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枝刚打算让全府家丁一同寻人时,却在去竹苑的一条偏僻小径青苔石板上,看到了几个浅浅脚印。 她心中一顿,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不必喊人来了。” 邹虎有些二丈和尚莫不着头脑,焦虑道:“不找老爷了吗?若老爷在外冻出个三长两短——” “你去寻找,就当父亲是去夜游了,此事不准对任何人声张,也不要让老爷知晓我今夜寻过他。就当做今夜什么事都没发生。” 邹虎虽然不明白苏南枝为何要如此交代,但他在世上最信得过的人便是苏南枝,所以并未质疑、也未多问,只管执行。 待邹虎虎离开后,苏南枝回了主院,坐在主院的书房内。 初冬的寒夜打了霜,外面的花草枝叶都覆上了一层浅淡的白,春盛拿来一件暖炉上熏过的大氅,披在苏南枝肩上,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温暖的大氅披在身上,温暖了许多,苏南枝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沉思后吩咐道:“你派我的亲卫,秘密在府上寻找,尤其是方才我们路过的那条小径。发现父亲之后,告诉邹虎,让邹虎去接他。不要让父亲察觉,我们的人在找他。明白了吗?” 春盛点头:“王妃放心,我明白。” 片刻后,春盛顶着一身的寒凉进屋,哈了口气搓了搓手:“王妃当真是料事如神,亲卫果真在去竹苑那条偏僻小径发现了老爷,但并未让老爷发现我们的人在找他,而是直接告诉了邹虎,邹虎已经把老爷带回院子歇息了。” “好,你随我去一趟。”苏南枝披了黑色披风。 偏僻小径。 苏南枝看着石板青苔上的脚印,目测大小,那是父亲的鞋印。 这小径旁边便是总督府的院墙,只要翻出墙便是人来密集的渊城城中心,可这墙高四尺,以父亲的羸弱程度来说,根本翻不过去。 这脚印是留在青苔上的,青苔湿润,所以踩下去会有浅浅湿印,在墙的阴影下并不显眼,第二天日光出来,这浅印就会干掉消失,倘若不是方才春盛提灯的光影照到,她未必会看见。 顺着青苔湿印朝前看,这湿印到了墙壁处便消失。 苏南枝走过去,春盛紧忙扶住她:“青苔湿滑,王妃注意脚下,您还是别去了……” 可说这话时,苏南枝已经踩上了青苔,走到了墙角处,她看过诸多书籍,所以对一些机扩之术也知晓,她在湿印消失的附近寻找玄机,手覆在墙壁的青砖上,一寸寸地细心摸索…… 昏黑不明的光线之中,视物不明,却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咔嚓’响,她抬手示意所有人噤声,她挺着孕肚在墙沿边一寸寸寻找,将墙根处的一簇野草扒开,按住被遮住的青砖—— “咔嚓。”青砖松动。 苏南枝便明白了玄机所在,费力地扶墙站起身,抚着孕肚深吸口气:“这是一块活动砖,取下后便可与墙外递送消息。” 春盛取下活动砖,发现了砖下压着的纸条,默不作声地交给苏南枝,再将青砖复位,用青草盖上,装出无事发生的模样。 回了书房,苏南枝沉默了很久,才展开纸张。 她不愿意展开的原因,是要因为她知道会发生什么。 果然—— 现实与她预测,一般无二。 纸上,是苏正的字。 ‘萧沉韫已出发,前往峡谷,联合北狄围剿西戎。' 紧紧捏着这张纸条的苏南枝,用力到指关节发白,甚至全身都有些微微颤抖。 怎么能……真的是父亲…… 不,绝不可能是父亲! 绝无可能! 苏南枝又想到了萧子珊曾经中过的秘术,那个子母蛊和傀儡术结合的西戎皇室秘术。 宋晨云毒死苏府满门上下,也曾把苏正掳走后挟持了多日,在这段时间里,他给萧子珊种下了西戎秘术……或许,他也在这段时间,给苏正种下了秘术。 只不过,苏正回府后一切行为言语正常,并无人怀疑,没发生什么事情,自然也没人往那方面去想。 嗯…… 不对…… 夏妍之死…… 苏南枝脑海里升出一个直觉,根据丫鬟供述,她亲眼看见父亲拿走夏妍所用的客用杯盏,随后夏妍中‘一瞬亡’而死。 是父亲。 甚至无需佐证,苏南枝已经得出了判断。 当夏妍想要说出狄琼之女的线索时,父亲已经把此事告诉了西戎,西戎猜出苏南枝想与北狄结盟的意图,所以操纵苏正趁机毒死夏妍,中断苏南枝的调查线索,以此打乱苏南枝与狄琼谈判的筹码。 可西戎没想到,夏妍死后,萧瑜也查到了狄窈的线索,而苏南枝和狄琼还是达成了合作。 起先,哪怕丫鬟指证苏正,苏南枝有护短之心,认为父亲没有动机,所以一直没往父亲身上想,可若中了傀儡之术,什么都能解释得通…… “现在……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春盛原地踱步,一筹莫展地叹息。 “那日沉韫和众部将商议作战计划时,父亲在主院散步,已经听见了,早已将此事泄密给了西戎。也就是说军机泄密,西戎另有应对之策,而大庆与北狄可能……可能会败。”苏南枝微阖双眸,深思熟虑,紧张的额前冒出细汗。
