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是穆云承身边的秉公? 夕颜正猜测着,就听碰的一声! 似是案几被掀翻了…… 夕颜抓住机会,接过婢女手中的托盘,抬步就要入内,女婢见状,惊呼,“姑娘,此时入殿不合适……” 夕颜甩开婢女的拉扯,大步迈入殿门。 争吵声戛然而止。 少女的身段虽有些瘦弱,但鸦发迤逦,形貌昳丽,墨眼清冷。 她眸中含着怯意,随着她身形的摇摆,身后的灯火忽明忽暗,光影斑驳,晃得众人不自觉的眉心一漾。 才及笄便如此姿容,若再过一年,当何等绝色? 高台上的白祁慢慢坐直身躯。 他也不言语,目光全然落在夕颜身上,见她走到一地狼藉前,竟俯身收拾起残局来,白祁冷峻的眉眼,瞬间蹙起不解的弧度来。 茶具是瓷器,碎得有些惨不忍睹。 她玉指执起一片锋利,暗自咬牙,墨眼一闭,狠狠捻进指尖! 做完这些,她抬头掠过高台上的穆云承。 四目相对,熟悉的默契一闪而逝,穆云承起身,如众星捧月般,徐徐走下高台。 赌对了…… 白祁桀骜,伤口太小,他不会在意,而穆云承不一样,更何况,这是秉公犯下的错。 “姑娘请起,秉公性急,失了分寸,我自会让人收拾。” 他的嗓音像极了玉珠落在玉盘上,清润极了,也动听极了。 夕颜起身,眩晕感来袭,她身形不稳,顺势往前一倾。 穆云承抬手握住她的皓腕,电光火石之间,有锦帕悄然递进掌心。 穆云承攥紧锦帕,神色依旧淡淡。 他抬声,吩咐一句,“秉公,可有金疮药?” 夕颜刚收回手臂,就听高台上传来一声寒彻入骨的命令,“过来!” 任务达成,夕颜本能的想要逃离,可耐不住白祁的霸道,只好低了低头,诺诺道,“是。” 绣鞋踩在台阶上,吱呀声在静谧的大殿十分显著。 夕颜走到白祁身前,刚要行礼,就被他强势勾住纤腰,纳入怀抱。 容不得她挣扎,亦不许她抗拒。 夕颜低下头,不敢去瞧穆云承,她害怕,害怕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被他盯得无处遁形。 恍惚间,置于她腰间的五指猛然收紧,夕颜闷哼一声,顿时咽下钻心的痛意。 “穆云承,本世子给你一日时间考虑。”他惬意扬起唇畔,垂眸望了望怀中的女娘。 “白祁,你的要求是痴心妄想,无需一日,就算再耗十日,我南梁也照样拒绝。”他转身,浅笑盈盈,目光竟不曾在小女娘身上停驻,哪怕一瞥。 白祁有些意兴阑珊,他放开了怀中人,顺势牵起她的指尖,蓦然起身。 “那你我便这般耗着!” 说完这句,他扯过身后的小女娘,竟是头也不回的离开大殿。 蛊毒驭心,经不起折腾,只是被拖着跑了一段距离,她额间已经布满香汗。 路上的婢女见状,频频跪地,大气不敢喘,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殃及,祸临己身。 夕颜就这么被白祁拖拽着,一直抵达后院寝殿。 “滚!”白祁冷喝,不多时,四周已经一片静谧。 夕颜大口喘息,心脏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谁让你上殿的,嗯?还敢和穆云承眉来眼去,夕颜,你好大的胆子!” 说着,白祁俯身,狠狠钳住她的下颌,“穆云承有什么好的,竟连你也被他勾了魂?” 白祁,他对曾经的夕颜有多恨,她不是不知道,如今买下这副身躯,是要变本加厉的报复在她身上吗? 想到这里,夕颜心中一阵恶寒。 “说话,你哑巴了?”白祁收紧五指,咯咯的声响在他指尖漾开,分不清是他的骨节在磨砺,还是女娘的下巴已经脱臼。 “世子,我好痛,”夕颜艰难吐出一句,豆大的泪水溢出眼眶,“心痛,没有药,夕颜想找世子止痛……” 第二波疼痛来袭,她唇色渐渐消退,脸色也开始惨白如纸。 “夕颜……做错了什么?世子为何要折磨我……” 做错了什么? 是啊,她似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白祁这般想着,手上的力度有所放松。
第4章 “那些字是谁写的?” 夕颜抬手抚上心脏,匍匐在白祁脚边,巨大的绞痛迫使她拉住白祁的衣摆,颤抖着声音道,“世子,求你了,我好痛……求你了……” 到最后,已是胡言乱语,神志不清。 白祁缓缓蹲下身,指尖执着药丸,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以后,离穆云承远远的,你可听清楚了?” 穆云承? 这三个字仿佛一剂猛药,让那双本已失了澄明的墨眼顿时从空洞中苏醒。 那个如谪仙般的俊脸一闪而逝,夕颜点头,抬手抓住那粒暗红,急急吞入口腹。 做完这些,她松开对白祁衣摆的拉扯,蜷缩着身体,将小脸深深埋入臂弯。 白祁别开视线,拂了拂衣袖,命令道,“在这里待着,别乱跑。” 夕颜含糊应着,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缓缓抬起眼帘。 消息传递成功了,穆云承,他应该有救了…… 已是下半夜,心脏间的痛楚得以缓解,夕颜唤来婢女抬了木桶,褪去一身的黏腻,将身子整个没入清水。