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李小清他们, 她总是要见鬼的。 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扶着门走了进去。 进门,地上有块小黑板,上面写着:小彩虹儿童福利院的每一个孩子都是我们的宝贝, 如果您确定自己的条件符合, 想要领养我们的孩子,请一定要经过深思熟虑再联系我们…… 她将黑板放到墙边,院子里堆着些建筑垃圾, 窗户的玻璃有几扇也碎了小半,像是用什么东西砸的。 解彗这次有了经验,小心地看着脚下, 果然, 院子里还散落着几个老鼠夹。 她一一绕过, 突然, 脚下还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解彗一阵紧张,随即低头看去, 松了口气, 不是老鼠夹, 只是踩到了一个小木牌。 她捡起来,这木牌只有拇指大,时日久远,已经开裂了,上面歪歪斜斜刻着几个字:平安喜乐,背面是xx军。 前两个字被火烧得黑了一片,看不清,应该是福利院里某个小朋友的名字。 小楼的大门虚掩,透过缝隙,她将目光投向小楼内部,漆黑一片,恐惧还是不可避免地涌上心头。 窗户玻璃反射着外面的光,令人眩晕,看不清里面。 解彗鼓起勇气,轻声问了一句:“小朋友,你在这里吗?” 一种被注视着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抬起头望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二楼的窗边好像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 但细看,又好像平静如初。 看着那道虚掩的大门,解彗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一阵风刮过,门开了,从小楼里吹出来几张纸。 其中有一张飘到了她的眼前,她定睛一看,是冥钞。 虽然这玩意儿她前不久才烧了两麻袋,但主动跟被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悚然一惊,甩手转身就朝院外跑去,出门的时候还是被绊了一下,踉跄了几步。 “呀,小姑娘,你怎么样,没事吧?” 有人扶住了她,解彗站稳了,惊魂稍定:“没事,谢谢您。” 她朝来人看过去,发现扶住她的是一对老夫妻,老奶奶关切地看着她:“我看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解彗笑笑,她刚才跑过来都忘了遮一遮脸,不过好在看来这对老夫妻平时不看娱乐新闻,也不认识她。 “给,擦擦手吧。”老爷爷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消毒湿巾,抽了一张给她。 解彗这才发现,刚才进去扶门的时候粘了一手的灰,“谢谢,刚好我没带纸。” 她不好意思地接过了湿巾慢慢擦拭。 “小姑娘,你怎么会从这楼里头出来啊?这里……应该没人住了吧?”老奶奶看了一眼福利院说。 解彗将擦过的湿巾叠好,话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进楼里去,我只是在网上看到有人说这里闹鬼,一时好奇,就过来探索看看,但是里面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就又出来了。” “你们知道这座福利院?我问过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就不知道这里还有个福利院。” “刚来的可能不知道,不过我们是这条街上十几年的老住户了,自然知道。平时吃完晚饭经常散步路过这里,会停下来看看。唉,这家福利院里救济的孩子都是被弃养的,院长夫妻都是好人哪,十年如一日地经营着,真是可惜。” “这家福利院是经历过一场火灾吗?” “是啊,就在年初,通知要拆迁之后不久着的火。那场火太大了,我们站在外头都能听到里面孩子的哭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存活下来的人,不知怎么一直没消息了,后来动迁也停了,拖到现在还没开工呢。” 老爷爷听她说完,叹了一声:“那群孩子里,最小的也才两三岁啊,就这么在大火里活生生地……”说着,他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眼泪。 “志刚你瞧你,怎么又哭了。”老奶奶看向解彗:“姑娘你别见笑啊,这老头子,就是多愁善感,我不能生育,我们一辈子无儿无女,更看不得这些孩子们受苦。” “不会。”解彗抿了抿唇,“那后来你们有听说过这里闹鬼吗?” 两人面面相觑,“其实是有听说过,街坊邻居也都知道,施工暂停应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你瞧,这附近的小店能搬走的都搬走了,留下来的,也对这福利院讳莫如深。” 解彗暗忖:那个小男孩,就是因为火灾丧生的吗? “小姑娘,你没事就好,那我们先回家了?” 解彗挥了挥手:“哦,好的,你们路上小心。” 看着他们相携的背影渐渐远去,解彗搜索了一下关于这里起火的新闻。 因为这场火灾是今年发生的,时间相隔不算太远,网上确实有过报道,但报道里写的只是死伤人数不明,找不到那个小男孩的信息。 她又回想着漫画书里有没有画到小彩虹福利院,这种剧情放漫画里,一定是群体鬼魂害人事件,但是印象里,好像并没有。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蒋廷:“喂!解彗!我妹妹她不见了!” 蒋廷的声音急迫:“她不会是消失了吧?” “你别急,我马上去找你们。”挂断电话,解彗朝游乐园跑去。 