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如同雷霆之力。 男子终究不敢再言,带着三千黑金面具人离去。 在他转身时,苏南枝清晰地看到,男子后脖没有曼陀罗刺青,所以,他不是亲手杀娘亲幼弟的人,但他必定和真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血从袖口流出,染红葱白指尖,浸湿萧沉韫的衣襟,他将人拦腰抱起,疾步回了云翊居。 温言斐也倒了下去! 余晔连忙将快集结好的精锐遣散,只用半盏茶不到的时间,便清理了一切打斗痕迹、血迹,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官府埋在三街六巷的暗线,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比如,为什么摄政王的精锐军队活动在嵩阳附近,甚至小支军队隐约有向云翊居靠拢的趋势。 蜀州赵远哪里还坐得住,当即连夜赶来。 到嵩阳衙门时余江正呼呼大睡,恰好错过了升堂时间,他将余江怒斥了一顿,余江跪在地上,脑袋懵圈地问:“啥?钦差大臣住在云翊居?” “蠢货!”赵远踹了余江两脚,“本官说,摄政王在云翊居。” “什么王?摄、摄政王?”余江吓得瘫软在地,就是那个他拍着肩膀喊老弟的肖城……他颤颤巍巍地取下乌纱帽,回想之前摆的官威、以权谋私,当即面如死灰。 然而。 当他们赶到时。 萧沉韫正在云翊居主院,练武。 苏南枝昏迷不醒一整夜,他便练了一个通宵。 洛云崖忙了一宿,救完苏南枝、救温言斐、救楚冷曦、救还没死透的侍卫,他自诩将医者仁心四字诠释的淋漓尽致,拍着胸脯朝萧沉韫邀功:“王爷必须给我涨诊金。看在我俩一起长大的份上,我可以给你友情价!” “容后再议。”萧沉韫问,“苏南枝,如何了?” “外伤没事,内伤严重,需调养个十天半月。” 萧沉韫当即推门进屋,床榻上的女子因失血过多,皮肤苍白到几乎透明,仿若精致的陶瓷娃娃,一碰就碎。 苏南枝忍着五脏六腑的余痛,柳叶眉紧蹙笼着无数愁绪,声音微弱到仿佛随时会消散,她问:“王爷,那位……是谁?” 杀她的黑金面具主使者,是谁?
第一百零九章 抱抱 萧沉韫沉默了一下,避开她的视线,端过春盛手中的药碗,舀一勺温凉后送到苏南枝嘴边:“本王也不太清楚,只知道皇室有人圈养太监做黑金面具。” 她面色极淡,指尖却蜷起来攥紧衾被,小口小口无言吃药。 原来……黑金面具真的若她所推测,是皇室之人。 可,又是皇室中的谁,要杀娘亲呢? 七王?九王?太子?皇后?贵妃?陛……下? 苏南枝实在推测不出,谁会以‘事关江山社稷、死得不冤’为由去杀娘亲。 她玉指实在颤的厉害,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皇室啊,是皇室之人杀了娘亲啊!这个仇,要怎么报? 苏南枝长睫垂下来,遮住眸中狠辣阴鸷,无数仇恨如潮水般涌来快要将她吞噬! 南枝县主、苏家嫡长女,这还不够!不够长出丰满的羽翼护住苏家!她需要更多的权、钱、荣耀,给苏家铸出坚不可摧的铠甲,以抵挡所有风险和诡计! 可自古以来,又有几个女子能护得住家族? 护住家族的人,向来只有男人,他们可以为官、经商、从军,而世道却把女人困在后宅里,让她们生儿育女、持家贤惠、对三妻四妾的丈夫专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她,不甘心! 一颗蜜饯挨在了唇边,苏南枝才如梦惊醒般回神,萧沉韫低下头,他记得她吃药怕苦、要吃甜的。 可苏南枝却推开这颗蜜饯,忽然觉得再苦的药也不算什么了。 有什么比接下来要走的路更苦、更难…… 苏南枝看向坐在床沿权柄滔天的华袍男人,扫量那张面如冠玉的脸。 萧沉韫只是沉默地将糖纸剥下来,换了其他糖递给她,他以为她不想吃蜜饯,却不知道她只是不怕苦了,什么苦都不怕了。 男人喂糖的指腹就在唇边,他离她那么近,好似只要伸手就可以抓住。 苏南枝将糖连同那只手一起推开,目光像破碎的冰湖:“我……今日之恩,无以为报,若日后王爷想让臣女做什么,臣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萧沉韫余光凝视她尚在微微发抖的身子,“苏南枝,笑一下吧。” “从前不管再难,再身处绝境,你唇角都会噙着笑。” “今天,你都没有笑。” 苏南枝唇角艰难地扯出一抹弧度,掀被下床:“我去看看姨母。” 她弯腰穿鞋时,整个身体都在隐隐作痛,疼的倒吸一口,萧沉韫半蹲下来,单膝抵在地上,替她穿好鞋:“本王扶你。” 二人回正厅时,姨母正坐在廊下发呆,她一下又一下地抚着绣棚,右手食指断了半截,怎么努力也拿不起绣花针,绣花针从她手里掉了又捡起来,再落到地上。 洛云崖说,断指伤及筋脉,整只右手都废了。 可她不信。 楚冷曦面露茫然,左手拿着绣花针扎进右手掌心,血珠连成线滚落,可她却感觉不到一点疼,怎么就废了呢?右手怎么可以废呢? 无论她想用右手抓什么,再也抓不住了,针、线、绣棚、布匹……两行泪刷地落下。 