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慌忙离去。 萧沉韫急踏出半步的脚,一点点收回,他没有追上去,也没有理由追上去。 他发现,苏南枝能挑起他的情绪,能让他心里发闷发酸。 他有点怕自己会失控。 站在权势顶端的人,理应永远杀伐果断,不该也不能被人左右情绪。 他经过事,很清楚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所以他要毫不犹豫地摧毁还未发成芽的种子。 萧沉韫从那片阳光里抽身,麻木冷沉地回书房,关上门、执笔、处理公务。 变成和从前一样铁石心肠的摄政王。 苏南枝回了楚家后就胸闷气短。 娘亲死因一案,进展缓慢,连封地死水县,也还没去料理,而萧沉韫这个从前的盟友,今日也有要和她决裂的趋势。 男人心,海底针,他不告而别,还对她冷的不像话。 他比极寒之地的冰川还冷。 或许他对自己冷,是因为自己给他添很多麻烦,浪费他很多时间,所以他终于对自己不耐烦了,冷淡处之,好让自己有自知之明,日后不要再去烦他。 苏南枝自嘲地笑笑。 “姑娘眼圈怎么红红的?”春盛端着一盘切好的冰西瓜进门,连忙蹙眉问。 “无事,方才眼睛不大舒服,揉了揉,就揉红了。前厅怎么吵吵闹闹的?”苏南枝吃口冰爽清甜的西瓜,便听见前院一阵七嘴八舌的喧哗声,当即起身,“去看看。” 春盛紧跟其后。 二人一同走到前院时,便看到楚府宅门大开,门口围满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成一团踮起脚尖朝里面看热闹。 余江穿着深紫华袍,站在牌匾下同楚冷曦恭敬作揖:“楚家主,我来下聘,这是聘礼单子,请楚姑娘过目!” 婆子与抱孩子的妇人们便开始七嘴八舌议论。 “余大人都来下聘两次了,好痴情好羡慕啊。” “也不知这老女人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楚冷曦一记眼刀朝长舌妇剐去,将聘礼单看都不看地塞回:“民女福薄命贱,配不上大人厚爱,还请大人给个面子,将礼箱原路抬回去。” “我的天!一个老雏儿还摆谱?” “她抛头露面经商,也不知干了多少权色交易才当上嵩阳首富,上回我看她和一七旬老商人拉拉扯扯,啧啧啧,她怎么有脸拒绝余大人?” 几个女子冷嘲热讽。 余江面色不虞,笑眯眯走近两步,悄声道:“你给我个面子吧,我都两次下聘了!今日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瞅见那些妇人的脸没?多羡慕你啊。你可别不识好歹。” 楚冷曦脸色一白,刚要否认,余江泼皮无赖般大笑:“哈哈哈,楚姑娘同意了!将聘礼抬进前厅!” 众人全当楚冷曦癞蛤蟆吃天鹅肉,终于应了。 她一个老女人有什么不能应得呢? 纵使是嵩阳首富,也该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 流水般的聘礼箱被抬进去,楚冷曦脸色大变,刚要骂出声,余江顷刻逮住她的手腕,咬牙道:“你敢这会儿大吵大闹,本官马上勒令衙役停了你锦绣坊,看你这嵩阳首富还能不能当得成?你四十多了还清高给谁看?” 楚冷曦气的咬牙切齿,愤然瞪他。 余江勾唇,顺毛驴般笑:“乖,笑一个。” 商终究斗不过官。 他可是一城知府! 饶是他逼婚,强取豪夺,楚家一介商贾又能说什么? “慢着!” “她根本不想嫁,你凭什么逼她?” 一道清泠泠的质问响起。 众人循着天籁之音看去,只见藤萝缠绕摇曳的廊下,清风四起,有一雪纱长裙的窈窕女子,从金灿灿的阳光中走来,美的不可方物,犹如神女下凡般绝尘脱俗。 楚家,何时有这样倾城绝色的人物? 见有人要阻拦,余江蹙眉厉喝,先发制人:“来人!此女子寻衅滋事,将人堵了嘴绑走!” “一个小知府,也敢这般以权谋私?”苏南枝勾唇。 “那你又算什么东西?竟敢置喙本官做事!本官想让你坐牢你就得坐牢,想抓你就能抓了你!”余江冷笑,“这嵩阳城,全凭本官做主!” 衙役就要给苏南枝戴上铁链时—— “本县主乃陛下亲封的县主!连京兆尹都不敢说抓就抓!你一个四品知府,倒是胆大包天!”
