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心慌意乱时刻,耳边忽然听到金属撞击的叮叮声,和沉重的脚步声,一路快速靠近。 她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细腰被戴着护臂的胳膊揽住,和前世一样,那么安稳有力。 她侧头看去,只看见一双深沉如海的眼睛——果然还是他。 殷绪揽住柔嘉腰背,使力一托,本想托着她站稳。只是仍掌握不好和如此柔软女子相处的力道,柔嘉被他托得往前跨了一步,扑入他怀中,一手按在他胸口,一手搂住他肩膀,挺翘的琼鼻撞上他锁骨下的皮革。 温热的,不知是皮革原本的温度,还是他的体温透了过来。 一个救助,忽然变成了拥抱。 她真的好香,又那么软。殷绪顿住,身体发僵,连呼吸都屏住。 柔嘉耳根泛红,心脏噗通猛跳,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羞的。但她仍不敢从殷绪怀中抬头,只颤声道,“窗……窗外……有蛇!” 此时他们的位置离窗已有两步距离,殷绪便松开柔嘉,转身欲要上前查看。 忽然没了依靠,柔嘉不安地缩紧双臂,按捺片刻,却依然克制不住恐惧,伸手拉他。殷绪穿着铠甲,没有衣袖可拉,她只能勾住他的手指,哀声道,“殷绪……”仿佛害怕被抛弃的小兽。 因练武和做粗活而变得粗粝的手指,被细腻柔荑抓住,殷绪感觉心尖颤了一下,手指缩了缩,却未将她甩开,只任她拉着,沉默地走到窗边细看一番,那条长虫已不知去了哪里。 他回头望着柔嘉眼尾泛红。楚楚可怜的模样,只觉得喉头干痒,压低了声音,“已走了……不必怕……” 柔嘉颤着水眸望他,一时没有出声,意识到婢女已来到身边,松开了手。 见春与知夏听到动静快步进来,等柔嘉松开了手,见春这才上前,扶着柔嘉安慰。知夏皱眉道,“如此炎热季节难免有蛇,奴婢再去寻宫人来撒雄黄粉。” 有人在身旁,柔嘉安定了些,刚才已失态许久,危机将来,也不适合再小女儿情态。柔嘉抿唇,让自己镇定下来,道,“去罢。” 知夏离去,见春仍做回原本的活计。柔嘉同殷绪坐在罗汉床上,低声问道,“你怎地回了?” 表情和嗓音,还带着一点羞窘和柔弱。 殷绪摩挲着被她抓过的手指,看了她片刻,才垂眸道,“百里仝和殷弘接手,我便回了。” 入了行宫,羽林卫接过了护卫之责,团团将大片建筑围住。 这里到处都是外人,柔嘉没有与他说设伏的事,只笑了笑,“一会儿多吃一些,下午好大展身手。” 殷绪浅淡一笑。 不多时知夏领着几名宫人过来。打头的宫人先是告罪,而后又带人将楼阁里里外外重新撒过雄黄粉,柔嘉这才彻底安心。 撒药的宫人离去之后,另一批宫人送来了午膳。出行在外难免不便,那午膳并不是如何丰盛,但也有六七样。安全起见,柔嘉让知夏用银针试了毒,确认无碍,这才与殷绪吃下。 吃完后又喝了一盏茶,狩猎终于开始。 殷绪仍穿着那一身铠甲,接过柔嘉递来的箭筒背上,又拿起自己的长弓。 柔嘉跟着她出门,在行宫边的空地上,见着了被群臣围住的陈昱。 陈昱已换了一身窄袖束腰龙纹衣,坐在高头大马上,昂扬英俊,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笑着看过柔嘉,视线落在殷绪身上,道,“听说驸马身手了得,今日可要让朕开开眼。” 