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带着一名穿着铠甲,浑身是血的士兵进宫求见太后。 过了一会儿,面容发白,看起来有些虚弱的太后总算是出来。她看着慎行伯带来的那名士兵,蹙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慎行伯一脸沉痛,推了那士兵一下:“你说。” 士兵扑通跪下,声音沙哑:“太后娘娘,小人是禁军第五营下面的一名士兵,昨日,昨日午时,御驾在天秤山遇袭,对方来势汹汹,禁军损失严重,将军派小的回京求援。小的昨晚在山林中迷了路,耽误了时辰,以至于现在才到京城,请太后娘娘快派人去救驾。” “怎……怎么会?”太后扑通一声滑座在地上,眼睛里沁满了泪水,手死死抓住椅背。 柳嬷嬷见了连忙去扶她:“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别吓奴婢,如今就指望着您呢,奴婢扶您起来。” 太后死死抓住她的手,目光希冀地看向慎行伯:“除了他,可,可还有人传消息回来?” 慎行伯擦了一下眼睛,语气沉重:“没有,微臣刚才已经跟兵部尚书商议,派人去天秤山了,皇上乃真龙天子,有上苍庇佑,必定能逢凶化吉,太后娘娘且宽心。” 话是这样说,但大家都知道,这个回来求援的士兵迷路耽误了好几个时辰,天秤山那边都还没派人回京,卫队怕是全军覆没了,皇上只怕也凶多吉少了。 淑妃不敢置信,她下意识地看向贤妃。 李昭容和安嫔也齐刷刷地望向贤妃,希望她能告诉她们一个否定的答案。 虽然她们不受宠,皇上待她们也没任何情意。 可皇上也没亏待她们,各种节日的赏赐也都很丰厚,除了没那么自由和没有恩宠外,她们这日子过得跟没嫁人时没什么差别,甚至比在家中还自在。 毕竟在家里还要受父母长辈们的约束,天天晨昏定省,学习针线女工,跟着家里应酬。但在这宫里,皇上不管她们,太后也不怎么搭理她们,只要她们安分守己,关起来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倒也自在。 但要是皇上出了事,她们这安宁平静的日子将一去不返,未来只怕能常伴青灯古佛都是好的。 傅太后忧心忡忡,往里看了一眼,担忧地说:“柳嬷嬷,你去,将贤妃带去偏殿的厢房歇息,再请太医在一旁候着,一定要保证她们母子安康,这里绝不能再出岔子了。” 大臣们也纷纷点头。 是啊,现在皇上凶多吉少,贤妃肚子里的这根独苗苗可是大统继承人,绝不能再出事了。 柳嬷嬷带了几个宫女去将贤妃带走。 淑妃有些不放心,站了起来:“柳嬷嬷,让本宫一块儿去陪着贤妃娘娘吧。” 太后是靠不住的,如今也只能希望贤妃以后能看在大家相处还算和谐的份上捞她们一把了。 李昭容、安嫔甚至是燕嫔还有最后进宫的殷书桃,还有唐嫔也站了起来,表示要陪着贤妃。这个皇子不止是贤妃的希望,也是她们的希望。 柳嬷嬷如何不知道这些人是想抱紧贤妃这条金大腿。 可惜啊,她们挑错了靠山,太后娘娘可再等不了三个月,也不会允许再出一个周家跟傅家争权,贤妃这一胎注定凶险。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贤妃娘娘身子金贵,需好好静养,诸位娘娘还是别打扰贤妃娘娘休息了,否则有个什么……诸位娘娘担待得起吗?” 说完就带着贤妃走了。 淑妃几人惴惴不安地留下,听外面的大臣们商议。 有大臣气愤地表示:“天子脚下,他们竟敢对皇上动手,查,一定要严查,这些人肯定是反贼。” “是啊,天秤山距离京城不到一百里,这些人如此胆大妄为,必须追查。而且皇上如今还没消息,依微臣看,京城也该戒严,以免消息传回京,引起动荡。这些人胆敢行刺皇上,必定图谋甚大,咱们得早做准备。” “是啊,请太后娘娘定夺。” 天衡帝这次去狩猎,带走了近一半的大臣,而且大部分是位高权重的大臣。现在这些人都不在,留守京中的大臣大部分都是官位比较低的,在这种关键时刻得推个话事人出来。 傅太后是皇帝的亲生母亲,京城权势最大的人,这时候很多失去主心骨的大臣在傅党的推动下,也下意识地以傅太后为首,纷纷站出来表示。 “是啊,请太后娘娘定夺。” 慎行伯看到这一幕,跟傅太后交换了一个得逞的眼神。 随后,他也跪下说:“太后娘娘,如今皇上下落不明,请您暂时主持大局。” 傅太后在柳嬷嬷地搀扶下,站了起来重新坐回椅子上,一脸伤心地说:“皇上一定会没事的。不过你等所言也有道理,慎行伯、闫凯成,哀家命你二人接手禁军兵权。闫凯成带兵前往天秤山救援,一定要救回皇上,剿灭这些犯上作乱的贼子。慎行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孟江不在,你接管五城兵马司,并调三万禁军入城,各大城门口戒严,带兵搜查,将潜伏在京城的逆贼全部诛杀。皇上不在,京城绝不能乱。” 傅太后这一招完全是学天衡帝。 天衡帝前段时间便是打着铲除刺客的名义打击傅党。 她今日不过是照搬,京城那些不听话,老跟他们傅家作对的狗东西们也该下去陪那个白眼狼了。,省得后面坏她的事。 此外,将各大城门掌握在手中,若那白眼狼没死,派人回京救援,他们也可提前得知消息,将计就计,在大臣们都没发现之前,弄死那白眼狼。 慎行伯显然明白了太后的用意,立即道:“是,微臣遵旨。” 其他大臣也觉得目前这是最好的安排,纷纷道:“太后圣明。” “母后圣明,若儿臣有个好歹,倒是不用担心京城乱起来了。”一道清朗的男声从外传来。 大臣们齐刷刷地回头望去。 只见天衡帝一身黑色绣金龙的常服,身后是殿前副指挥使邵鹏天和乌压压的侍卫,气势逼人。 