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也行吗?” 解彗看着那人手中的红苹果,比在小彭村时她供奉的那个小小的青苹果看起来有诚意多了,顿了顿:“够了。” 保佑穷苦老百姓的神明,不应该搜刮太多民脂民膏。 “那就好。”他将苹果交给她。 解彗接过来:“回头还你。” “不用不用,你用好了,不过一个苹果罢了,也不值多少钱。” 车上的人半是期待半是怀疑地看着她,小声交流:“你们说,遇到鬼打墙,要苹果干什么,这真能有用吗?” “嘘,别说话打扰人家。” 解彗摒弃他人的声音,双手合十,开始默默虔诚祈祷。 过了一会儿,解彗的耳边好像出现了某种气息。 她立刻睁开了眼,发现周围什么都没有,其他人看她的表情除了疑惑也没有异常。 她皱起眉,耳边却突然再次传来了动静,一道磁性的声音响起:“谁跟你说,我喜欢吃这个的?” 解彗的脸色一变。 这个声音,哪怕只听了一次她也忘不掉——是邪神的声音。 可她刚才在心里祈祷默念的对象,明明是米神。 还是说……她寄托了美好愿景的所谓米神,其实就是她最害怕的反派邪神? 解彗缓缓地闭上了眼,世上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吗? 还真有,他还能听到她向他祈祷的话。 解彗又睁开了眼。 曾经在芳婆家对着米神画像说的话,在她脑海中疯狂地来回闪现:“一天一苹果,邪神远离我”,解彗面如死灰。 又看了看手中犹如烫手山芋的苹果,她猛地一口咬了下去。 车窗外,肩背宽阔的男人逐渐显现出身影,意味深长问:“你不是在向我祈祷,求我现身吗?”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祈祷召唤来的会是这么个玩意儿,解彗低着头,捧着苹果,哼了一声:“没错,你的现身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求人不如求己。” 她态度转变太快,刚才的虔诚完全抛在脑后,一窗之隔的红色双眸中闪过笑意。 解彗还想再咬一口苹果,然而手却好像被控制住了,怎么都抬不起来。 “这不是给我的供品吗?” 看来这位邪神是觉得这苹果是他的所有物了。 她声音压得更低了:“你不是说不喜欢吃苹果?” 他看向那苹果上的缺口,意有所指:“现在好像喜欢了。” “真是变……”感觉到耳边蠢蠢欲动的风暴声,解彗脖子一缩:“可爱。” 手腕上束缚的劲道松了松,她又能动了。 “想出去?” “我可以让你们出去。”男声中夹带笑意:“至于报酬,先记在账上。” 解彗握着苹果的手紧了紧。 “解彗,好了吗?”看她一直没有下一步动作,离她最近的导演小心翼翼地问。 显然,车上的其他人并没有看到车外邪神的影子。 他们只看到了解彗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然后突然莫名其妙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苹果,又低声说了些什么,看得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解彗抬起头,说道:“往前开吧。” “你确定可以吗?”司机反问。 “嗯。”解彗点了点头,又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 “好吧,那我开了啊。”杨师傅半信半疑地再次发动了汽车,往前开去。 过了五分钟,“看到了!我看到地标了!这样的话旅馆就在前面了!”杨师傅高声叫道。 他说完,所有人提着的心都放下了,俱是欢呼出声:“太好了!”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解彗也松了口气,看来这位邪神虽然阴晴不定不安好心,但至少说话算话,说会让他们找到路,就真的找到了。 耳边传来其他人的恭维:“行啊,解彗,真有你的。” “刚开始我还不信,结果没想到,不过是吃一口苹果,就能破解鬼打墙啊!” “好家伙,这要是把苹果吃完的话,那还不得倒打鬼一耙啊?” 解彗默默放下了刚递到嘴边的苹果。吃不下去了。 “难怪钱悦叫你解大师,还真是大师啊。” 车内其乐融融,没过多久,他们已经可以看见小旅馆里暖黄的灯光了。 下了车,踏到实地,所有人彻底长舒一口气。 导演一拍脑袋:“哎哟我想起来了,这座山附近有个旅游景点,是个古代王公贵族的墓葬,咱们刚才遇到的鬼打墙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现在应该不会再受影响了吧?” “好了,大家也别自己吓自己了,都去洗个热水澡,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别想了。” 这家旅馆里最好的也就是标间,虽然条件不比酒店,但是众人刚遇惊魂,完全没心思挑剔,知道还能洗热水澡便已经感天动地了。 解彗洗好了澡,一边吹头发,一边看着窗外。 她的房间正对着大山,白天风景应该不错,看着倒映在窗上的影子,她突然想起了邪神。 算起来,已经跟邪神面对面相处了两次,她还说过许多邪神的坏话,也就是被吓唬了一顿,但现在依旧安然无恙。 邪神似乎,也没有她想象的这么可怕。 换好了衣服,心情轻松的解彗便去了一楼,跟大家一起吃晚饭。 大概是刚才同甘共苦过,于是饭桌上,一群年轻人很快打成了一片,得到了导演的允许后,便推杯交盏起来。 解彗也喝了两杯。 “小解,你可千万别嫌弃啊,这已经是我们能找到的条件最好的旅馆了,毕竟是在山里,不比外头。” 解彗是剧组里来头最大的一个,导演还是得安抚她。 “没关系,这里条件挺好的了。”解彗笑眯眯,刚才打眼一看,家具比她的小出租屋还多呢。 导演擅长察言观色,见她是真的觉得好,对她的印象更佳几分。 解彗酒量一般,其他人还在玩游戏,她打了声招呼,便独自回到了房间。 推开门,解彗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正摸索着墙上的开关,眼一抬,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她清晰地记得,走时明明是关了窗的,可现在,拖地的窗帘被风吹起,微微摇曳。 她一边观察屋内,指尖颤动着,慢慢打开了灯。 “啪”的一声,一室明亮。 下一秒,一个影子从墙边朝她扑了过来。 解彗短促地叫了一声,险险躲过了那人大张的手臂。 那是个陌生的男人,看向解彗的目光狂热:“解彗!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你是谁?”解彗问。 “我是你的粉丝啊!我真的太爱你了!我是特地辞了工作过来找你的!提前了好几天守在这里,没想到你们真的来了,一定是老天爷都被我感动了!我终于见到你了!”男人喋喋不休地诉说着。 解彗一句话都没听清,眼见他还要再扑上来,惊魂不定地随手抓起了手边的玻璃杯,然而还不等她扔出去,那个男人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不过片刻,他的表情便逐渐变得恐惧起来:“有,有鬼啊!” 解彗一愣,朝身后看去,只见床边坐着一个男人,血红的双眸正冷冷地看着那个狂热粉丝。 解彗刚才的慌张与惊恐一下子像开了闸,泄了气。 邪神的存在,从未像此刻一般带给她如此多的安全感。 突然出现的人影将狂热粉丝吓了个半死,尖叫着喊救命,然而不过喊了两声,嗓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一丝声音,他双眼向上圆睁。 刚才的动静已经将所有人都喊过来了。 楼梯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众人蜂拥而入解彗的房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谁在叫?” 随后他们便被站在门口捂着喉咙无声咳嗽的男人吓了一跳:“你是谁啊?” 解彗连忙解释:“我回来的时候这个人就躲在我的房间里,说是我的粉丝。” “私生啊?”几个年轻力壮的人闻言明白了,立刻将他按倒在地:“解彗你没事吧?” 解彗摇摇头:“没事,他没把我怎么样。” 狂热粉丝挣扎着,刚才一直堵在喉咙里的尖叫突然被放了出来:“有鬼啊!你们没看到吗!” “给我老实点!” 他指着床边:“那里!那里坐着一个红眼睛的鬼!你们看不见吗!” 其他人看过去,皱眉:“你有病吧?哪有什么红眼睛的鬼,少装疯卖傻了。” 他睚眦欲裂:“有!他就在那里!你们是瞎了吗!” 然而除了解彗与他,其他人根本就没看见坐在床上的身影,只是死死按着他,一直到警察到来。 接受了大家的安慰,送走了最后一个人,解彗关上了房门。 她抬眼,刚才面上还能结冰的邪神依旧坐在床上,只是换了副表情,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翻着她写得密密麻麻的剧本。 犹豫了一下,她冲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谢谢您救了我。” 凭空翻页的剧本纸张一顿,邪神眉峰一挑,看向她:“您?” “是的,您是神明,我很尊敬,所以称为您。” 剧本被随意丢在了一边。 下一秒,解彗便觉得腰上出现了一阵大力将她往前抛去,最后轻飘飘地落在床上,邪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解彗全身防备紧绷,手指用力抓住被角。 邪神笑了,低下头,挑起她的一丝头发,轻声说:“原来你尊敬谁的表现,就是要干掉他啊?” 解彗的脸蓦然涨得通红,在心里骂了一声,原来在图书馆里说的话也被他听到了。 “瞧您说的,我怎么敢干掉您呢,别放在心上了。” 邪神笑意更浓:“不,我很期待。” 期待她如何干掉他? 解彗心里一抖。 好在邪神没待多久,离开之前,剧本被放在了床头,还很贴心地手一挥,帮她盖上了被子。 解彗完全不敢动。 直到完全看不见邪神了,她又在床上瘫了一会儿,直接睡着了。 《大山的葬礼》正式开拍,来之前,李一唯帮她找了资深的表演老师,她也仔细研读过剧本,所以看到解彗的表现,导演悬着的另一半心也放下了。 不愧是常青树推荐的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不过此前解彗完全没想到,最大的挑战不是来自表演,而是神出鬼没的邪神。 他好像彻底盯上了她,把她当成了一个有意思的玩具,尤其喜欢看到突然出现时她吓得瑟瑟发抖,或是怒而口头反抗最后怂了妥协的样子。 时间长了,解彗也觉得烦,但不得不说,邪神在她心里凶残无情的印象正在逐渐淡去。 也没有那么害怕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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