殷绪不动声色,沉冷着脸,低头拱手,“微臣必不辱命。” 陈昱又转头笑道,“镇国公,百里将军,你们二位便护在朕身边罢,也好让朕安心狩猎。” 他曾在这里受过野兽袭击,如此安排,也合情合理,只是柔嘉却暗自皱眉:薛怀文和百里仝,一个是殷绪岳父,一个为人正直,这是将殷绪可能的求救对象,都给调开了。 柔嘉心头泛冷:陈昱不死,大概是天理不容。 百里仝不知其中暗流,慷慨领命,“老臣遵旨!” 薛怀文却是短暂地皱了一下眉头,克制想要望一眼殷绪的冲动,强自平静,“微臣遵命。” 再看殷烈,一副全不知情的模样,只忠心地跟在陈昱身旁。 殷绪仍是那冷肃模样,眉梢眼角纹丝不动,安稳如山,让柔嘉安定又心疼。 “皇姐可在四处转转,但不要走远,免得遇险。殷弘,派两个羽林卫护好皇姐。”陈昱又朗声安排,看起来面面俱到,实际昨晚已想了半夜。 殷弘侧头温淡地看了柔嘉一眼,拱手领命。柔嘉冷冷福身,“多谢皇上。” 交代完毕,陈昱面露得意,仿佛已看到殷绪身死,柔嘉哭着回头的模样。他笑道,“出发!” 见春搀扶着柔嘉退到一边,看无数骏马奔驰而去,马蹄声轰然,惊起一片尘土。 殷绪回头深深凝望柔嘉一眼,一挥马缰,疾驰而去。 大队人马起初还聚在一起,等到深入猎场,各自追逐着猎物而去,渐渐分散。 薛怀文、殷烈和百里仝跟着陈昱而去。殷绪一箭射中一只肥大的獐子,没有停留,朝着记忆中的山崖而去。 那边殷弘亦猎中一只野兔,眼角看到殷绪的动向,他没有迟疑,调转马头跟上,身后十几名羽林卫紧紧跟随。 待驰入一个茂密的深林,殷弘留了一人继续追踪殷绪,自己则和下属们下马,寻到提前放入此处的夜行衣,三下两下换下。 虽他必然要在人烟稀少之地诛杀殷绪,但此处到底是猎场,人人追逐猎物四处奔驰,万一击杀之时被人看到呢?他不能容许这个意外,只能再穿夜行衣。上次便是脱了铠甲以至于受伤,这次他谨记教训,将夜行衣穿在了铠甲之外。好在深山老林,也并不炎热。 匆匆穿好衣服,殷弘没有耽搁,快速上马,沿着下属留下的记号,很快追了过去。 穿过深林,驱马过了一条林间小河,再上一道山坡,眼前豁然开朗,居然是一处芳草萋萋的断崖。 殷绪正策马在断崖边奔驰。殷弘看定了他,眼神逐渐冷酷。他想,他穿着防护力极强的明光铠又如何,只好箭法好,一箭射不穿,那就两箭、三箭。何况他还有刀。 只要殷绪死了,皇帝绝不会娶一个已嫁过的女子,那他……无论如何,殷绪不配得到那么尊贵又娇柔的公主。 属下策马朝殷绪围了过去,殷弘稳稳地搭弓上弦,对准殷绪。 就要到决战时刻,柔嘉心神不宁,沿着山路缓缓往猎场走去。 山林中的朱瑾和木芙蓉开得正好,还有野生兰花散发幽香,但柔嘉无心欣赏,只低眉漫步往前。但身旁还有羽林卫,太过异常恐怕惹人怀疑。柔嘉终是道,“这夏日的精致,确实与秋日不同。” 她想,如果几年前她没有拼死去救陈昱,就让陈昱那么死了,或者残了,也许如今便没有这些烦恼。 那样她还是薛府的郡主,年纪到了,便嫁给……那样便嫁不了殷绪了。且这世间,也没有这么多如果。 柔嘉收了漫无边际的思索,听见春笑道,“奴婢记得,那边有一处河流,那年先帝命人在河中圈了一处水洼,种了不少藕苗,如今藕花应当开得正好,公主不妨去看看。” 柔嘉便不紧不慢地朝那里走去。 这边殷弘搭弓上弦,对准殷绪,十几个黑衣人同时团团将殷绪围住,亮出了手中的刀。 殷绪脸色冷厉,一一将刺客看过,最后目光落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殷弘身上。