苏南枝红着眼躲在拐角处,仰头看天。 晴空一碧如洗,阳光灿烂,苏南枝却险些哭的泣不成声。 姨母说要活到老、绣到老,可为了救她,那完美到极致的手,食指断了,光秃秃的,再也没法刺绣了。 是她没有保护好姨母! 苏南枝纤瘦的脊背死死抵着墙桓,无数泪水扑簌而落。 扶着她的萧沉韫别开视线,喉结滚动:“肩膀,借给你靠。” “我答应过外祖母,要好好照顾姨母,可是我……没做到……” 苏南枝哭着将下巴轻轻放在萧沉韫肩膀上,泪水染湿他的衣襟,她浑身都在发抖,甚至不敢看姨母那根断指。 前世父兄被剖肚点灯、五马分尸喂狼的恐惧再次袭来,像鬼手掐住喉咙,令人窒息! 真的不想再有,任何亲人受伤了。 萧沉韫僵了很久的手,如灌铅般又麻又重,一点点抬起又放下,最后蜷入袖中,深吸口气。 怀中女子犹如蝴蝶振翅般,哭的微微发颤,每滴泪、每声啜泣、每次发抖,都好像在心湖拨起了一圈圈涟漪。 无数涟漪形成剧烈的波动,直到—— 他终于将苏南枝抱入怀中,紧紧抱着,低语安慰:“苏南枝,你不是一个人。” “我只想一个人。只有一个人才可以 不连累别人。” 苏南枝将舌尖咬出血,才终于逼退了所有泪水。 这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拥抱。 在察觉到苏南枝要推开他之前,萧沉韫主动松了手,扯出抹笑:“给你个盟友的拥抱,不用谢。” 萧沉韫抬袖替她擦干泪水,这张脸真的又美又精致……她哭的时候,就像精致的陶瓷娃娃碎了。 “谢谢你。” “是得谢谢本王,毕竟本王不随便抱人。” 苏南枝鼻尖酸的一笑,鼓起勇气朝楚冷曦走去:“姨母,好些了吗?” “我、我啊,好多了!” 楚冷曦不动声色擦干眼睛,不甚在意地笑:“不就根手指吗?其实我早就不想绣了,绣了几十年,眼都快绣瞎了。” 苏南枝从庭院里,每走一步都将地面踩的很实,看着阳光里将断指藏在腰后的姨母,心里苦的要命:“姨母……” “哈哈哈。你当我不绣花就吃不起饭吗?我还可以开刺绣学堂、做刺绣生意。当年你娘都没这么煽情!这是干嘛呀?” 苏南枝挽着楚冷曦说了好些话,有意无意地哄姨母,姨母也很配合地大笑,好像只要两个人都若无其事,黑金面具人就没出现过那样。 但其实她一直在等,等姨母把当年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身后,余晔同萧沉韫低声禀报了什么,随后二人疾步离开。 楚冷曦好奇地拉苏南枝跟了上去:“这肖城神神秘秘的,一看就不简单。” 云翊居门前以太守赵远为首,跪满蜀州各城知府,余江面色灰白爆汗如雨。 待萧沉韫走出时,众人整齐跪拜叩首。 “老臣(下官)叩见摄政王!” “摄政王万王爷福金安!” “什么?王爷……还是摄政王?!”
第一百一十章 她也曾遗憾过 楚冷曦双腿发软,跪下行礼。 萧沉韫长身玉立,站在廊下面冷如雪,微微颔首:“免礼。” 赵远有点想死。世人皆知,摄政王最为清廉公正,严惩贪污受贿,他亲手送了一板车黄金给摄政王,无异于自投罗网,把贿赂证据呈给了萧沉韫。 萧沉韫严肃平直的唇线微勾,将目光落在余江、赵远头上。 其他人纷纷直起身,唯此两人如缩头乌龟般不敢抬头,亦不敢说话。赵远额头贴在地面,眼珠子骨碌碌地疯狂打转,在想人找人找关系,塞钱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遇上本王,找谁都没用。” 萧沉韫拿出鎏金麒麟令牌,薄唇冷笑:“严查赵太守黄金来源,肃清风气,确保政治开明。本王要无一疏漏地将蜀州大地上的蝇营狗苟连根拔起,不负陛下所托。” 赵远面如死灰,匍匐在地愣是半个屁都不敢放。 见太守都这样悲怆,余江绝望之下,索性一股脑交代:“下官该死!下官坦白从宽!上任至今,一共收了百姓几十只鸡鸭,确实利用职权之便干了点事,比如逼婚楚家主。除此之外,下官兢兢业业治理嵩阳,从未不矩!” “要不然你以为,你这知府还当的稳?封死本王住在云翊居的消息,若有泄露,本王先治你们的罪。” 待众臣跟着萧沉韫回了云翊居。 楚冷曦仍然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左手端茶盏喝了口,良久后爆出一句话:“枝枝啊……你相不相信姨母的直觉?” “相信。” “我告诉你哦。肖城啊不对,摄政王多半喜欢你。” “不相信,也绝无可能。”一口桂花糕哽在喉咙处不上不下,苏南枝连忙灌口茶:“姨母不要乱说,编排皇室是大忌。” 楚冷曦凝视院墙芙蓉花,目光悠远,像是在透过那青葱芙蓉在看其他的东西,若有深思道:“枝枝很聪明能干,但你还小,有的事情没经过一遭,你不懂。人和物,要及时抓住,倘若错失良机,终生都抓不住,悔之晚矣。” 错过他的前几年,她以为过几年就好了,但过了二十几年,她还没好。她在无数个悔之晚矣的深夜里痛哭时,才知道,她这辈子都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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