婢听过有个士子，背书累了就写字，写字累了就策论，策论累了就八股，最后……” “最后考了状元？”孙书川听得入神。 如棠笑道：“最后累病了。” 孙书川不由得笑了：“最后一句很传神，你是在说我吗？” “公子和他不一样，公子有伏案，有远眺。”如棠笑道，“奴婢斗胆，想看看公子的画作。” 孙书川拿了一叠道：“只有这一个月的，其他的都扔了。” 画得太多，没有留存。 如棠拿起宣纸细细看着。 这张是孙府的梅花，落英缤纷间丫鬟在走动，丫鬟嘴角的笑都画了出来。 这张是兰花吐幽香，孙大人看着兰花沉思，眉间有隐约的皱纹。 这张竹子竞高雅，孙明媚在舞剑…… 突然如棠蹙了蹙眉。 孙书川道：“请姑娘指教。” “奴婢觉得这个最好。”如棠指着一张笑道，“这是什么时候的？” 画上疏疏的一树夹竹桃，浅淡的粉色落花，落花下孙大学士和孙夫人在赏花吃点心。 夹竹桃有剧毒。 孙公子想想笑道：“这是大半月前的画，记得这花儿是父亲用大盆栽种了，特特送给母亲院子的。当是母亲院中廊前移植了一排，风中极为优雅。” 如棠笑道：“原来是这样？如今怎不见那花？” “花落尽后父亲吩咐换了姚黄牡丹。”孙公子笑道，“你瞧后面这张便是。” 如棠看了一回赞了一回，见时候不早，告辞了孙公子，回孙夫人院子。 夕阳下，孙夫人院子春意明媚，阳光斜斜照在黄色牡丹上浅金发亮，如同撒了一层纰霜。 孙夫人院子，步步都是杀机。 这杀机的来源，不是别的，正是孙大学士。 他送的花，他熬的粥，他准备的汤，还有夹竹桃…… 想到孙夫人的深情，如棠心情沉重进院子，却见孙大学士下朝探望夫人，朝服都来不及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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