第五百六十八章 紧急传信 苏南枝昳丽无双的面上稳定如山,可实际却是烈火焚心。 如今战事已泄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沉韫他们一败涂地吗? 不仅是她丈夫生死一线,还有千千万万个家庭的顶梁柱身临陷境…… 这是无数条人命。 她不能,也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那么多大庆军士,血染峡谷。 在她心力交瘁、万般焦虑中,火石电闪间,脑中现出一道灵光…… 此事,只有求父亲,再写出一封截然不同的密信,搅乱西戎人的判断。 可若父亲知道他已经被西戎人操控做下了一些通敌叛国之事,依照父亲精忠报国的赤胆之心,只怕他会接受不了。 他接受不了,会做什么事呢? 苏南枝不敢想。 苏南枝也不是没想过,寻人摹写苏正笔迹,可云亲王心细如发,未必不会发现,况且时间短、事出紧急,摹写笔迹之人不好找。 耽误不得,苏南枝最终还是拿出纸笔去叩响了苏正的门。 晨曦,微微天亮。 无数人度过了煎熬而又空前忐忑的一晚。 淡灰天光刺破浓稠厚重的黑暗,尖檐下的铜灯在寒风里颤颤摇晃,值夜的小厮坐在台阶上昏昏欲睡。 很普通又不正常的一个,清晨。 往日这时候,天早就大亮,今日却昏天黑地,一副风雨如晦的做派。 天,要乱了。 苏南枝深深呼吸,冷气灌入心肺,直到整张脸冷的发白,冷到她异常冷静时,她终于推开了父亲的门,一步步走过去。 苏正今夜无眠,坐在书房很久了。 苏南枝清冽的嗓音平静道:“父亲。” 似乎预感有事发生,也或许苏正自己这些日子有所察觉,他穿着空荡荡的灰色长衫,瘦骨嶙峋的老年背影背对着苏南枝,背对着屋中油灯的光影,大抵因为重疾缠身的缘故,向来平直的身形也有些佝偻。 有什么一瞬间,刺痛了苏南枝的心,让她觉得,父亲行、将、木、就。 可与前线战事相比,这点心疼,也显得太过微末。 苏家人,先考虑国,再考虑家。 “我想请父亲代写一封密信。”苏南枝终是开口了。 背对着苏南枝的苏正,死寂良久后,缓缓开口:“……好。” 许是苏南枝没想到苏正会这般快答应,她也只是愣了一下,便拿着纸笔走了过去,在她走上前时,苏正苍老的声音,气息不稳地缓缓说道: “子珊所中的西戎秘术,我知道。咳咳、咳……无需你说,这些日子来,我也察觉到了不对,再问了虎虎我这些日子的梦游症,我心底大概有了个数。大错已铸,无法弥补,我愧对家国,也愧对千千万万的大庆人。“ “父亲……”苏南枝眼眶发酸。 “你知道为父最痛恨什么吗?为父此生最痛恨的便是叛国。从前身为兵部尚书时,曾监斩过不少叛国之人,如今我却走到了这一步——” “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宋晨云的错!父亲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苏南枝声音有些激昂。 背对着苏南枝的苏正,听后沉默了很久,他没有急着反驳,也没有急着说话,许久之后,很是沧桑怀念地叹了一声:“有些想你们母亲了……” 苏南枝仰头看天花板,不让泪水落下来,肩膀抽动的厉害,控制好情绪后,她走上前,吸了吸泛酸的鼻子:“烦请父亲写一份密信,内容就写:萧沉韫已死,萧瑜失踪,士气低迷,南北两军有大败之势,可勇夺。” 苏正提笔写下这封密信时,笔尖顿了下,大概知道苏南枝的计划了,放笔后,说了一声:“枝枝的想法很好。为父,有愧。” 苏南枝收好密信,命春盛避开耳目放去青砖之下,向西戎传达错误讯息后,她对苏正行了一个晚辈的告别之礼,深深福了福身:“父亲,我去找沉韫,通知此事,您等我回家。” 苏正沉默了下,始终背对着苏南枝。 “好……” 待苏南枝跨出门槛时,她顿了下脚,回头看了看父亲瘦骨嶙峋的背影,红着眼离开了。 听见脚步走远,苏正也终于回头,凝视女儿的背影。 回过头的苏正,早已老泪纵横。 …… 苏南枝怕时间来不及,亲自让邹虎架马,火速赶去萧沉韫军队驻扎之地。 一来,她要去报信,二来,她要说出自己的计划,以及方才传去西戎的密信。 那密信计划写在纸上传去萧沉韫手里,如今周围人多眼杂,她不放心这样至关重要的东西给他人,其次,那密信计划,一时之间也难以周祥地写在纸上,种种考虑之下,苏南枝还是决定冒着生死之险,亲自跑一趟,她才放心。 天蒙蒙亮时,马车在荒郊野外快速疾驰。 苏南枝强忍着难受,扶住车壁,蹙眉,焦急喊道:“快些,再快些。” “这已经是最快了,若是再快,您身子恐怕撑不住。”春盛担忧极了,扶着她说道,“您如今毕竟是有身孕之人,马车太过颠簸,对您百害而无一利……” “都什么时候了?我身子又算得了什么?!”苏南枝不容置喙地命令道,“邹虎,速速赶去驻扎之地!”
第五百六十九章 笔诛口伐,便能杀他千万次 马车在浓墨淡染的冬日晨色中奔驰,沿路丛林如掠影般急速后撤。 春盛紧紧搀扶苏南枝,生怕苏南枝颠着磕着碰着。 三刻钟后,他们刚好追到了即将拔营的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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