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祈看着这几个小孩脚上的锁链,以及他们身上的鞭伤, 就算再迟钝也该明白过来这对夫妻不是什么好人了。 他们是一个团伙, 船上除了这对夫妻,还有好几个青年人,围在甲板上商量着要把船上这批货卖到哪里更合适。 “最近外面抓得严, 我们还是得小心些才好。” 负责夜里看守的青年端着一碗药汁推开门, 眯起眼数了一圈房内关着的小孩数量, 确认没少后才抬脚走了进来。 “今天运气真是不错,走在街上都能白捡到好东西。” 青年走到晏从今身边, 捏住他的下巴细细端详了一番。 “长相不错, 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他松开手,拍拍了晏从今的脸颊, “喂, 醒醒, 把药喝了。” 等了半天, 晏从今依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啧,真麻烦。”青年不耐地皱了下眉,上手掐住晏从今的下巴,“张嘴喝药,要死也别死我手里,等把你卖了到时候你想怎么死都成。” 青年喂药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粗暴。 他掐着晏从今的两颊,将碗沿贴住嘴唇,也不管他有没有喝进去,就一个劲地倾斜药碗将微苦的药汁往里灌。 一碗药几乎洒出来一大半,还有些被灌进了鼻腔,喂进去的根本没多少。 喝药的方式如此折磨,沈千祈看着昏迷的晏从今,生出了一点微妙的同情。 这一整套下来得亏他足够坚强,只是被药汁呛醒咳了几声而已。 意识还有点昏沉,视线一点点聚焦,晏从今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愣了会神。 “醒了就给我在这老实呆着。” 青年将药碗重重砸在地上,扣着晏从今的下巴强迫他看向其他小孩,冷声警告道:“不想像他们一样挨打就老实点,别想着逃跑,听懂了吗?” 借着微弱的烛火,晏从今看清了其他小孩身上的鞭伤和锁链,差不多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眨了下眼,眸光平静,面上没有显出一丝慌乱害怕的情绪。 “为什么要抓我?你也想操控我的自由?” 青年冷声轻嗤,松开了他的脸。 “谁对你感兴趣,当然是想卖了你好换钱。” 晏从今点点头,火光映照到他脸上,漆黑的眸中添了一点光亮。 “是这样啊,我知道了。” 最开始看他还在病中昏迷着,那对中年夫妻便没有给他脚上扣上锁链,但现在人已醒了,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还是锁上比较安心一点。 青年不再和他说话,转身取来锁链,正要给他扣上,忽然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死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所以,我想请你去死,可以吗?” 一直蹲在角落里旁观的沈千祈:...... 该说真不愧是晏从今吗,能把“请你去死”说得好像“请你吃饭”一样轻松平常。 和她一样无语住的还有这位青年,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晏从今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说: 这孩子该不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吧? 青年压根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晃动着手里的锁链,掰开了锁扣,语气讥讽不屑。 “请我去死?行啊,你要真有这个本事......”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只见寒光一闪,青年瞪大眼睛错愕地抬头看着晏从今,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一口血。 这次幻境中的晏从今比前两次见到时要长大了些,身手也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匕首不偏不倚地插在青年颈侧,他转动了下刀刃,而后迅速拔出。 “不客气。” 青年应声倒地,晏从今垂眸看着他的尸体,漆黑无光的眸中映着一片血色。 虽然他一直不认为杀人有什么不对,但他需要维持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表象,否则会引来很多麻烦,就比如晏道辰会被通缉一样。 所以他此前从未有越过这条界线的行为。 不过当他现在真的做了以后才恍然发觉,其实越过了界线好像也没什么所谓。 晏从今的视线漠然落在尸体上,抬手擦开溅到脸上的血珠,撑着地面站起身,跨过尸体往外走。 “等一下,请你也救救我们吧!” 船舱内还有其他被关的小孩,见晏从今竟能轻而易举地杀掉青年,纷纷燃起希望向他求救。 但晏从今就是晏从今,就算是小时候,他也一样的不乐于助人。 和沈千祈想的一样,他一点想救这些人的想法都没有。 “不好意思。你们的死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也不要来找我救人。” 他无视这些小孩无助乞求的哭声,一路走到甲板,和青年的同伙们迎面撞了个正着。 “怎么回事,不是去给这小子喂药的吗,怎么让他跑出来了?” “连个小孩都看不住,真是废物,快把他抓回去!” 以晏从今现在的实力来说,打一个还行,打一群还是有点难度的,尤其是他现在还病着。 在这群人的包围之下,晏从今一步步往后退到船沿,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努力保持清醒。 