有大臣喜极而泣:“皇上回来了,皇上平安回来了!” 但傅党却齐刷刷地变了脸。 慎行伯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着天衡帝。 他不是遇刺了吗?为什么?他这样子可不像是受了伤。 傅太后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有些艰难:“皇儿,你回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天衡帝冲傅太后行了一礼,然后不等她说免礼便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旁若无人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让母后担心了,儿臣无事,只是钓出了一条大鱼。” 说完冲邵鹏飞点了点下巴。 很快,侍卫带着四名男子和两具尸体上来。 这四名男子身上都残留着黑褐色的血迹,衣服上还被划开了好些口子,脸上也带着新鲜的伤口,非常狼狈,至于那两具尸体,更是身中数刀,其中一具胸口还插着三根箭头。 慎行伯看着那身中数箭的尸体,登时脸色煞白,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天衡帝笑了:“看来舅舅是认出来了。朕也没想到啊,姚远竟会对朕下手。朕打算给他封侯,待他也算不薄吧,舅舅,你说他为何要带兵伏击朕?” 慎行伯额头冷汗直冒,嘴唇哆嗦,支支吾吾:“微臣,微臣不知道,他……他竟敢伏击皇上,不忠不孝,千刀万剐也不足惜。” 天衡帝眯眼看着慎行伯:“可惜,他已经死透了,这千刀万剐之刑只能舅舅代他受了。” 慎行伯两眼瞪大,惊恐地看着天衡帝:“不,皇上,不,微臣不知,跟微臣没关系啊,皇上饶命……” 傅太后也从震惊和剧烈地失望中回过神来,侧头看着天衡帝说:“皇儿,此事乃是姚远所为,跟你舅舅没关系。你舅舅的为人你是最清楚不过,他胆小怕事,怎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唐诗都服了太后的睁眼说瞎话。 【慎行伯还胆小怕事啊?勾搭别人老婆,贪污赈灾银子,谋杀皇帝……这还叫胆子小,我都不知道什么叫胆子小了。】 【她不会以为现在还能糊弄过皇帝吧,狗皇帝等这一天可是等许久了。他们看到姚远的尸体就该明白,垂死挣扎是最没用的。】 又是这道声音,傅太后心神一震,目光从天衡帝身边伺候的宫人和侍卫身上滑过。 是不是因为有她相助,所以白眼狼才能逃过姚远的伏击? 天衡帝含笑看着傅太后:“母后,儿臣自是不会冤枉舅舅,这四个活口都是随姚远回京的将领,他们就是人证,至于物证嘛。” 他还没说,唐诗代他说了。 【皇帝在姚远身上搜到好几封书信,慎行伯别想洗脱罪名了。】 天衡帝胸有成竹地看着傅太后。 姚远那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随身携带这些信件,其实这几封信是他命人模仿慎行伯的笔迹藏在姚远身上的。 他说出来,慎行伯可能还会垂死挣扎,否认这一切。 但由唐诗和瓜瓜说出来就不一样了,不管是慎行伯还是在场的大臣,他们都会下意识地认为这信是真的。 果然,慎行伯绝望地瘫软在地,失去所有的斗志。 他这副样子,无疑是证实了他跟姚远有勾结。傅党一个个面如土色,忠于朝廷的大臣则全部恨得牙痒痒的同时又无比庆幸:“皇上圣明!” 傅太后知大势已去,用充满恨意地眼神看着天衡帝。 但她越是恨,越是气,天衡帝就越是痛快。 傅家傅太后加诸在他身上十几年的痛苦,今日总算是还给他们了。 欣赏了一会儿傅太后脸上的绝望,天衡帝这才下旨:“葛经义,将慎行伯府、姚家……打入天牢,严加审讯,朕明日就要他们同党的名单。” 葛经义站出来:“是,微臣遵旨。” 最重要的事办完了,天衡帝起身,看也没看傅太后,只是下旨:“太后娘娘身体不适,需要好好静养,以后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到万寿宫中打扰她。” 听到这话,傅太后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只有无边的恐惧。 痛痛快快地死亡有时候并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傅太后死死盯着天衡帝:“萧瑾,哀家是你的母亲,你要囚禁哀家吗?” 这是她目前唯一的依仗了。 天衡帝回头,冲傅太后淡淡一笑:“母后,你怎么连儿臣的名字都忘了,儿臣是萧宁啊,平顺安宁,不求富贵但求一生安宁的萧宁啊。” 傅太后恍然大悟:“你记起来了,你全都想起来了。” 天衡帝冷冷地看着她:“杀母之仇,从不敢忘。” 大臣们全听傻了眼,恍惚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敢置信。 唐诗早有猜测,但还是忍不住震惊:【瓜瓜,皇帝果然都记得。天哪,当时他才四岁还是五岁,每天面对杀母仇人,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喊对方母后,我简直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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