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被县太爷的态度搞得受宠若惊,赶忙说道:“回县太爷的话,草民师傅在世的时候,曾教导草民一个法子,用火来试。在水源地挖出一个坑,坑底放木柴点燃,观察火坑冒出的烟。若烟是直直冲天而起,代表地下干旱。若烟蜿蜒曲折,则代表其被水汽所滞,表明下面有泉水。” 妙啊! 要不还得是技术工呢,专业的就是厉害! 高手在民间啊。 陈庚年当即让人凿坑点火。 为了作对比,还特地在数十米外,一处确定无水源的地方,再次点了一堆火。 结果,水源处的火坑,烟雾蜿蜒,像是被什么东西无形的拖拽住。 另一处的火堆,烟雾直直冲天而起。 众人当即打消了疑虑。 石门村的十几个汉子齐齐开挖,不到四米,就把水源给挖了出来! 一样都是甜滋滋的雪水! 这下,在场的民众们彻底放下心,一个个兴奋极了。 江县的旱灾,有救了啊! 县太爷果然神乎其神,听他的准没错。 但民众们是高兴了,石门村的人却一个个脸色发苦。 他们村那条坎儿井,只有四十米,二十几人合力,挖了足足六天。 裴家这条坎儿井,四百多米,就算他们全村齐上阵,日夜挖掘,估计也得月余。 按照先前的约定,他们得给裴家无偿挖两条坎儿井呢。 但最后,石门村还是决定,挖! 因为那个叫做石满的女孩儿,说服了村里人。 石满话并不多,性格也有些怯,父亲的死,让她打击挺大的,但也变得坚强。 “县太爷,我们村的情况您也知道,穷。不仅人穷,地里条件也恶劣,每年收成都吃不饱肚子。” 经过商议后,石满作为代表,鼓足勇气找到陈庚年,说道:“听说您白天的时候,有意培养一批杀猪匠,来给江县人劁猪。那您是否可以培养凿井工匠?我们石门村的人,能吃苦,也是江县第一个开凿坎儿井的,我们知道怎么挖。接下来,我们会帮裴家,把坎儿井挖出来,也让全江县看看我们石门村人挖出来的井是什么样子的。以后,如果有哪家老爷想要出钱挖井,可以找我们村的人。” 石满说完以后,石门村人都目光期待的看着县太爷,眼含期盼。 他们穷啊,太需要一些赚钱的活儿了! 而挖掘坎儿井,让大家看到了希望。 陈庚年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石满。 这小姑娘,挺厉害。 他点点头,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井下作业不安全,而且想要做专业挖井工匠,你们得派出三四个代表,最近这段时间,来县衙接受正式培训。” 石满激动道:“多谢县太爷,多谢县太爷!” 其余石门村人,也都红着眼睛道谢。 他们终于能有条活路,看到盼头了啊! 等和石门村人谈妥以后。 陈庚年转过身,看向民众们:“大家这下也都相信了吧,江县地下是有水源的。我教大家一个最基础的寻找水源的方法,露水比较重的地方,一般都是有水的。如果白天不能确定,那就晚上去看。明天,每个村的人,都在自己村子附近,按照这个办法找水源。你们找到以后,先别冒然开挖,县衙的师傅们会一个村、一个村的过去排查,定点。等定好以后,就能开挖了。但是!注意听,但是!很重要啊!井下挖掘是个很危险的事情,一定要对自己的安全负责,量力而行。一旦觉得眼前发黑,呼吸不顺等情况,一定要及时出来透气。挖井是次要的,你们每个人,每个活人,都是江县的宝贝,一个都不能出事儿,听到了吗?” 民众们哄笑出声,然后齐齐表示听到了。 县太爷可真是个好官呐! 有陈庚年亲自出面,凿井、劁猪这两件事,算是彻底定了民心。 从当天下午开始,江县就进入热火朝天的全民搞发展状态。 “我家的猪崽已经给县衙报备,马上就能开始劁了。” “我家母猪快生了,也提前报备好,师傅们会数着日子上门来劁。” “劁完以后记得按照县太爷指示,好好喂饲料,把猪圈打扫干净啊。” “哈哈哈我们村找到水源了,为了确定真实性,直接挖了四米多,挖出水了,冰凉的甜雪水!” “我们村水源不太好找,得让县衙的凿井师傅们来再掌掌眼。” “那你们可太慢了,我们村都开始挖井啦!” “我们村找到了四个出水点,准备一次性挖四条坎儿井!” “大家还是得注意身体呐,县太爷可是说了,咱们每个人都是江县的宝贝,不能出问题。” “对对,听县太爷的!” 这个干旱的夏天,江县人一点都不愁了。 得了热病能有药汤医治,家里的猪崽马上就能长得胖胖的,努努力挖坎儿井,就能挖出水源,还愁什么呢! 现在人们走在路上,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 因为民众们心里踏实啊! 而最大的喜悦,莫过于挖出水源的那一刻。 “我们村终于挖出水了,那可是甜滋滋的雪水,喝着可真好喝啊!地里的庄稼有救了啊!” 挖出水源以后,人们迫不及待的拎着水桶,一桶又一桶的打水,往地里挑。 虽然很累,但是看着被浇了水的秧苗逐渐变的嫩绿,心里就跟那雪水一样,甜滋滋的! 老天在大旱,不给活路。 但我们江县有县太爷,县太爷帮我们挖出水啦! 田地里,本来因为秧苗逐渐枯萎而嚎啕大哭的农民,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期盼的笑意。 今年,肯定是个丰收年! 不仅粮食丰收,家里还有胖胖的猪崽呢。 - 县衙出面培训劁猪师傅、挖井工匠。 人们忙着挖水养猪,先前备受嘲讽的孙成、裴宝来也不再被指指点点谩骂了。 