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血的样子?那我可最熟了,自然流的、人为挤的、喷溅的我都知道,我自己来涂血包好了。”她热心地接过活。 “脱臼了、崴脚了?”她一拍手:“嘿,我都了如指掌!” 常青树对解彗是越来越满意了。 “没想到小解对特效妆也有研究啊?真是全面,太难得了。” 解彗微笑,久病成医,不过如此。 这最后一场戏,是解彗一瘸一拐地追击犯人到小巷子,被围堵至牺牲。 常青树给她说了应该演出的心理变化。 正式开拍,解彗的背影出现在镜头里,摸爬滚打后,蓝白的制服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常导看着镜头,点点头,跟副导演私语:“她这个走路的姿势,看起来是专门了解过腿断了是怎么走的,准备很充足。” 副导:“是啊,真是太自然了。” 女警已经发现自己陷入了包围圈,然而支援还有二十分钟才能到。 她必须要拖足了二十分钟。 “不过接下来濒死的表情不好演,很容易就浮夸了。”常青树摇摇头,还是有些不放心。 一拳一脚落在女警身上,她咬牙坚持着。 终于,她坚持不住了,重重倒地,像头濒死之兽喘息着。 解彗斟酌了一下接下来的表情。 群演们并没有真的下手,作为新手,她其实很难代入。 镜头已经拉近,给了她一个特写。 常青树眉头微皱。 解彗正酝酿情绪,突然僵住了——小巷子里,那个小男孩又出现了。 她瞳孔一缩。 常青树眉头舒展。 她眼中闪过恐惧,想爬起来,想逃得远远的,手指微微发抖。 常青树眼睛瞪大。 但是不行。理智告诉她,正演着戏呢,导演没喊停不能跑。 常青树屏住呼吸。 解彗告诉自己:忍一忍,只是一个小鬼而已,会没事的。 常青树眼也不眨。 不行,忍不住了,实在太吓人了,不能再看了。她缓缓闭上眼睛。 “好!过!”常青树激动的声音响起,解彗一溜烟爬起来,巷子里已经没有了那个身影。 她再次劫后余生地呼了口气,自己都不知道刚才演了些什么,常青树就不停叫好。 “太细腻了!太有层次感了!”常青树连连夸她:“小解啊,我现在觉得,你是个天生的演员!是老天爷喂饭吃!” 解彗笑不出来,老天爷只知道给她喂鬼。 又被常导相见恨晚地拉着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天快黑了,她在剧组的戏份就到此结束了。 常青树给了她一个丰厚的杀青红包。 虽然这一整天都过得云里雾里,但她还是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其他人还有戏,告别后只有她先行离开。 揣着红包,站在路边等车时,解彗还有种不真实感。 因为穿过来后一直没真正演过戏,上综艺也全是本色,她其实还没有代入这个身份。 直到今天,她好像隐隐摸到了边。 听着常青树与其他工作人员热烈的夸赞,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被粉丝喜爱的认同感。 如果不是决心要回家,或许……她也会喜欢上当一个演员的。 这里有些偏僻,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了一辆出租车。 她上了后座,车开动了。 同时手机也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但是见号码是本市的,她还是接了起来。 对面的声音像是个中年男人。 “歪?小解啊?” “请问你是?”解彗问。 “哈哈,不认识我吗?你刚拍完常导的戏吧?常导没跟你讲,你能进这个剧组是谁的功劳?” 解彗皱眉。 那头直接说了:“我姓雷,就是我向吴制片举荐的你。” 解彗不知道真假,但还是礼貌地道了谢。 电话那头笑了起来,声音有些猥琐,意味深长:“就口头谢谢吗?” “不然呢?” 说到这里,解彗无意间抬头,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她上车后都没有跟司机报过目的地,然而这司机竟然自顾自开了起来,也没问一句。 她探究地往后视镜里看去,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顿时全身僵硬。 她想起了漫画里的一个都市传说。 夜晚的城市里,有一辆幽灵出租,到处寻找它的有缘人。 如果载着的乘客给不出司机想要的报酬,那么司机就会一直跟着那位乘客…… 解彗喉头干涩,捏着手机的手指开始发白抖动。 她不敢再看后视镜,低下头,眼里渐渐溢出恐惧的泪水。 白天才在游乐场见过一个,晚上又碰到了一个。 还真是老天爷追着喂鬼。 手机那头,猥琐的中年男声还在喋喋不休:“小解?小解啊,你听到了吗?” “什么?”她声线微颤着问。 “君来大酒店,501,我在房里等你啊。”那头暧昧地说着:“只要今晚你来,我手里还有大把的资源可以给你,一个电影客串算什么,下部电影我一发话,直接让你当女主。” 前有狼,后有虎。解彗更觉得委屈了。 鬼吓她也就算了,就连人也要来欺负她,她眼泪泛滥,气得正要骂回去,突然想到什么。 抹了抹眼泪,她话锋一转:“好,我会去的。” 电话那头顿时大喜。 看了眼从上车开始就一动不动的司机背影,解彗泪眼婆娑地问:“不过,我能多带一个人吗?”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二更合一) 解彗说完, 那个雷老板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更深了。 “嘿嘿嘿,多带一个人啊, 是你的朋友吗?” 