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胸腔内的气息所剩无几,夕颜才从水中探出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浴桶中的花瓣湿哒哒的贴着螓首,芬芳四溢。 可下一刻,一阵若有若无的雪松绕过鼻息。 夕颜猛然睁开眼睛,顺着气息去捕捉味道的来源,这一瞧,只见不远处的角落,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借着月光皎皎,负手读着墙壁上的字画。 穆云承? 他怎么没走? 夕颜眨了眨眼,并未惊慌,只是喃喃道,“是我眼花了吗?” 回应她的,是清润如流泉般的嗓音,“姑娘,我有急事寻你,不知你在沐浴,多有得罪,姑娘放心,我什么也没看见。” 夕颜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桶中,她急急拉过一旁的衣衫。 她自是信穆云承什么也没瞧见,一年的相处,穆云承有多君子,她岂会不知?同塌而眠数次,纵使隐忍到了极致,他连一根手指也舍不得动她…… 夕颜手忙脚乱的系着腰间的衣带,刻意压低声音,“世子,你……你怎么还没走?白祁他动手了没?” 似听见穿衣声止息,穆云承这才转身。 “那些字是谁写的?” 脑中轰的一声,夕颜突然反应过来,她只顾着传递消息,竟忘了隐藏笔迹了…… 白祁教了她六年,如何取悦男人,却独独没有教她识字。 他说,读书,是世上最无用的事,尤其是对于女人。 后来,穆云承一遍遍的教会她识字,带她通读文章,她这才知道,不是女人读书无用,而是女人一旦读了书,便不再容易被掌控。 她的字写得歪歪扭扭,根本上不得台面,各中特征,最好捕捉,穆云承,这是瞧出了笔迹中的端倪了…… 攫住小女娘墨眼中湿漉漉的雾气,穆云承语气加重的几分,“回答我,那些字是谁写的?” 与平日里的温润大相径庭,夕颜突然对他生出惧意,挪动着脚步开始后退,脑海中思索着对策,直到抵上床榻。 她能说什么?自己就是公主?承认自己的身份?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叫夕颜…… 不,她不能,那样一个满嘴谎话的灵魂,连她自己都是不耻的…… 她绝不能让穆云承认知道自己重生的秘密! 可穆云承还在步步紧逼,“是谁写的?” 腰带是匆匆系上的,随着双腿被榻沿阻隔,夕颜整个人重重摔在榻上,穆云承下意识伸手去捞,就听嘶的一声,上衣如水般滑落。 夕颜下意识的张开唇瓣,下一刻,却被穆云承抬手捂住口鼻。 雪松味又重了几分,伴着男人微微有些暗哑的警告,“别出声。” 她点头,睫羽微颤,始终不敢睁眼去看。 慌乱间,肩上一暖,衣衫复位,外加一件厚重的大氅裹上脸颊,夕颜听见男人低低的命令,“睁开眼睛。” 夕颜才悄然睁开一只眼睛,后脑忽的被大掌拖住。 穆云承显然已经失了耐心,“字是谁写的?” “是我写的!我才学写字,世子若是不信,我写给你看!” 说着她推开穆云承,扯下墙上的字画,拿出胭脂,一笔一划写上夕颜二字。 穆云承不动声色。 月影透过窗台,将他的身形拉得颀长,他上前,修长的五指执起字画,摩挲着字迹低低问出一句,“你叫夕颜?” 不等夕颜回应,他又失望叹息一声,“是啊,怎会是她。” 夕颜借着间隙,穿戴整齐,她怯生生的走到穆云承身后,小声说道,“世子,初学写字的人,笔迹都大同小异。” 话音才落,就听院外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伴着白祁的阴寒的质问,“人在不在里面?” 婢女声音打颤,“回世子,姑娘在沐浴……” 糟了,白祁回来了! 夕颜神色一慌,随即想到自己所在的房间有暗道入口,趁着婢女回话的间隙,她压低声音道,“我带你出去。” 字画背后,砖石的罅隙并不明显,夕颜轻车熟路的按压着机关,顿时一条口子顺着墙角裂开。 穆云承挑眉,诧异道,“这里竟另有乾坤?” 夕颜猫着身子钻进暗道,对穆云承招了招手,“世子,白祁对你下了死手,地上部署缜密,地下安全,你信我,我一定把你送到南阳河畔。” 见穆云承有迟疑,她又退出来,将穆云承往暗道里推,接着转身拿起桌角的字画与那盒用了一半的胭脂。 白祁的脚步声已经抵达寝殿门口。 随着房门被他踹开,墙壁合并的轰鸣声得以掩饰,夕颜轻轻抚向心口,耳边回荡着白祁的怒吼,“不是在沐浴?人呢?一群废物,连个女人也看不住!” 穆云承低头,见身边人本能一颤,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低低安慰道,“别怕,我带你离开他。” 夕颜定了定神,默默摇头,“世子,这青州地底,如迷宫一般蜿蜒,你还了一半给白祁,想要收回来,可就难了。” 说着她转身开始引路。 “世子回到南阳河那头,记得守好雀桥,若让白祁的人入了那头的暗道,世子就危险了。” 穆云承终于展颜,“原来,你是真的在帮我。” “世子不信我?”夕颜脚步顿了顿,转身回望。 她才出浴,额前的湿发还挂着水珠,水珠沿着眼尾滑落至下颌,停在削尖的下巴上,迟迟没有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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