但,这二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反而主动往上凑。 孙成的爹,孙元河,前些天偷偷来县衙,给他塞了一两银子。 当时孙元河是这么说的:“多大点事,谁刚上任工作的时候不会出错呢。你把这钱赔给县太爷,以后好好干,爹相信,我儿子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孙成红着眼睛收了钱。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陈庚年赔钱,而是拿着笔和纸,上午在县衙旁听劁猪培训,下午跟着师傅去村里,一家一户看人家劁猪。 他也不说话,就看,看着看着,偶尔写一写。 可书到用时方恨少,很多字其实都不知道咋写,连记笔记都没法记。 最后干脆不记了,就看,一遍一遍的看。 有人认出他是劁猪失败的孙差役,嘲讽他。 孙成也不恼,默默承受着。 - 至于裴宝来,他因为‘挖尿’这事儿太出名,不管去哪个村,都会被哄笑。 可他到底是脾气不好,谁笑他,他当场就敢笑回去。 他跟孙成一样,也看人家挖井。 但他不是默默的看,他嘴碎,不懂就上去问。人家一开始都不稀罕搭理他,可他一直问,自来熟似的,再搭手帮帮忙,有时候还真能被指点几句。 倒也不是说裴宝来转性了。 他是被刺激的。 一是看着那天陈庚年辛辛苦苦给他处理麻烦。 二是,他爹裴仲笑话他:“算了吧儿子,咱就不是那块料,把尿水当泉水挖,闹笑话似的。” 裴宝来不服。 从哪儿丢的人,他就要在哪儿爬起来! 但裴宝来不知道的是,他去学习挖井,舔着脸上手帮忙求指点、被嘲笑的时候。 裴仲就在远处悄悄看着他,既骄傲,又心疼。 跟着裴老爷的家丁说道:“老爷,您明明心疼少爷,为什么总嘲讽他啊,好好说话不行吗?” 裴仲叹了口气:“我的儿子我知道,就他这德行,干事三分钟热度,不刺激刺激,上不了道儿啊!” - 不仅裴宝来、孙成两位菜鸟在磕磕绊绊努力。 从县衙开始授课,系统培训劁猪、挖井以后,所有的菜鸟们,都在逐渐成长。 但成长速度还是有些缓慢。 所以,陈庚年最近不仅得负责授课,偶尔还得亲自下现场,去处理劁猪、挖井难题。 更麻烦的是。 已经有人挖出井水,开始浇地了。 人们欢欢喜喜浇地,感谢县太爷救活了秧苗。 但唯有陈庚年清楚,土壤湿润以后,不仅秧苗活了,各种害虫也开始滋生了! 制作杀虫农药,得提上日程了啊。 还有开荒的事儿。 他现在手里竟然连个完整的江县地域图都没有,一百口人,至少得开二三百亩的荒地,这些都得确定选址啊! 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闲。 陈庚年缓了口气,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准备眯一会儿,顺带整理下思路。 他太累了。 江县最大的危机,从来都不是郑文峰。 是开始大力发展以后,陈庚年手底下的草台班底。 从劁猪、挖井开始,以后江县人的发展需求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草台班底,顾名思义,一群草包菜鸟组成的班底。 现在又是江县正式开始火热发展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全民参与。 而凡是全民参与,不用想,肯定会乱。 不是负面乌七八糟的乱,是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乱。 但说白了还是乱,需要衙门来引导。 一帮菜鸟,肯定不顶用啊! 陈庚年要是不未雨绸缪,提前规划,那这县衙都转不起来。 哦对! 提起提前规划,他不仅要找人画地域图,可能还得做个初筛人口普查,只有前期基础工作做扎实,后期工作才会顺畅,要不然,工作越到后面越乱! 当领导的,就是得站在高位,提前把能想到的事情都想到,并交代下去。 要不然你永远猜测不到,你的菜鸟草包属下们,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陈庚年脑子里刚浮现这个想法,下一刻—— “县太爷,不好了!” 陈庚年痛苦的捂住额头。 他现在听见这句话都觉得脑仁痛。 但脑子还是下意识开始分析。 外面喊话的人是李泉,李泉负责的是佃户开垦耕田项目,这孩子还算稳重,不至于犯太大的错误,应该能兜得住。 然而,然而啊! 看着最稳重靠谱的,闯的祸反而能吓死人。 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李泉本人闯祸。 可办差事的时候突发情况太多了,有时候闯祸的确实不是你本人,但你就是把差事办砸了。 李泉慌里慌张跑进来:“县太爷,总算找到你了!不好了,我本来计划着,让那些佃户们给乡绅老爷假装服个软,回去再做一年工。等明年夏天,脱离乡绅老爷。可那帮乡绅老爷态度猖狂,佃户们一不小心说漏嘴,说自己准备一年后开荒自立门户。乡绅老爷们一听,都不愿意雇佣他们这帮短期工,还把他们的房产都给没收了。现在那一百多佃户无家可归,在衙门外哭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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