离他最近的那个青年趁机抓住了他的肩膀,本想上前拽他回来却不小心踩到了果皮,脚下打滑,手上猛地一推。 “扑通”一声后,船沿边已经没了晏从今的人影。 夜晚下水找人并不安全,青年虽觉得有些可惜,但也不想冒着性命危险下去捞他。 船上不是只有晏从今一个被抓来的小孩子,没了他还有其他人。 一伙人在一起抱怨了几句之后便挥挥手作罢,继续回到原位喝酒聊天。 沈千祈走到船沿探出身子看着月辉照耀下平静的水面,心中忍不住担忧。 “他不会出事吧?” 【不会,他被路过的鲛人救了,带回了归墟。】 【幻境内还剩下最后一段记忆,和海底城有关,从他刚才落水的地方跳下去就能看见。】 沈千祈点点头,往左走了两步,纵身跳进了水里。 - 海底城,祭场。 一座石雕的人身鱼尾神像矗立在祭坛后方,身披轻纱,盖过额头,神情慈悲怜悯地注视着祭场内发生的一切。 沈千祈看着眼前的景象,眉头不由皱起。 两段记忆之间似乎间隔了几天,她有点看不懂现在的剧情了。 祭坛上,晏从今正对神像跪着,双手被藤蔓捆住吊起,七位祭司围着他,轮流用刀往他身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这是什么情况??? 晏从今不是圣子吗?既然被救回来了,怎么还要刀他? 沈千祈带着疑问走近了些,听清了他们谈论的内容。 “神女私自与人类结合,生下了你这么一个杂种,实乃我族之耻。” 说出这句话的人正是那个被做成的人偶的前任大祭司,他言语神情里无不透露着对人类的鄙夷。 七位祭司里,他下手最狠,全然不顾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孩子,握着刀在晏从今身上划出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神女圣洁的血脉不容玷污,必须把你身上流着的属于人类的血分离出来。” 他示意所有人后退到一旁,转身对神像恭敬地弯腰行礼,而后又转回来面向晏从今,冷声道: “好了,开始吧。” 随着话音落下,捆住晏从今双手的藤蔓开始向下延伸,从祭司们在他身上划出来的刀口扎进了他的身体。 藤蔓上还带着不少尖刺,就像玫瑰花茎干上的那种一样,手指不小心碰一下都觉得很痛。 沈千祈光是看着都替他觉得疼,而被尖刺扎进伤口的晏从今本人却面色如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缠绕周身的藤蔓在他身上一下一下地蠕动着,像是喝水一样从他身体里吸走了血液。 “已经连续抽了七天,应该可以了吧?” 祭司中有人于心不忍,对着大祭司劝了一句:“沧渊,他年纪还小,再这么抽下去会死的,到时候神女的血脉就彻底断在这里了。” ...... 沈千祈梳理了一下信息,差不多明白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她没有猜错,他们口中的神女应该指的就是今鹤。 作为圣洁高贵的鲛族神女,却选择和人类在一起,还生下了孩子,这是绝不能被容忍的。 而在机缘巧合之下,神女与人类的孩子,也就是晏从今,被鲛人带回了海底城。 继承了神女血脉的他本该是受人尊敬的圣子,却因为母亲不在身边,父亲又是人类,被祭司以血脉不纯之名强行抽出血液,分离其中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 连续被抽了七天血,就算是头牛也要倒下,更何况晏从今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难怪他看上去虚弱无力,眼睛半睁不开,羽睫低垂着,面色惨白,脆弱得好像一碰就要碎掉。 ......原来他小时候就算离开了今鹤过得也还是这么艰难。 沈千祈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走到晏从今身边,虚虚抱住了他。 发生在过去的事情已成事实,如今她作为看客,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即使晏从今快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掉,沧渊还是不肯收手,冷哼一声,用力甩了下袖袍。 “历任神女的血脉都是至纯至净的,如今到了这里,继承血脉的成了个男孩子先不说,身上还流着人类的血。” 他侧身指着那尊神女像,厉声道:“除非他能得到神像的认同,到时我便无话可说,不再抽他的血。” 出言劝阻的祭司沉默了一瞬,欲言又止。 “可他的血无法与神像共鸣,要想得到认同,只剩下一个办法,以心明志。但这个法子太冒险了,他只是个孩子......” 沈千祈没听清他后面继续说了什么,她只注意到了那句关键的“以心明志”。 她没问过晏从今为何会挖出自己的心,他也没有向她提过这件事。 但这个很早就有的、差点要被遗忘的疑问在这一刻忽然就得到了答案。 一直沉默着的晏从今抬起了头,弯起唇看着争吵的二人。 “原来只需要这样吗?我知道了。”他的声音虚弱到几乎只剩下气音,“请先松开我吧。” 今日份的血差不多抽够了,祭司便挥手撤掉了束缚他的藤蔓。 “你失血过多,不要想这些了,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晏从今摇摇头,跌跌撞撞地走到神像面前,抬起头直视神像的眼睛,笑意晏晏,目光平静,好似接下来要发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用匕首利落地剖出了自己心,举起放在神像手里。 稍等了片刻,神像的手心亮起了一道柔光。 那是一颗尚且年幼温热,还保留着一点人性的心脏,它的纯洁得到了神像的认同。 见到这一幕,沧渊的脸色蓦地变了,他难以置信地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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