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声说的拖,便是真的拖。 那梁妃养尊处优多年,哪怕是在冷宫之中,因为生育过皇子,过得都并不差。 如今重得盛宠后,行事更是肆意张狂。 吃穿用度每一样都要比照着皇后,就连身上穿着的宫装,颜色都格外接近于大红。 她精心打扮,眼下却被温月声派遣出去的将士,如同拖拽货物一样,从殿外一路拖了进来。 梁妃暴怒非常,怒骂着:“本宫是皇上的妃嫔,温月声,你疯了吗?竟敢让这些下贱之人触碰本宫!?” “你放肆!” 近一年的冷宫生活,半点没有磋磨到她,反倒是助长了她的气焰。 哪怕在这般情况下,被温月声命人这么毫无尊严地拖拽了进来,她竟也是半点都不惧怕。 张口闭口的都是放肆和下贱。 温月声连看都没有看她,只清扫了旁边的宫人几眼,道:“差人去,将她的宫殿里外都搜查一遍,另有,找两个宫女给她搜身。” “是!”那宫人应下,不待梁妃反应过来,便命几个宫女将她拉到了偏殿旁侧,为其搜身。 那边靠近龙床,除了几个宫人之外,无人能够看得见。 但梁妃依旧觉得自己遭受了奇耻大辱,破口大骂道:“温月声,究竟是谁给你的胆量,让你对本宫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等皇上醒了,本宫一定……” “堵住她的嘴。”她声音尖锐刺耳,回荡在了整个偏殿中,令得外边所有的朝臣俱是皱下了眉头。 温月声连同她争辩的意思都没有,直接让人堵住了她的嘴。 景康王脸色阴沉,闻言讥声道:“思宁郡主好大的官威。” 梁妃是她的生母,被温月声这般毫不留情地对待,所打的也是他这个景康王的脸。 “无凭无据,仅凭着几个猜测,你就敢这般放肆。温月声,你眼中可还有皇室?” 萧缙闻言,冷声道:“既是无凭无据,二哥又在急切些什么?还是说,这件事情并非只是梁妃所为,而是二哥也有参与其中?” 景康王冷眼瞥向了他:“一切尚且都没有定论,四弟未免太过急切了些。” 却没料到,他话刚说出口,那边的渭阳王讥笑道:“刚才二哥还一口一个父皇呢,现在又不担忧父皇的身子了?” “还是说……二哥担忧的从来都不是父皇,而是自己?” 他话刚落下,就见景康王阴恻恻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啧,瞧我这个记性,梁妃可是二哥的生母,若此事是她所犯的话,只怕也跟二哥脱不开关系去。”渭阳王说着,面色难看地转向他:“只是本王实在是好奇。” “二哥能不能告知我,你这些蛊虫是从哪里来的?” 偏殿内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当中。 渭阳王脸色很差,皇帝所中的蛊毒,让他不得不联想到了某些东西。 他跟之前伏诛的马家父子是有些仇怨不假,但他更为厌恶这个阴恻恻,宛如一条毒蛇般吐着信子的二哥。 马家父子能养那般了得蛊虫,却没想过要杀了他,反而只是让他这辈子都无法生育。 这般阴毒的手段,看着确实像是他这个二哥的手笔。 “我实在是好奇,那死去的马家父子,跟二哥到底有没有关系?”渭阳王面无表情地道:“弑父弑兄之人,怎么也该落得一个五马分尸,不得好死的下场吧?” 殿内一片死寂。 渭阳王却突然福至心灵,他上下扫视了景康王一眼。 景康王先天不足,身段比他们几个兄弟都要瘦弱很多,面上也常带着种病态的苍白,加之他此前常年不见人,气质就显得格外的阴郁。 渭阳王忽而讥笑道:“二哥,你该不会是因为自己不行,所以就见不得旁人有孩子吧?” 此言一出,面前的景康王忽而变了神色,他目光暴戾阴鸷,看向了渭阳王的眼神和从前完全不同,就好像要将渭阳王撕碎了一般。 身侧的朝臣看着,皆是心头猛跳。 景康王比渭阳王还要大上几岁,成婚也早,只王妃在好几年前就因病去世了,此后也没有再娶。 他府中妾室不多,却也算不得没有,可这么多年来,他都一直没有子嗣。 此前提及这件事情时,有人还说,景康王是因为身子弱,所以子嗣上面才艰难了些。 但景康王却一点不像是渭阳王这般,此前大皇子还在时,无论是大皇子还是渭阳王,都曾为子嗣之事费了不少的功夫。 唯独景康王,好似从未提及或者是私下寻御医查验过。 眼下被渭阳王在一众朝臣面前提及此事,景康王几乎瞬间变脸。 他正欲发作,却见温月声身侧的将士快步回来,沉声道:“回禀郡主,梁妃宫中并未搜出诡异之物。” 同一时间,给梁妃搜身的宫人亦是道:“郡主,梁妃身上什么都没有。” 不只是没有蛊虫,连其他奇特之物都没有。 殿内安静下来,景康王神色微缓和了些,他抬眸扫向了温月声:“你在太和殿中如此放肆,且还羞辱后宫妃嫔,如今却什么都没搜出来。” “这般行径,本王都要怀疑,你是在祸水东引了。” 他的话叫殿内的臣子皆是心底一沉。 严伟亦是皱眉,从皇帝昏厥之后,温月声的人便守住了整个太和殿。 有殿前军的人看守着,即便梁妃人也在这太和殿中,知晓了皇帝昏厥,蛊虫有可能暴露的事。 可她也没有机会将消息传出,或者是将那蛊虫毁掉。 