福利院小楼的二楼,一个人影矗立在窗口,静静看着解彗远去的背影。 十分钟后,解彗看到了蒋廷跟他的父母,三人正焦急地跺着脚。 蒋母拽着蒋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快点再试试呀!再劝劝她出来呀!我还没见够她呢!和和,你不要不理妈妈好不好?妈妈真的很想你!”说着就潸然泪下。 见到解彗的身影,蒋廷立刻焦急地迎了上来:“解彗!刚才我们正要吹蜡烛,她就不见了!” 蒋母抬眼,也一改先前对解彗的冷淡,一并跑了上来:“解小姐是吗!对不起,之前对你的态度不好,我知道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求你帮帮我,让我再见见我的女儿好不好!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对吗?” 解彗默不作声地听她讲完,才摇摇头,看向了蒋廷的腿边:“和和还在你们身边,我看见她了,也许她能让你们看见的时间只有一小会儿,至于什么时候能让你再次见到她,我也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的!解小姐!求求你帮帮我吧!我向你认错!都是我错了,之前那样说你,你肯定有办法的吧,不要不告诉我好不好?你让我也能见鬼,能一直见到她好不好?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啊!!你说啊!” 蒋父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安慰:“没事的,会有办法的,和和还在咱们身边呢。” 解彗冷冷地看向蒋母:“你也想见鬼?你想见到成群的鬼吗?你以为所有的鬼都是像和和那样可爱的吗?” 她压低声音:“你想每天起床睁开眼看见的就是鬼,每晚睡觉闭眼前看见的也是鬼吗?脸色青紫吐着舌头的,全身四分五裂血迹斑斑的,脑袋只剩一半吊在脖子上的,如果想要一直能见到和和,就要一直见到其他更可怕的鬼,你都可以承受吗?” 蒋母消声了,讷讷地不再说话。 蒋廷被她描述得一怔,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后才说:“对不起,解彗,我替我妈向你道歉。” 解彗舒了一口气,“其实,如果和和真的消失了,那也意味着她的心结没有了。现在她还在你身边,反而说明她还没有放下,这不一定是好事。” “不行,我不要她消失!我要和和永远陪着我!”蒋母歇斯底里,推搡着蒋廷:“明明是你不好!明明你都把她弄丢了!为什么她放不下的是你啊!呜呜和和,你待在妈妈身边不好吗?!妈妈最爱你啊!” 蒋廷被她用力拉扯,也只是隐忍着。 解彗看向那个只有她能看见的小女孩。 和和怯生生地躲到了解彗身后,不敢去看面容近乎扭曲的蒋母,缓缓蹲下了身,捂住耳朵,大眼睛里溢出泪珠:“不要吵,怕怕。” “你别再说了。”解彗皱眉对蒋母说:“和和被你吓哭了。” 蒋母立刻噤声,捂着嘴,眼中仿徨:“和和……你,你千万别怕妈妈,对不起,妈妈只是太爱你了呀……妈妈也不想吓你的!别哭!” 蒋廷终于推开蒋母,立刻上前一步,张开手:“和和,以后还会跟在哥哥身边吗?” 和和脸上的眼泪渐渐收住,牵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蒋廷虽然看不见她,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食指被冰凉的触感包围。 “她大概要看着你过得幸福,才会离开了。”解彗若有所思。 蒋母看向蒋廷,眼里满是不甘,但大概是顾忌和和还在,这次没有再出声。 这时,游乐场的工作人员打来了电话,时间已经够晚了,他们要闭园了。 蒋廷握紧了手,“走吧,解彗,我送你回去。” 几人坐进车里,蒋廷又紧张地跟解彗再三确认:“和和在车上吗?” 解彗点点头:“在。” “那就好,那就好。” 后座的蒋母也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那和和,你坐到妈妈的腿上好不好?妈妈已经很多年没有抱过你了。” 她看向解彗,希望从她口中得到和和肯定的答案,然而解彗却摇了摇头:“她还是怕你。” “怎么会这样……”蒋母倚在蒋父怀里,眼里落了一串又一串。 蒋家离得近,蒋廷先将父母送回了家,随后车上便只剩下了他跟解彗,以及一个看不见的和和。 这一刻,蒋廷的心竟然前所未有的安宁。 他继续跟和和说着刚才在游乐园里没说完的话,由解彗充当传声筒。 他朝和和说了几乎一百遍对不起,当初把她弄丢了,和和也几乎回了一百遍没关系。 想到解彗说的她放不下他,蒋廷吸了吸鼻子:“哥哥现在什么都不缺,虽然妈妈她一直恨我……但是知道你这些年一直陪在哥哥身边,哥哥就很幸福了。” 和和摇了摇头,说了几个字。 蒋廷耐心等待了一会儿,见解彗不开口,主动问:“和和说什么?” “她说,缺女朋友。” 蒋廷哑然失笑,“她这是跟谁学的。” 解彗没说,和和是偷偷看着她说的这句话,她只是目不斜视看着前方。 蒋廷说完也看了解彗一眼,随即想到什么,有些懊恼:“我不知道她这些年一直跟在我身边,肯定是见过好多少儿不宜的事了。” 然后没等解彗将他的意思传达,他又飞快地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有乱搞过,我只是说拍戏的时候,肯定都被她看去了。” 解彗莫名地笑了一下:“哈?我有什么可误会的,我一不是少儿,二不是你妹妹。” 蒋廷沉默了一下。 “前面路口右转。”解彗指挥着,车开到了她所住的出租屋。 “你就是住在这里?”蒋廷朝窗外看了一眼,意外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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