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想明白的时候,大长公主已经端了茶,不容她反驳了。 小李氏五味杂陈。 她自从嫁进熊府,就一直被大长公主不喜,丈夫也鲜少对她和颜悦色。熊新昌小的时候,他们常常只会问她大少爷今天吃了多少,睡了几个时辰,熊新昌长大了,他们便变着法地给他找师傅,找关系,见着她,也不过问几句大少爷最近身体怎样,有没有惹祸云云。 从来没有问过她,也没问过她生的女儿。 心悦小的时候,大长公主更是借口她一个人照看两个孩子看顾不过来,将心悦抱到了自己屋里养,只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务必照顾好大少爷。 熊新昌,熊新昌! 好像她嫁进熊府续弦,就是为了照顾熊新昌! 甚至一直到熊新昌八九岁上,她才被允许有自己的孩子! 只可惜,是个女儿。 小李氏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看着满屋锦绣,越想越觉得气愤。 心悦好好的小姑娘,被大长公主带着长大,到现在琴棋书画样样不沾,舞刀弄枪倒很有兴趣,可也不过是花拳绣腿,满府的丫鬟婆子,谁敢说她功夫不好?一鞭子就打上了! 可怜她亲生的骨肉,却和她不亲近。 若不是在大长公主身边这样长大,她的心悦又怎么可能在北狩的茶会上惹怒秦四姑娘! 若是让她亲自教养自己的孩子,她一定会好好教她裁衣绣花,读书写字,绘画练琴…… 大长公主养坏了她的女儿,现在还要让她去上门给靖安侯府赔罪,想办法给熊新昌提亲,小李氏开始骂骂咧咧在屋里嘟囔:“……凭什么要我拉下脸去给他求亲!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功劳难道就铁定能到手了吗?” 心腹钱妈妈连忙拉住她的衣袖急急劝道:“夫人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 小李氏愤愤然:“从我进门起,他就没干过一件像样的事!大长公主偏惯着他!如今倒好,娶亲还要我去拉下面子求人,他倒坐享其成地得来个侯府千金做妻子。” 越想越生气的样子。 钱妈妈顺毛劝她:“那还不是因为夫人您是这偌大的府邸的当家主母吗?大长公主年纪大了,身体也不便利,还得您去。您这气派,又漂亮又能干,您一出手,请个清贵人家的夫人做媒人,靖安侯府一准儿就应了呢!若是这亲事办好,老爷那里,也会夸赞夫人的!” 说完心里自己呸了自己一声,可真是睁眼说瞎话! 大小姐把靖安侯府的秦四姑娘惹的气极了,夫人要是真去找了媒人提亲,靖安侯夫妇能屈尊见上一面,就算是天大的面子了。 话又说回来,这媒人不管请谁,人家随便一打听熊心悦强抢秦四姑娘的簪子、还出手伤人、口出狂言败坏人家姑娘名声,如今倒还要去提亲... 有点头脸的人家,都不会愿意去做这个媒人。 那不是上赶着招人不待见么! 可是只要每次她一劝,说“老爷会夸夫人”这种话,夫人就巴巴的、不管好做不好做,都会格外用心的去办。 最多也就换来老爷一句“不错”,该找小妾还找小妾,该宿外院宿外院,可就这样夫人都能开心! 这会儿小李氏仿佛就已经看到了熊老爷夸她事情办得不错的光景了,嘴角不自觉的往上翘。 钱妈妈再劝:“夫人,老奴再劝一句,靖安侯府,因为咱们大姑娘惹了她们四姑娘,恐怕等闲人也不愿意接这个媒人的活儿,不如就去寻那位姑奶奶?” 她说话说的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她不快。 夫人也真是可怜。 小李氏想了想,却觉得她这个主意提的好,嫁到钦天监黄大人府上的姑奶奶正合适。她是老爷的亲妹妹、大长公主的幺女,嫁进了宗室,虽说只在钦天监里担了个小职位,可好歹也算清贵。 何况熊新昌是她嫡亲的侄子,她去提亲,再合适不过了。 小李氏自个儿心里想的开心,全然忘记了熊氏与熊府不相往来已经许久。 因为熊氏曾相好一个举人,大长公主却不同意,觉得有失她的皇室身份,硬要逼着她嫁进宗室。没想到后来那举人点了进士出身,外放为官,如今已是一方大员,可熊氏仍然是个没什么品阶的太太,所嫁宗室也没什么权势威信,日子过的并不富裕;熊氏常常回娘家想寻些补贴,可大长公主日子过的也愈发拘谨。 熊氏便指责大长公主当初毁了她的前途,如今还要她过苦日子,大长公主指责她违逆母命,不知道督促丈夫上进,嫁出去了还要回来搜刮娘家。 可毕竟还是亲骨肉,大长公主扯不开脸面,便让小李氏出面,跟熊氏一同放些印子钱吃利息,先前两年还有些收益,后来印子钱还不上,利滚利滚的越来越多,两人还为此大吵大闹过几次。 不得已,熊氏卖了自己陪嫁的庄子才勉强还上。 从此便再也不愿与熊府走动了,年礼节礼也是能省便省。 小李氏经钱妈妈提醒,想起了这档子事儿,却觉得这倒也是个修补关系的机会。于是她带着钱妈妈出门去了姑奶奶府上拜访,带了各色点心果子、绸缎礼品,好说歹说,许了些贵重首饰礼物和大大的媒人红包,熊氏才勉为其难地同意去提亲。 熊氏打扮一新,带着婆子丫鬟到了靖安侯府。 靖安侯府郭夫人得知是熊氏和小李氏登门拜访道歉,心里很是不屑。 想道歉,北狩的时候大把的时间,回京时间也不短了,如今过了这么几天,才来赔不是。 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她想了想,还是让门房将她们请了进来。自己在屋子里把头发拆了又重新梳了发,才施施然走进了待客的偏厅。