第39章 第 39 章 ◎他不能死◎ 正是以多欺少的时刻, 断崖两侧的树林,忽然笃笃射出利箭! 那利箭笔直朝黑衣人而去。 敌暗我明,断崖上视野开阔, 黑衣人就是活靶子。他们的铠甲更简略一些,毫无防备,竟是顷刻间,就有两人一马中箭。受伤的惨叫声、马匹受惊的嘶鸣一同散开, 包围圈顿时一乱, 有人甚至被自己的同伴撞倒。 变故突生, 殷弘脸色惊疑不定, 猛地望向树林:怎么回事,是有人乱箭射错, 还是……中了埋伏? 犹豫间很快又有利箭射来,携带万钧之势, 发出破空的声响。尽管羽林卫已有防备, 仍是有一人中箭落马, 又被马匹狠狠踩踏。 形势容不得人多想, 殷弘弓箭对准殷绪, 猛地射出——无论如何,只要杀掉殷绪就好了。 殷绪却是不退反进,快速搭弓上弦, 近距离之下, 很快射杀两人, 又轻巧地一偏头, 避过了殷弘的箭矢。 有两名黑衣人奔向左侧树林, 欲要解决林中的埋伏, 但他们的武器只有刀, 远程之下根本不敌弓箭,很快又被射死。 余下的黑衣人举刀砍来,殷绪将手中长弓砸了过去,拔出腰间长刀,冷脸狠狠横劈。 殷弘冷箭又到,殷绪往旁边一避,一个使力,将对手逼到了箭锋之下,那人中箭倒地。 殷绪和黑衣人混战一团,不再便于射箭,不然恐怕会误中殷绪,届时不说伤到他,也会干扰他的动作。树枝上的平安与薛非四人,默契地重新进行了分工,左侧留一人在树上放箭,一人下去帮助殷绪,右侧平安和薛非则仍在树上,调转箭头,专心牵制殷弘。 他们都穿着类似羽林卫的铠甲,又把脸涂黑,下巴和耳朵也做了伪装,并不担心被人认出。 殷弘亦一身明光铠,一时半会射不穿,平安与薛非大胆地没有留手,簌簌朝他射去——只要能干扰他,或者将他射下马去丧失行动力,目的便算达成。毕竟是薛府的姑爷,他们只当殷弘是愚忠,不想下杀手。 殷弘本想射杀左侧树上的埋伏者——他已根据箭矢射来的方向,判断出了他的位置,但平安与薛非的干扰让他屡屡失手。 该死!殷弘眼中生恨,脸色更加冷酷。避过接连射来的箭,狠狠射向左侧的树林,竟然一下将那人射中。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人跌下大树,没了声息。 平安与薛非顿时脸露不忍与愤怒,加快速度朝殷弘射箭。只是显然殷弘的中郎将之位不是白白得来,竟然每次都安全躲过,甚至动作都丝毫不乱。 确认左侧树林已经没有埋伏者,殷弘的箭矢对准平安与薛非这边。他策马跑动起来,狠狠一箭射向平安躲藏的方向,平安险险避开。 那边殷绪得到帮助,压力一减,脸色更加沉着,手中横刀横劈竖砍,戾气四溢。 血腥味浓烈得呛鼻,连殷绪英俊的脸上也沾染少许。杀到最后,所有人都已倒伏于地,只剩殷绪横刀立马,胳膊流着血,面色森冷,煞气横生。 而殷弘 已奔近了他身边。殷绪眼神亮如雪狼,飞速还刀入鞘,亦策马跑动几步,弯腰捡起地上长弓,狠狠射出最后一支箭,被殷弘躲过。 所有人都没有箭了。平安和薛非面面相觑,殷弘与殷绪已近到眼前,彼此向对方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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