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鼎一刀砍中壮汉首领的脖颈,迎着对方死不瞑目的眼神,声音沉痛:“抱歉,我的父母家眷都还在青彭郡。” “我可以死,不能害了段氏满门。” 战局很快结束了,段鼎等人望着满地的尸体,似是在悼念过去。 一个装死的壮汉抓住时机,一跃而起,横刀砍向从始至终都没动过的慕容离。 寒光一闪,持刀的胳膊飞了出去,慕容离抓住壮汉的脑袋,狠狠砸到了墓碑前的阶梯上,血肉模糊一片。 穆歆俯视着慕容离面无异色的松手,走到墓碑上擦了下,像是要抹去手掌上沾的血迹。 他微仰起头巡看四周,眼色深缓而凌厉。 “总算有几个愿意为你送死的,不算白活一场。”慕容离的声音飘荡在空旷的皇陵中,“把人都带走。” “是,卑职告退。”段鼎带着人收敛尸身,再次离开。 慕容离一屁股坐在了慕容建元的坟头,喝了祭奠用的一坛酒后,掏出一只白玉笛子呜呜呜地吹了起来。 “住嘴,难听死了。” 穆歆在慕容离吹到第二段时,实在不堪忍受,主动跳下树。 太折磨人了,她甚至怀疑慕容离是故意新学的刑讯招式。 “刚学会的,”慕容离仰头看向穆歆,听话地将笛子收了起来,“下次会好很多。” 穆歆见慕容离一点不诧异,也不想着逃跑,就明白了:“特意问的瘟疫?” “我猜你会想知道。文岳霖未必会对你说实话,但她骗不了我。”慕容离认错态度依旧很好。 “这算是赔罪,上次是我做错了,不该将你留在树上的字毁掉。” 穆歆凝视着一脸诚恳的慕容离,单手背在身后,防止他有什么阴谋。 从慕容离和文岳霖的对话中,穆歆推测出这两人十有八九是抽到了同一支复活签,说起来也算是缘分。 有一就有二,穆歆接受起来快了许多,问出更关心的事:“你什么时候死的?” “洪熙二十七年冬,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当时应该有不少人,陪我一起死在了皇宫里。” 穆歆姑且信了慕容离的说辞,有些好奇:“怎么死的?” “放了一把火,柔然神女说会让人魂飞魄散,”慕容离眼里难得有了些像人的情绪,“却让我再活了一遍。” “重复一遍,过于无趣。” 穆歆冷笑一声:“重活一遍,还差点被捕兽夹弄断腿?” 要不是老药王从始至终都游离在外。如今也安然无恙地四处行医,穆歆都要怀疑当初仰金波母女之事是刻意策划的。 “上一次,是被头狼咬断的。”慕容离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野兽比人要难控制很多,我找不到狼群了。” 穆歆眉心微蹙,之前没注意过,此时细细观察着慕容离,才发现他的确有些不同。 或许是两世为人,初看的话不会察觉出异常。实际上慕容离表达任何情绪的时候,都有微妙的不真实感。 “别动,”穆歆走到慕容离身前,单手摁住他的额头,“看你是不是中毒了。” 慕容离一动不动,非常听话地坐在坟头。 有了猜测后,再探查时穆歆就能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人脑子有问题。 “我不可能中毒的,”慕容离在穆歆收回手后,坦诚道,“百毒不侵,在云城时你解掉的,是最后一点残留。” “是,你从小就有毒。”穆歆毫不留情地给出诊断。 换了其他人,穆歆可能还会关心下对方的悲惨童年,像慕容离这样的人,还节省点精力。 她遇到过类似的人,情感缺失,极具攻击性,伴有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强烈自毁倾向。 最麻烦的是,行事全被偶然动机驱使。 普通人顶多是个害人害己,拥有异能的话,就会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慕容离虽然没有异能,但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权力就是最强大的异能。 “可以治吗?”慕容离不再试图模仿别人的表情,恢复到最自然的状态。除了一点好奇之外,没有任何情绪。 穆歆思索了片刻,中肯地答道:“没什么能改善情况的。运气好的话,年纪大了自然而然会痊愈,你上辈子也死太早了。” “别放弃治疗,这的确是病。” 慕容离露出一个弧度很标准的笑容:“我会期待那一天。” “老实点,否则你未必能活到那一天。”穆歆提醒道,“尤其是别耽误我种地,不然把你埋了当施肥。” 慕容离认真地点头:“这两年我在北蛮,不太关注大周的天灾。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向文岳霖确认。” 他虽然对善恶没什么感觉,却能分辨出穆歆是个乐于愿意帮助弱小的人。 大约这类人,不会为了问出什么,就对人施以极刑。 但慕容离不介意帮穆歆去做。 他不喜欢重复的人生,穆歆是他重活一世后,遇到最大的变数。 所以,慕容离不希望穆歆死在别人手上。