解彗沉默了一下。 雷老板却直接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好好好,那你可一定要把她带来,到时候咱们三个人一起……嘿嘿嘿。” 尽管害怕, 但解彗还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只是等挂了电话, 她方才勉强撑起的气焰又消失了, 缩着脖子, 颤巍巍地小声说:“师傅,能不能去经贸路的君来大酒店?” 过了一会儿,那司机应了一声, 语调僵硬而又死板。 解彗对这则都市传说印象很深, 因为其他的鬼一般是地缚灵,只会被困在自己死前的地方,活动范围只有那一小块。 只有这个司机, 开着辆幽灵车,在城市里四处游荡,寻找能看见他的有缘人。 真是一段孽缘。 大部分鬼, 比如李小清, 除非作死玩了恐怖游戏, 否则不会撞见。要见到这个鬼, 一定也有触发条件。 解彗的视线几乎无处安放,又不小心瞥了一眼后视镜,对方黑漆漆的眼珠子还是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前方, 像个逼真的假人。 那双手无比苍白冰冷, 握着方向盘的姿势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汽车却还是正常行驶。 从这边出发去酒店,至少还有半小时。 解彗想,这将会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三十分钟。 车内平静得让人窒息。 但好在目前为止司机看起来没有要害她的意思,如果只是平静,也不是不能忍。 毕竟现在跳车可能更危险。 然而只是呆了一会儿,持续不断的寒气就从司机身上扩散到了全车,解彗有点支撑不住了。 她抱紧双臂,牙关打颤:“师傅,您这车里有暖气吗?” 司机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有要转头的迹象。 解彗肩一抖:“就就就算有也不要开哈!我是个环保人士,就是想跟您倡导一下节能减排。” 司机的目光安分了下来:“好的。” 她小声嘀咕:“我要是夏天遇到您就好了。” 她吸了吸鼻子,连哈气都哈不出热气,几乎怀疑自己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快要凝成冰了。 解彗死马当活马医地摸了摸包里,突然发现里面有个李一唯早上给她塞进去的暖宝宝。 感动的眼泪要流下来。 现在冷的问题也解决了,再忍二十分钟绝不是什么难事,至少这鬼司机长得还不算太可怕。 解彗这样想着,等贴完暖宝宝,毫无防备地一抬头,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映在后视镜里的司机额角绽开了一个大口子,开始哗啦啦流血。 他却仿佛无知无觉。 半张脸都是血红,血又流过脖子,缓缓流到手上,整个方向盘都被染红了。 这下,小腹上滚烫的热度也无法温暖她拔凉的心了。 解彗情不自禁往角落里缩了缩:“师傅,要,要不咱先停下车擦擦脸擦擦手?” “停车,会迟到。”毫无生机的声音说:“不可以迟到。” “您还挺守时……没关系的我不急,您就擦擦吧,像现在这样,我都不敢……” 那司机扭动了一下脖子,像是要看一眼后视镜,解彗顿时一个激灵:“我都不敢移开视线!跟化了特效妆似的,简直太酷啦!” “谢谢,你的,夸奖。”司机再次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出租车身骤然歪斜了一下,解彗被甩得朝座椅上倒去,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一抬头,就看到那双手正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折着。 还有腿也无力地往外撇,裤管上全是血。 幸好这一路过来畅通无阻,一个红灯都没碰到。 而司机还是僵着脸,仿佛对此毫无察觉。 她拽着包挡在身前,小心翼翼握着扶手。 司机好像又动了一下,解彗隐隐觉得他是在等自己说些什么,咽了咽口水:“您还真是……身残志坚哈?” “谢、谢。” 解彗心里的恐惧几乎达到了临界点,但还是安慰自己:到了这个地步,不会再有更糟糕的事了,恐怖的鬼她已经见得多了,这种程度不过如此,这应该是司机死前的车祸现场还原,脸上带点血,胳膊断了,腿也断了,除此之外还能再恐怖到哪里去? 然而又开了一会儿,司机的脖子传来了“咔吧咔吧”的声音。 解彗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接着,她就眼睁睁看着司机的头,从脖子上侧垂了下来,形成了超过九十度的钝角。 原来恐怖,是有很大发展空间的。 那一瞬间,解彗吓得整个人都从后座弹了一下。 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簌簌落下,低声抽噎着:“这,这跟无人驾驶有什么区别啊?” 她正抱膝瑟瑟发抖,便听到前排叫了一声:“小姐,到了。” 她白着脸,看向窗外,一眼就看见了酒店门口的大招牌,还真到了。 外面虽然算不上车水马龙,但还是能看得见一些行人,透过酒店大门,也能瞧见里面的前台,解彗的胆子终于稍微大了点。 坐在驾驶位的司机也转过身来,第一次与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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