第17章 杯具 小李氏和熊氏在偏厅里等的焦急。 小李氏性格柔顺。 别人不知真假地夸她一句,她就能把心都捧出来,如今因为她的女儿惹了祸,她来道歉也是合理,所以郭夫人晾着她们,她心里能理解。 设身处地来想,秦四姑娘是无妄之灾,说来说去,都是大长公主不该这么教坏心悦! 靖安侯府茶水点心的伺候着,小李氏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这间偏厅。 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颜色沉稳,刻着松寿延年的吉祥纹饰,雕工精细,铺着枣红色八宝织锦的垫子,正中间的大案上摆着座一尺高的珊瑚树,颜色红润欲滴,惹人注目。珊瑚树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副五尺长的山水笔墨画,泼墨大气,淡浓合宜,印章题跋错落有致,看得出是收藏了多年的大家之作。 偏厅一侧放着一座松鹤延年苏绣屏风,白鹤仰颈,翩然若起飞之姿,松枝细腻如针,远远望过去,仿佛真如一颗松树立在眼前。偏厅的雕花窗子上挂着贡品纱帘,微风吹进,轻轻摇曳,恍然能看到纱帘上隐约闪现纹饰。 整个偏厅装饰的疏朗大方,淡雅舒适,看得出主人家性格开阔。 小李氏看的不由咂舌,这靖安侯府,也太富贵了! 还只是内院的偏厅。 熊氏脾气随了熙和大长公主,没有小李氏脾气那么好。她又是被小李氏好说歹说劝来的,郭夫人又居然晾了她们这么久,她开始有些着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引得偏厅伺候的丫鬟们时不时往这边看。 她不悦地对小李氏道:“简直是欺人太甚!” 小李氏连忙用眼神安抚她,示意她坐下再等等。 郭夫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丹凤眼轻轻瞥了她们一眼,两人顿时安静下来。 小李氏捏着自己的衣角纠结着怎么开口,熊氏看到郭夫人,眼睛却快要看直了。 郭夫人梳着端庄典雅的牡丹髻,缠着一条珍珠链,发髻上插着一支红宝石镶金的花丝牡丹纹步摇,步摇下衔着三串米粒大小的珍珠,最下面坠着大颗的红宝石和东珠。身上穿着天青色缂丝长褙子,配一条玉白色马面,裙襕上绣着三寸宽的海晏河清纹饰,裙角下露出一双苏州贡缎绣花鞋。 眼神清亮,长眉入鬓,红唇如丹,皮肤如同羊脂玉一般细腻白净,手腕上待着一只碧玉镯,指甲上染着淡淡的丹蔻,清雅不失华贵,完全看不出她应有的年纪。 看着两人有些呆滞的脸色,郭夫人轻轻咳了一声,揣着明白装糊涂,声音淡漠地问道:“两位请坐吧,不知道是何事来访?” 小李氏听声音坐了下来后,才想起来自己是要来干什么的,脑袋立刻清醒起来,连忙起身屈膝向郭夫人行礼,说起了北狩茶会上的事情,歉意道:“是心悦不懂事,北狩的时候乱说话,惹了贵府四姑娘不快,妾身今天是专程来向夫人赔罪的。” 郭夫人垂了垂眸:“此事已过,皇后娘娘也早有定论,两位夫人怕是来晚了吧?” 郭夫人暗讽刘皇后偏袒,又直言道她们不在回京时第一时间上门赔罪,反而现在才来访,言语间的不耐烦,再明显不过了。 小李氏神色窘迫,脸色发红,一时讷讷不知说什么好。 熊氏看不下去,起身上前草草行李道:“夫人既说皇后娘娘已有定论,那便是认同这只是小孩子家童言无忌,我们既带了诚意来,夫人便接下我们的赔罪吧。” 郭夫人抬眼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笑,眼神发冷:“还没问这位太太是哪家府上的?” 这是嘲讽熊氏娘家不亲近,夫家又无权无势,一个她都不知道是谁的人,还敢在她府上乱说话。 熊氏见她这么瞧不起自己,气急要上跟前去和她理论,被小李氏抓着衣袖定在了原地。 小李氏尴尬地赔笑道:“郭夫人说的对极了,原就是我们的错,本该一早回京就来向夫人负荆请罪,可总要用心准备赔礼才好。” 说着示意钱妈妈将各色礼盒呈了上来。 郭夫人看了礼品,皱了皱眉毛,脸色很是不喜,开口吩咐丫鬟道:“去换套茶具过来。” 丫鬟笑着应了,显然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小李氏和熊氏却是一脸懵,不知道郭夫人这是什么套路。 小李氏有心再开口,却见郭夫人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脸再开口说话。可转念一想,如果今天这事情办砸了,不仅让小姑子跟着受了委屈还看了笑话,回府后大长公主还会再斥责她,老爷就更不愿见她了。 她心里给自己打气,捏着袖子再度开口:“心悦自小不在我跟前长大,这孩子,被娇惯坏了,不知礼数,想来也是爱极了秦四姑娘的头饰,小姑娘家家的谁不爱俏呢,夫人您说是不是。更何况,秦四姑娘又是那样的貌美,想必是心悦一时看傻了,这才说错了话。” 郭夫人喝了一口茶水,听她说话,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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