第196章 为母懦弱,罪无可恕 “不必。” 穆歆一脸看破红尘的淡然,背手一挥:“文岳霖未必会对你说实话。” 如果问题的答案只有文岳霖知晓,那就没人能验证真伪。 慕容离看似与文岳霖有相同的境遇,却不代表二人看到的是同样的景象。 打量了一眼看似老实的慕容离,穆歆没说出口的是,她也不相信慕容离会完全据实已告。 关于如何处理文岳霖这件事,穆歆也考虑过许多不同的做法。 从一开始顾忌着短暂的同窗之谊,到后面的斟酌取舍,着实纠结过一段时间。 一方面,穆歆深知这个时代,女子若是不受父母喜爱,想要按照自己心意活,有多不容易。 文岳霖设计褚承安和文五小姐,利用自身优势谋取利益,不是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另一方面,文岳霖言之凿凿说两年内天下必将大乱,又以穆氏将会覆灭来威胁穆歆,很难让人不在意。 预知能力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极为珍贵的,能避免很多麻烦和损失。 但与此同时,穆歆又不太想接受宿命论,更不愿意受制于人。 褚承泽在文岳霖设计围杀穆歆后,唯一的态度就是杀之而后快。 若不是穆歆拦着,文岳霖连惊鸿县主的册封圣旨都接不到,就会直接死在围场。 连洪熙帝都能留着怀虚道长观察,穆歆更没什么好急的。 这阵子跟祖父一起刨土时,穆歆还隐约透出一些对怀虚道长的猜测,包括重生、预知、平行世界全部混杂在一起。 主要是为以后做铺垫,顺便让最有学识和人生经验的老头子,给出些建议。 穆老太爷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见多识广却是个坚定的儒家学者,是那种将「子不语怪力乱神」挂在书房自省的坚定。 乍一听,以为是穆歆天马行空的想象,只从实际出发:“无论谁有预知能力,能预测到多少事,对天下都不是好事。” “想规避一切风险,只会让人失去更多。” 穆歆深有感悟,她的确一直很依赖异能。因此也从未觉得想利用文岳霖的预知能力有什么问题。 如今得知文岳霖顶多在预测三年内发生的事,更是坚定了靠自己的信念。 从怀虚道长声名鹊起之后,各州县已经有些松懈了,逐渐失去靠自己抵御天灾人祸的能力。 更有甚者,会在怀虚道长预言天灾后,提前做局,等待着灾患发生,朝廷下放赈灾粮后捞上一笔。 褚承泽之前处置的淮南道倒卖赈灾粮一案,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假以时日,都不用外敌入侵,但凡哪次大灾没有提前预示,大周就会迎来真正的天下大乱。 慕容离等到了想等的人,内心无处发泄的野兽也平静了下来:“我可以帮你。” “别,你帮自己就行。”穆歆很清醒地重申立场,“送完贺礼就回去折腾北蛮人。”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算不上,我不出手,你也死不了。” “会残废。”慕容离很坚持。 云城的恩情,是他与穆歆唯一的关联,不能失去。 穆歆无意纠结这种事,来一趟皇陵收获不算小,心满意足地离开。 与此同时,坐在马车中的文岳霖思绪万千,不断推测着慕容离的用意。 前生今世,文岳霖都听说过许多关于慕容离的传言,今日一见,却远比想象中更像一个正常人。 身上没有杀尽天下的疯狂,反而透出一种阅尽千帆的淡然。 比起出卖过卫家军和大周的阴谋家褚承佑,文岳霖更愿意去信任心无旁骛的慕容离。 哪怕慕容离三个问题,都在试探她。 或许慕容离就像上辈子的自己一样,都是被逼的。生身父母的抛弃,同族的迫害,外族的欺辱,才会让慕容离在坐上龙椅后,一把火烧掉整个皇宫。 世人总说什么人定胜天,不过是没跌落万丈深渊。 文岳霖曾经沦落至万劫不复之地,被褚承安当做一颗棋子送到洪熙帝床上,却在最后被扣上弑君妖女的罪名。 被困在冷宫痛不欲生时,没有人来救她。 重活一世,凭什么要让她为天下人受苦? 文岳霖走到今天这一步,奉行的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懦弱的母亲,明明是文胜泫明媒正娶的妻子,理所当然的文府当家主母。 结果却仅仅因为在嫁入文家前与人订过亲,就自我轻贱到了尘埃里,处处忍让,说话都不敢大声。 害得她身为文府唯一的嫡女,却受尽祖母和几位姨娘的磋磨,活得连文岳霖身边的大丫鬟都不如。 每次她和哥哥想要抗争,母亲就哭着会劝他们忍下来,只为了获得文胜泫的一点好脸色。 实际上,外祖家半点不比文氏弱,文家母子只是拿捏住周氏软弱的性子,才肆意践踏。 哥哥不堪忍受,早早投身军营。 文岳霖无法逃离,只能日复一日地活在母亲的哭诉和他人的欺辱下,才会轻易就被褚承安哄得死心塌地。 所以,回到九岁时,文岳霖明知母亲会被心比天高的兰姨娘毒死,也没有制止。 她一生凄苦,周氏罪无可恕。 十岁的文岳霖,眼睁睁看着母亲一脸讨好地吃下文大小姐送来的燕窝,慢慢地毒发,症状与风寒几乎一样。 文岳霖在母亲卧床的第一天,就写信给外祖父求助,最终大舅舅亲自来扬州,查出了兰姨娘母女的罪行。 兰姨娘被杖毙,一直在她面前摆着长姐架势的文大小姐,也自食恶果被绞了头发送进家庙。 而周氏因为中毒太深,医治不及,在无尽的悔恨中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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