但眼下就是遍寻不到那蛊虫,东西到底去了哪里,难不成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来人。”景康王没等温月声开口,便欲叫底下的宫人释放梁妃。 只他还没来得及动作,便听到了温月声冷声道:“她带来的宫人呢?” 高泉反应过来,低声道:“梁妃身边的宫人都要扣押在了殿外。” 温月声道:“带进来。” 梁妃身边的几个宫人很快被带进了殿中。 高泉道:“这些人在入殿之前,已经搜查过了,身上也并无异常。” 不在梁妃身上,也不在她的宫中,更没在她身边的宫人身上。 难道说,这件事情当真跟梁妃无关不成? 可皇帝几次做出错误判断,亦或者是出现异常的时候,她都恰好在皇帝身边,若说巧合,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殿内安静,如严伟等人尚在思绪当中,温月声已经开了口。 她冷声道:“曼娘。” 周曼娘抬头,听得她道:“给他们把脉。” 这话一出,满殿的朝臣神色俱是变了瞬。 严伟瞬间反应过来,他惊声道:“郡主的意思是……” 梁妃为了躲避罪责,让她身边的宫人吞了蛊虫? 这…… 饶是知晓梁妃行事荒唐,可在真正见识到了对方的手段后,许多人还是觉得心底发寒。 周曼娘刚才就说过,这子母蛊都有剧毒,母蛊寻常用时也要小心谨慎,否则稍不注意,就是五脏肺腑爆裂而亡。 且,那母蛊的毒性还更强一些。 周曼娘神色微变,当即顾不得其他,忙给那几位宫人诊断了起来。 她动作很快,几乎是片刻间就已经查验过了前面几个宫人的脉象。 一直到一个小宫女面前。 这宫女看着年纪很小,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在她朝她伸出手时,她身型还隐隐颤抖了下。 周曼娘面色变了又变,当即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她的手,当查验过她脉象和颅顶后,她终是沉下了面容。 “郡主,蛊虫在她身上。” 满殿俱静。 梁妃竟是真的把蛊虫放到了宫人身上! 她话音刚落,那小宫女已经是支撑不住,跌坐在了地上,痛哭道:“小姐救救我,救救奴婢。” 这小宫女是近些时日梁妃得宠后,才调到了梁妃宫中的。 她不是梁妃心腹,一直都不得梁妃信任。 刚才皇帝昏厥之后,梁妃察觉到了不对,当下便从袖中掏出来了一个银色的盒子,让她身边的大宫女,逼着她将蛊虫吞了下去。 她被迫吞下了那恶心的东西之后,就感觉五脏肺腑处生疼。 偏她还不敢表现出来,因为梁妃说了…… “如若被人发现了蛊虫在你身上,你父母亲族都得要死!” 这小宫女听到这番话,便是再痛苦,也不敢表现出来。 刚才她在殿外,听到了宫中的人没搜到证据时,人便已经绝望了。 周曼娘看她身上的蛊虫已经发作,便顾不得其他,忙将她带到了偏殿之内,替她取出蛊虫。 母蛊的毒性更强,种蛊之时,不像是子蛊那般毫无察觉。 这母蛊一入体,便是奔着要人性命去的。 因为取过了一次蛊虫,周曼娘动作很快。 她将重新取出的母蛊,放在了铁皮盒子里,交由几个军医辨认,便都确定了这就是控制子蛊的蛊虫。 证据确凿,那被重新拖入殿中的梁妃,面如死灰。 她脸上没了半点方才的嚣张跋扈。 便是在这边的宫人,将堵住了她嘴的绫帕取出后,她亦是沉默非常,和刚才被拖拽进来之时截然不同。 温月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问:“蛊虫哪来的?” 梁妃眼眸动了动,却依旧沉默不语。 但殿内的朝臣也并非傻子,在那母蛊取出之后,便有无数人抬眸看向了景康王。 梁妃是景康王的生母,即便是她咬死了这件事情跟景康王无关,却也不是她说了就行的。 梁妃在这些人的视线当中,终是颤抖了起来,她忽地抬头道:“这事跟别人无关,是我自己做的。” 她微顿,不知想到了什么,抬头讥讽地看向了温月声:“我梁家上下均是遭到了你的毒手。” “连我自己也被打入了冷宫,我要给家中之人报仇,便只有复宠这一条路,我为了能够尽快复宠,当然是得要用些手段。”她说到了这里,竟是还冷笑了下:“若说皇上是我害的,倒也不尽然。” “如若不是你这个贱人,我今日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你今日怎么还有脸审问我的啊?一切不都是因你而起吗?” 事到如今,她依旧不知悔改。 甚至还将自己犯下的过错,都怪罪到了他人的头上。 可她面对的人是温月声。 温月声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就从未怕过任何人的污蔑。 她对梁妃的话,甚至连点反应都没有,只冷声道:“拖出去,用刑。” 梁妃那张脸,瞬间便僵住了。 她抬头想去看景康王,却见景康王始终背对着她,一言不发,说是母子,可此刻的表现却更像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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