第一百零一章 路边饿殍,救世 余江面色一变,他没听说县主来了嵩阳啊! 而且,楚冷曦与其妹交恶,苏家虽满门权贵,又怎么管楚冷曦的闲事? 苏南枝优雅随意地从袖中拿出一方令牌,玉牌鎏金字,写着:县主! 余江脸色青白交加,梗着脖子:“我怎知你是否假冒的?” “假冒?”苏南枝云淡风轻地再拿出一方官员备用令牌,温雅寒笑,“我大哥,大理寺卿的令牌你总该认识吧?” 同为官,余江怎么不认识!? 他气势陡然灭了大半,跟个鹌鹑似的不敢说话。 “娶我姨母……”苏南枝抓起聘礼箱中的金元宝,朝他当头砸去,“就你,也配?滚!” 金元宝砸的余江额头发晕,当即捂头后退。 苏南枝莲步轻移,扫了眼方才议论楚冷曦的长舌妇,冷笑:“本县主的姨母,不容你们谩骂抹黑。” 春盛当即会意,公事公办上前,赏了那几个长舌妇两巴掌。 耳光声响亮,听的人心惊肉跳。 苏南枝扫视窃窃私语的众人,不怒而威大声道:“姨母虽是女子,却清清白白从商创业,而你们同为女子,却如此辱骂抹黑她。你们甘愿困于后宅整日为男人争风吃醋,可她不愿!她坚毅自强,不仰人鼻息吃饭。” 长舌妇们脸红脖子粗,被说的羞愧难当。 “姨母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你们将命运系在男人身上,有什么资格说她?同为女子,不以她为榜样,反而妒恨羞辱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长舌妇沉默不语,脸臊得慌。 攥紧拳头的楚冷曦激动的浑身发抖,小侄女每句话都说到了心坎上。 人群中响起鼓掌声! 原是锦绣坊的绣娘们,不知何时赶来了,簇拥着楚冷曦和苏南枝,几十个女子如淤泥中昂首挺立的新荷,掌声如雷般啪啪啪响起。 长舌妇们无地自容,做鸟兽散去。 余江顶着铜墙铁壁的厚脸皮赔笑:“原是县主大驾光临,令嵩阳蓬荜生辉。这一切都是误会!既然县主有令,那下官这就滚!您别生气!” 他讪讪一笑,带着浩浩荡荡的聘礼,火速撤离。 苏南枝蹙眉,总有感觉有人在看她,扫视四周。 只见人声鼎沸、车流不息的巷口,有一清瘦病弱的青衫少年,眉目疏朗清俊,眸子像初冬的溪水,冰冰凉凉的,唇极薄,微微抿起来,面庞笼着无法消散的忧郁。 少年手攥《周易》,听她说完话后,暗沉的眸一点点亮起光。 随后,他转身离去。 苏南枝也收回目光。 她折身回房,提笔就写了余江所作所为,寄去京城。 随后执笔,顺手将亡母一案卷宗上的目击证人圈了出来。 她这几日翻来覆去地研究卷宗,但总被其他事情打断,现在,决意从目击证人入手查起。 卷宗上写,当年母亲被杀的那片海域,所属嵩阳管辖,毗邻死水县,故而被死水县一樵夫与一渔民无意撞见。 死水县。 她美眸沉了沉:“春盛,备马车。命苏家侍卫乔装成樵夫、路人,让暗卫潜伏起来,今夜留宿死水县衙门。” “姑娘要去封地看看啦?” “嗯。” 春盛立刻收拾好行礼,随苏南枝去了正厅。 彼时,楚冷曦心情大好,正哼着小曲,端着绿豆银耳汤过来:“枝枝啊!我给你熬了消暑汤。” 苏南枝握住楚冷曦的手,叹道:“姨母不必忙活了,我要——” “你不会要走吧?!”楚冷曦看见春盛背着的包袱,急忙抓住她胳膊,“不行,你都没呆几天!怎么这样快回京城?我不放你走。” “姨母我不回京。我是去死水县巡视封地。” 苏南枝笑着盛碗绿豆汤,凉爽豆汁在舌尖散开,心满意足道:“过几日便回来。” “……好吧。” 苏南枝喝完汤,便带着春盛上了马车。 楚冷曦唉了声:“那你早去早回嘛,我在家等你。” “好!” 苏南枝莞尔一笑,姨母待她就如女儿,只是从城区去县里待几天,姨母便如此不舍。 马车徐徐碾过石板路,从嵩阳城区拐入山路。 窗外绿荫成林,小山丘逐渐变成连绵起伏的大山脉。 眼前重峦叠嶂、道路险峻,而官道也逐渐泥泞荒芜,山顶时而哐当哐当滚落碎石,在地上砸出好大个坑。 苏南枝拿着地图,心便凉了半截:“车夫再快点。” 这一路怪石嶙峋,山峰直插云巅,连个樵夫都没碰见。 官路荒凉至此,可见官府对死水县确实不上心。 路不好,贸易发展差,县城便越来越穷。 死水县是蜀州、青州、沧州交汇之地,连接三州五城,但因为环境险峻、脏乱差、土匪横行,根本没商贸敢路过,但真说起来,死水县是三洲交通枢纽之地,若治理好县城,贸易必然发达。 在苏南枝沉思之际,春盛急忙推攘她:“姑、姑娘!前面路中央倒着三个人!” 荒野偏僻之地,若停车…… 苏南枝撩开车帘,只见杂草丛生的路旁,有个形如骷髅的耄耋老人趴地,脸色灰白,手瘦的像枯树枝,还有两个孩童仰躺在地,嘴里塞着泥土树皮,肤色铁青。 成群苍蝇盘旋在三人身上。 有条黑红相间的赤练红色,尖头,吐着蛇信子慵懒地爬在老人头上。 春盛就要冲下去救人,苏南枝眼疾手快拦住她,嗓音低沉至极:“他们……已经死了……” “他们是怎么死的?” “肚腹紧贴肋骨、眼眶凹陷。饿死的。应该饿死好些天了,但并没人来敛尸下葬。”。 她面露悲戚:“命人葬了吧。” “拦住这辆马车!” 下刻,有一麻布短打的女子从林中拎着大刀冲来,低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接着,几十个半大的孩子,也提长棍菜刀围上来。 身后三个老头气喘吁吁跑上去,拿着砍柴刀大喝:“交出钱财!留你们一命!” 苏南枝挑眉,看向一群老老小小:“要多少?” 老头气势颇足,开口就露了怯:“不、不不多,就五十两白银!” 苏南枝不语。 老头子苦着一张脸,跺脚:“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五十两太多的话,那就给三十两!要不然别想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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